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比他給你帶來的意外更意外?」喬西話中有話。
好吧,的確比起安東是外星人的事實,喬西是妖法師的身份沒有給克拉帶來更多的衝擊。畢竟克拉曾經也猜到喬西絕非一般人,不是另一種外星人也是妖怪之類的生物,但「妖法師」三個字卻從來沒聽過。
也不得不承認「妖法師」比「妖精」、「妖怪」之類的好聽多了。
「是人是妖?」克拉在恢復理智後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半人半妖吧。」他笑笑。
「為什麼……」克拉盯著那個的影子看,然後看向他,「告訴我這些?為什麼?」
「這麼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開始對我們的談話感興趣了?」喬西竟對此顯出一絲興奮。
克拉猶豫了一下,然後默認:「如果時間不長,我還是有這個耐心的。」
當然,她很清楚這句話中的刻薄顯得不近人情,甚至忘恩負義。對於剛才喬西的出手相救,克拉非常感激。只是無論如何,她依然覺得自己要跟他保持距離,這雖然聽起來很無情,但喬西的出現在她看來不是這麼「碰巧」的事——況且余月的警告還歷歷在目,她可忘不了。
喬西毫不介意,他莞爾一笑:「我會儘量讓這幾分鐘在你的感覺中變得不那麼漫長。」
「那麼你也準備去杜蘇蘇家?」克拉別有用心地問。
喬西笑了笑,讓出過道的位子:「不,我剛從那出來,但我可以陪你再過去,我想這段路程不算長。」
月影婆娑,清風陣陣,郊外的空氣在夜晚顯得十分清新質樸。只是剛才一幕讓克拉還心有餘悸,她幾乎挨著牆壁走,而腳步也不知不覺得加快。
不過,她又很快慢下腳步,退到喬西被拉長影子的後面,這才放鬆了些,接著低聲問:「我之前有聽過一個很奇怪的聲音,那個聲音原本是在我夢中出現的,可後來變成了你的聲音,我想——這個也是妖法師的魔力吧?」
那個「克拉,別過去」讓她困擾了很久,她甚至有些懷疑喬西是不是也跟按動一樣可以侵入她的記憶,或者想控制杜蘇蘇的思想那樣控制過她的思想,讓她把一些隱私毫無保留地說出來。
雖然問題很唐突,但喬西明白並點頭承認:「是的。」
又是一種赤裸裸的感覺油然而生,克拉立即止步怒視他:「也就是說,你能看穿我的思想?」
他也停了下來,帶著遺憾的神情搖頭:「不,這是我至今最大的失敗。」
「那……為什麼?」克拉不太相信。
喬西揚起嘴角,露出標誌性的自信笑容:「因為我能看見你的夢境。」
「什麼?」克拉目瞪口呆。
「那是你很久之前做的夢,但是你記得非常深刻,所以在潛意識的夢境中,你其實經常回夢,而我也就能看見那些畫面……如果沒記錯,你好像也夢見過我。」喬西向她有所暗示地眨了眨眼。
是的,克拉想起夢見喬西是一隻大蝴蝶,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竟然還有人能看見別人做的夢,不對,也就是說……
「那麼,你經常都會來我家?」克拉說得含蓄了一些,其實應該問——你經常都會來我房間?
她緊張極了,害怕自己一直渾然不覺地活在別人的監視下,不過還好,喬西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很堅定地否認了:「當然不需要,透過形形色色的夢境,我很容易就可以發現你的。」
克拉鬆了口氣,她相信喬西的話,因為如果他真的來過她的房間,那麼安東不可能不知道。
「其實你是一個很有做夢天賦的人。」他繼續說。
克拉聽過許多類型的天賦,還頭一次聽做夢也有天賦的,她有點忍俊不禁:「是嗎?也就是我做的夢很棒?」
「不。」他瞅了克拉一眼,解釋道,「你的感應能力很強,這讓我也感到吃驚。」
「謝謝,我當這是在誇獎我吧。」克拉若有所思地繼續往前走。
雖然說她的確也感覺到了自己夢境的奇妙和特別,但這是絕對的秘密,卻好像在和喬西分享一樣,這讓她有點鬱悶和心煩。
喬西偷偷看了她一眼,好像發現了她的情緒變化,略微顯得有些不安。
兩個人默默走了一段,克拉又突然問:「我很想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
他遲疑了一下,回答:「我們是兩條平行線,這樣的關係持續了很多很多年。當然,我們代表的不僅僅只是我們兩個,而是妖法師和他們星球的人。說實話,以前連我也很少見到他們,你不知道當他來到學校後在我們妖法師中引起了多大的轟動。」
「可你卻沒有和他平等相處,你總是找他的麻煩,這又是為什麼?」克拉不滿地說。
「不,是他先打破這個局面的。」喬西看了看滿臉疑惑的克拉,解釋道,「相信你現在已經知道了,他們從來不喜歡和人群呆在一起,可他闖進了人類的世界,也闖進了我們的世界,我當然有必要知道原因。」
克拉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以那樣野蠻的方法去知道原因就是妖法師的作風嗎?」
「是的,這其實就是妖法師的本性。」他笑了,又搖頭,「當然,使這個本性無法控制並且變本加厲的是你,克拉,你超過了我對他的好奇。」
「因為他為了我來到學校讀書?可是又跟你有什麼關係呢。」克拉帶著埋怨的語氣說,也不知道自己單純的話語有多麼幼稚。
他們已經快走到杜蘇蘇地姑姑家,前面一盞路燈好像壞了,燈光比其他的要黯淡很多,灰暗暗的光線隱約照著幾條漆黑的村莊小路,喬西懊惱地看著遠處:「不,因為你的思想不受我的控制,這非常讓我泄氣。」
「看來控制別人的思想能給你和你的同類帶來巨大的成就和滿足感——你們的欲望和目的真讓人害怕,也難以理解。」克拉想起那次余月對杜蘇蘇的所作所為,不禁冷嘲熱諷起來。
喬西眼神躲閃,避重就輕地回答:「克拉,誰都有欲望,只是在你眼裡我們要更明顯些。」
「看來你還沒有意識到你們的行為會對別人造成多大的傷害,當然,對於剛才的事,我還沒跟你道謝,但假若你們都把自己的能力像剛才那樣化作正面力量,相信會得到更多真誠的感謝,難道這不會讓你們更有成就感?」克拉像在挽救一個失足少年那樣循循善誘地說。
喬西卻不以為然,他揚起一個眉毛反問道:「就像你們殺其他更弱小的生物做食物來滿足自己的欲望,對那些生物來說不是傷害?對他們來說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克拉頓時愣住了,是啊,就算沒有親手屠殺,但對安東而言,屬於人類的克拉何嘗不是間接的殺手?
「克拉,這只是一部分,你還生活在單純的世界裡,沒有真正見識但人性的險惡與貪婪,據我所知,妖法師最初就是人類黑暗的凝聚與結晶,但——人類的欲望還在繼續擴張,並且永無止境!而我們都在用不同形式來滿足自己的欲望,這一點,妖法師和人類是共通的。」仿佛在為自己的冤屈平反,喬西的臉露出從來未有的嚴峻。
這是從來沒見過的喬西,他深邃的外表下似乎隱藏著更多深邃的東西,而克拉像被嚴厲批判的學生滿臉通紅起來,她很想辯解和反駁,卻一個字也說不來,只好垂頭喪氣地看著地面。
喬西瞟了一眼低頭悶聲踢著小石子的克拉,流露出毫不掩飾地愛憐:「所以我很擔心你,因為我知道他們是無法接受和人類在一起的,克拉,你的處境你的未來都很危險。」
他的話又一次讓克拉泄氣,不過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有信心:「謝謝你的擔心,只是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來提醒。」
喬西擠出一絲微笑,但也掩飾不了失望,他的影子不知什麼時候悄悄挨在了克拉的身邊,這違背了路燈光線的方向原理。
他們已經走到了別墅前,克拉停在大門口,準備結束這短暫的約會:「喬西,謝謝你,我覺得……」
「我不覺得。」喬西果斷打斷她的話,接著他看了一眼蒼茫的夜空,繼而望向她,「一切都太早了,這還只是開始,但我覺得這個未知希望渺茫。」
這話什麼意思?克拉不明白地看著他。
「我的意思是——」喬西真像個讀心者,他稍微拖長音,接著說,「那麼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嗎?」
甚至沒有任何猶豫,克拉就露出為難和抱歉的神情:「我覺得我們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雖然我知道你對我沒有惡意......我很抱歉,希望你能理解。」
和喬西說這麼多其實完全是想利用他了解更多咪噥和妖法師的秘密,雖然她還想了解更多,但也不得不終止這場對話——她隱約感覺到了喬西的某種心思,某種真實的情感,這讓她很不安,無論對安東還是對杜蘇蘇都產生了強烈的背叛感。
「你真是……輕而易舉就能磨滅了我所有的信心。」喬西顯得垂頭喪氣,然後那個影子慢慢離開了克拉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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