新的一周到來,李曉禾沒有去村里,而是吃罷早飯便到了書記辦公室。
看到李曉禾進屋,趙強直接道:「老李,看到沒?我說你是杞人憂天吧。這都一周過去了,根本就沒人查所謂的『吃自己』,我看他那就是當眾抖抖威風,也順便警告你,希望你老實點。畢竟他剛剛轉正,你倆的矛盾全縣都知道,他若是以這麼一個莫須有罪名把你拿下,那對他的名聲也會產生很大負面影響。得不償失,他不應該不考慮。」
李曉禾擺了擺手:「趙書記,我可沒你那麼樂觀。現在他是占盡天時、地利,以他現在的位置,人和也比我強的多,尤其他可是極端睚眥必報性格,他沒理由不動手的。正因如此,他的做法更顯反常,事出反常必為妖啊。我想,他肯定在秘密調查著,在搜羅我的『罪名』,以期一擊必中。」
「我覺得不是。要是調查的話,怎麼也得找鄉里,或是找那些參加的人吧,但是現在一點也沒聽到相關消息。另外,也沒聽說誰要到雙勝鄉來當鄉長。像這種人員調整的事,一般就是再保密,提前也總得有點風吹草動的。」趙強提出不同見解。
「不,不。即使現在沒聽到消息,並不代表他沒動作,他不可能在會上放空炮吧?而且現在書記還空缺著,對他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現在之所以沒動手,我分析還有另外一種可能,他沒有讓人到鄉里調查,可能就是不願打草驚蛇,也擔心你幫我解釋,同時在以這種方式給我造成心理威懾。他那天對我當眾敲打,就好比那個關於靴子相聲,是他已經扔出了一隻靴子,而讓我提心弔膽的等著另一隻靴子,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然後出其不意,給我致命一擊,直接讓我死翹翹。」李曉禾仍然堅持自己觀點。
「以他那人的性格來看,肯定會記著你,應該也會想著對你大打出去。但我覺著他剛剛上任,肯定要注意輿論影響。」稍停一下,趙強笑了笑,「既然你這麼篤定,認為他要收拾你,那你為什麼不去爭分奪秒了?從十號那天開始,你是一天也沒閒著呀,天天早出晚歸,不是去村里,就是到企業的,周末也不放過。今天怎麼沒去?」
「唉。」李曉禾嘆了口氣,「我覺著他該出手了,因為現在那隻靴子已經懸的時間夠久,已經讓我心裡七上八下非常不踏實了。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這一兩天的事,沒準一會兒就來人或是下文,反正我現在是虱子上臉——離死不遠了。」
「跟你相處的這幾個月,我感覺你就是一個鬥士,不屈不撓,鬥志昂揚。怎麼今天突然變得這麼消沉、悲觀呢?」趙強調侃了一句,「該不會你是假李曉禾吧?」
李曉禾「呵呵」笑了:「我倒希望有兩個我,省的我腦袋不夠用,拳頭也少的厲害。趙書記,要是……」
「說過多少回了,要叫老趙。」趙強打斷對方。
李曉禾點點頭:「好,趙……老趙。」
趙強「誒」了一聲:「這就對了,老李。」
「叮呤呤」,鈴聲忽然響起。
對視一眼後,趙強掃向桌上電話,遲疑的說:「組織部?」
李曉禾「嗤笑」一聲:「老趙,接吧,該來的終究會來。」
趙強沒有回話,看了對方一眼後,拿起電話聽筒:「我是……好的。」
結束通話,趙強轉向李曉禾,長噓了口氣:「老李,組織部通知,十點來人宣布文件。」
李曉禾一笑:「知道了,準時參加。」
再次拿起電話,趙強撥出了幾個數字。電話一通,說道:「老周,通知所有人員,九點四十五到會議室開會。還有,晚上六點,在鄉食堂聚餐,所有人參加,弄得豐盛點。」
看到趙強放下電話,李曉禾再次一笑:「這要弄最後晚餐?我可提醒鄉長大人,別讓猶大出賣了你。為了我這麼一個『破落戶』,不值得。」
「怕什麼?我怕了這麼些年,也該挺挺腰了。」趙強說著,煞有介事的挺了挺身板,「看見沒?身子骨也硬朗著呢,我老趙也不是軟骨頭。」
「哈哈哈,老趙,謝謝你。那我更不能孬了,也不能太小氣,到時我和你一起挺著腰杆恭迎組織部領導,省的讓人笑話,讓人批評我不懂事。」儘管李曉禾說的很豪爽,但笑聲中仍難免一絲蒼涼。
……
九點五十分,趙強、李曉禾並排站在第一排平房前,迎候縣委組織部領導的到來。一同等候的還有周良,只不過周良位置不固定,一會兒到大門口打探,一會又站到趙、李身後位置。
門外光影一閃,一輛灰色轎車開進院子,徑直奔中間過道而來。
趙強、李曉禾適當向側面挪動位置,恰好來在轎車側門旁。
待轎車停穩,趙強伸手拉開右後側車門。
「趙書記,客氣了。」一個年輕臉龐面帶微笑,走下汽車。
又是他?看到此人,李曉禾不禁暗自揶揄:上次發配雙勝鄉就是他宣布,今天又是他來,不知這次的去處在哪?
來人正是縣委組織部綜合科科長肖海洋,上次在縣政府辦,就是他把一紙調令給了李曉禾。
趙強已和肖海洋右手相握:「歡迎肖科長蒞臨指導工作。」
「例行公事。」回復過後,肖海洋收回右手。
「歡迎肖科長。」李曉禾嘴上這麼說著,但卻沒有伸手,他在等著對方。
肖海洋應了一聲:「不客氣。走吧,去會議室。」
還好沒伸手,否則就尷尬了。心中這樣想著,李曉禾與其他二人一道,向大會議室走去。
借著剛才三人交流的當口,黨政辦主任周良早已先期到達會議室,正張望著來路方向。看到人影走向,忙向眾人說了一聲:「領導來了,準備好。」
在三人離著會議室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會議室內響起熱烈掌聲。
肖海洋顯然已經適應了這種氛圍,邁步走進會議室,然後輕輕揮動手臂,向主席台上而去。趙、李二人緊隨其後,一同上台。
示意掌聲停歇,肖海洋當仁不讓坐到中間,趙強、李曉禾分坐兩側。
在剛才進屋的時候,李曉禾就發現,眾人目光全隨著自己移動,現在更是落在自己身上。雖然人們沒說什麼,但似乎都不太理解自己為何要上台,為何要自找羞辱。當然有人是諷刺,有人是同情,有人純粹是看熱鬧。在眾多目光中,有一雙眼神最為惡毒,完全像是裡面伸出兩把刀子,帶鉤的刀子,兼具刺、剜、攪、鉤諸多功能。
趙強說了話:「同志們,縣委組織部肖科長在百忙之中,蒞臨我鄉指導工作,讓我們大家以熱情的掌聲,對他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和誠摯謝意。」
「嘩」,人們拍起了熱烈的巴掌,有人還奉上了熱情的笑臉。
肖海洋微微欠身,向眾人微笑致意。
待掌聲停歇,趙強轉向肖海洋,輕聲道:「肖科長,接下來……」
肖海洋接了話:「我來。」然後面向眾人,大聲道,「同志們,受縣委組織部委託,今天我來宣布一項免職決定。和平時的任免宣布有所不同,今天新任命的同志沒來。」說完,拿起公文包,拉開上面拉鏈。
在肖海洋說話時,李曉禾注意到,那雙帶鉤子的目光笑意更濃,顯然已經把「鉤刀」伸出,已經在對自己「大卸八塊」,只等片刻便一刀直刺前心。感受到對方的猖狂,李曉禾雙目微微一合,然後快速睜開,頓時兩道寒光疾飛而去。對方眼中一片驚慌,身子也略微動了一下。看到對方這種情形,李曉禾嘴角微揚,露出一絲冷笑。
此時,肖海洋已經拿出一頁紙張。他沒有立即宣讀,而是目光緩緩掃視全場,然後故意咳嗽兩聲,才故意字正腔圓的讀著紙上內容:「免職決定,經**思源縣委組織部部務會議研究決定,報縣委常委會批准,決定:免去趙強同志雙勝鄉黨委書記職務。」
什麼什麼?免去趙強職務?搞錯沒有,怎麼會是趙強,應該是李曉禾才對呀?這是現場所有人的想法,唯一不包括的就是肖海洋。
沒有弄錯吧?李曉禾微微轉頭,瞟向那頁紙張,可是他只看到肖海洋壓在上面的雙手。
媽的,肯定弄錯了。台下「鉤眼」立即立了起來,就差直接質問了,她在以這種方式提醒台上中間小毛孩:年輕人,這種玩笑開不得。
肖海洋根本沒注意到那雙「鉤眼」,他才懶得注意。此時,他把頭轉向一側:「趙強同志,發發言吧。」
趙強有點懵了,他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雖然他已經打好了發言腹稿,但卻是以鄉黨委書記的語氣,根本就沒有應對這種場面的預案。現在聽到點名,一時沒有合適言語,支吾著道:「我……服從縣委決定。」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871s 4.089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