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我這一聲呼喚太過深情,我清楚地看見我娘的身子重重地抖了一抖。
我的媚笑僵了一僵,然後繼續向我娘走去,待走到她身旁,我才捋了捋褶皺的裙擺,施施然坐下,對著我娘粲然一笑;「娘親,我已過了十四歲生辰了,你看,能不能……」後面的話,我委實說不出口,便對我娘擠眉弄眼。我以為我和我娘母女之間心有靈犀,她准能明白我的意思,可是我錯了,她聽後只是一臉茫然的看著我,困惑地道:「能不能什麼?」
見她一臉無知的模樣,我無語,只能把心一橫,閉著眼說:「能不能給我向蘇離提親去啊。」
我娘被我這句話給雷倒了,半晌,才哭笑不得的跟我說:「小阮啊,姑娘家不能這麼直白,哪有女孩子家給男方提親的啊。」
我一聽,就委屈了,嘟囔著說:「可是,可是如果現在不去的話,蘇離他就要被別家姑娘搶走了。」我心裡那個著急啊,娘親是不會懂的。
&哎!」娘親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最終只得一聲嘆息。
我那時不懂娘親為什麼嘆氣,等到我明白了,我這一生也到頭了。
咳,扯遠了,我們從頭說起。話說娘親不願為我去提親,我尋思著不能坐以待斃,便翻箱倒櫃地找起了我的首飾珍寶。我不愛帶這些能閃瞎眼的玩意兒,一年年地堆積下來,倒也有了三大箱的存量。噢,忘了交代,其實我爹是個土財主,俗稱暴發戶,所以些珍寶必定是極具價值的。
不過,我在冥界見多了的價值連城的珍寶和稀奇古怪的古玩,這麼一些珍珠啊首飾啊我還不放在眼裡。我這麼說,不是為了擺闊,我是想跟你們證明,其實我是很有品位的。
要不然,人家怎麼會對蘇離一見鍾情呢。
嘿嘿。
我僱傭了幾個壯士,他們的一隻胳膊都能頂我兩隻胳膊,虎背熊腰,氣勢威嚴,隨便一個站在大街上,都有當門神的潛質。我想,去向蘇離提親,絕對要大張旗鼓地去,絕對不能委屈了他,所以,登門提親的時候,是怎麼熱鬧怎麼來。
當然,我怕爹爹知道後不同意,於是我打算先斬後奏,到時候事成了他也就無話可說了。我陰暗地想,我在家裡當孫子,怎麼著也要在人前風光一把,等將來嫁給蘇離後,看不把他們羨慕嫉妒死。
我向神婆要了個黃道吉日,那天是個艷陽天,宜嫁宜娶,真真是個好日子。我騎著我心愛的小毛驢,慢悠悠地走在前頭,後面跟隨著的是扛著我嫁妝的大漢們,最後頭則是一支樂隊在敲鑼打鼓,聲音隆隆,引得大道上的路人紛紛給我讓道。
我頓時感到春風萬里,神清氣爽。
熱熱鬧鬧了一個多時辰,我終於帶著我的大部隊到達了蘇離的府邸。
都說讀書人一般都是兩袖清風,身無長物,我看了看眼前屋子上的青磚綠瓦,雙拳緊握,在心裡暗暗發誓:蘇離,你跟著我,我一定要叫我爹給你們的屋子重新翻修一下,必定要氣派氣派再氣派。
後來,我才知道,人家講究的層次境界根本就不是我這一俗人可以理解的。
鼓聲震天,震得我的耳朵有短暫的失聰,等到我適應過來,看到聞聲趕來的蘇離他爹,想到他是我未來岳父,不對,未來公公,連忙從小毛驢上爬下來,走到他跟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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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禮節在家裡偷偷練了無數遍,料想是不會出什麼差池的,可看到公公驚的說不出話來,我復又低頭看看身上的打扮,唔,挺好看的啊,我挑選了我自認為最好看的一件衣裳呢。
我歪著腦袋想了想,準備再拜上一拜,然還沒容我拱手作揖,我公公就急忙將我扶起,把我拽進了府里。
屋外仍舊敲鑼的敲鑼,打鼓的打鼓,但隔著這森嚴沉重的大門,反而襯托出了屋裡的冷清,或者說死寂?
公公,不,陳伯伯一臉嚴肅地看著我,沉聲問:「小阮,這是怎麼回事?」是的,這一世,蘇離姓陳不信胥。
我嘿嘿傻笑,半晌才想起還沒有回答陳伯伯的問題,便恭恭敬敬地站直身體,道:「我是來給蘇離提親來的。」陳伯伯與我爹爹交好,自小便對我疼愛有加,我剛投胎那會兒,他還來看我呢,所以陳伯伯沉重的表情嚇不到我。
我已經籌劃好了,只要陳伯伯答應了這提親,我這樁美事兒就成了。凡間不是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大抵就是這個道理。
陳伯伯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再看了我一眼,最後才緩緩地嘆了一口氣,面部的線條柔和了一些,又恢復成我熟悉的那個溫和斯文的陳伯伯。他摸了摸我的腦袋,語聲輕緩地說:「你今天這事兒你爹知道嗎?」
我一聽,有些發窘,頓了一頓,才乖乖說實話:「他不知道。」
&怎麼這麼任性呀,這麼一件大事也不跟你爹娘說說。」陳伯伯眼帶責備地對我說道。
可是,如果我說了,我爹才不會答應我上門向蘇離提親呢。我在心裡默默地嘀咕道。
我不說話,乖乖地低下頭,一臉委屈的模樣兒。陳伯伯不忍再責備我,只是在原地唉聲嘆氣,等到我都有些耐不住了,他才接著開口道:「小阮啊,你知道蘇離和凝夕走的挺近的吧。」
咦?怎麼提到凝夕啊?我一臉茫然,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是知道的,凝夕從小就體弱,爹和娘都特別疼愛她,連我也對她有求必應。每次蘇離來我們家,基本上都是陪著凝夕的,我有時死皮白臉地非要三人行,可聽著他們兩人之間索然無味的話題,我都忍不住要抓狂。哼,他們就是欺負我沒文化,聽不懂他們的吟詩作對是吧,我還不樂意摻和呢?然而,到最後,我還是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聽著他們談笑風生。
好吧,我就是沒臉沒皮。
可是,我向蘇離提親關凝夕什麼事兒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陳伯伯臉上儘是不忍的神色,最後仿佛終是下定了決心,拍了拍我的肩膀,吞吞吐吐的說:「我看到蘇離和凝夕那丫頭擁抱了。」
我聽了,當下鬆了一口氣,笑道:「這有什麼啊,我也看到過啊。」我一臉鄙視地撇向他,這廝思想未免也太保守了吧,摟摟抱抱有什麼啊?
是吧,不就是抱了一下嘛,趕明兒我和蘇離成親了,我每天都和他抱上十幾次。
可是,我的心為什麼酸酸的呢?
許是覺得這個打擊不算大,陳伯伯觀察著我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我還看見他們——」話一頓,陳伯伯的臉上浮現了可疑的紅暈,閉著嘴巴不說了。
這不是掉我胃口嘛,就好比拿了根繩子準備上吊,可是高度不夠,只能卡著脖子要死不死。咳咳,原諒我才疏學淺,這個比喻怎麼不恰當,但也頗符合我現在的心境。
要死也要給我一刀痛快啊。
我皺著眉頭,抿了抿嘴,說:「看見他們什麼?」
陳伯伯死死的閉著眼,頂著個大紅臉,伸出兩隻手的大拇指,輕輕地的對碰了碰。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眼前發黑,半晌才穩住身子,顫抖著嗓音說:「就……就算親親了又……又有什麼了不起,我小時候還親過蘇離的臉蛋呢。」
這一句話說的結結巴巴,實在是沒有什麼底氣。
陳伯伯眼見這一招嚇唬不到我,終於使出殺手鐧,一字一頓地開口:「我看到他們,睡——在——壹——張——床—>
噢,老天,還是降下一道雷把我劈死算了。
赤果果的奸0情,綠油油的帽子,這一個打擊對我來說,真狠。我穩住身子,睜大雙眼瞪著陳伯伯,從嘴巴里擠出了字眼:「你敢發誓,你沒有騙我嗎?」
讀書人最忌諱說謊,陳伯伯聽見我的懷疑,神色一凜,指出兩根手指對天發誓:「我陳仕林若是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等他發完這個毒誓,我的心都涼了。看來,這事兒有八成是真的,然而,到底是有些不甘心,怎麼說我都登堂入室了,只要再努力一小步,我就能嫁給蘇離了。
我想了想,一咬牙,視死如歸地說:「陳伯伯,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您答應了,我就是原配,就不怕什么小三小四了。」
終於,陳伯伯被我頑固不化的性子打敗了,垂著個腦袋,說道:「就算我答應了也沒有用,蘇離他很有主見,我做的決定算不得數,你還是當面跟蘇離說清楚吧。」
我點點頭,道:「嗯,也好,我還是親自和蘇離說清比較好。」說完,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姿態矜持地跨開步子,走了幾步,我又回過頭來,笑眯眯地看著陳伯伯:「陳伯伯啊,請問蘇離在哪兒啊?」
那時,陳伯伯被我喜怒無常的性格搞得精疲力竭,已經沒有什麼力氣跟我開口,只是伸出手虛弱地指了個方向。
我見後復又笑眯眯地點點頭:「謝謝陳伯伯。」
也許陳伯伯以為我是沒心沒肺的性子,性情轉變的快也是理所當然。
只是,我知道我是不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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