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父?!」
術法即將成型的少女在最後一刻見到了師父從混沌中緩步邁出的身影。
這讓她驚喜萬分,當即散去了術法,想不顧一切衝到師父身邊。
可眾多巡天使的威壓仍在,她無法動彈分毫,只能向虛空之上的眾多如神似魔的身影投去憤怒至極的眼神。
親眼見到陸淵撕裂虛空,自混沌中踏出的眾多巡天使此時也紛紛反應了過來,當即收斂了自身氣機,全部自虛空落於地面。
混沌之氣,毫無秩序可言,是無序、混亂的根源,就連天地都是從中孕育而出,歸於混沌也是這方天地的宿命。
一縷混沌之氣便可覆滅世間一切物,仙帝都不敢沾染。
可那個年輕男子居然毫髮無損地從混沌中踱步而出!
這完全違反常理的一幕嚇壞了眾人。
手握時光權柄、毫不防禦硬接一式帝術,混沌之氣更是無法傷其分毫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著著他們,眼前這個始終一臉平靜的男子,修為深不可測!
遠不止神王。
而神王之上就是仙帝。
可當世無仙帝!仙帝也無法抵禦混沌之氣的侵蝕!
那麼眼前這位男子的修為難道是傳說中
攤上大事了!
這是所有巡天使此刻內心唯一的想法。
無人再敢冒犯,紛紛收斂了自身氣機,甚至都不敢再立於虛空。
因為那位前輩雙足踏地。
任何時候,俯視前輩都是極為不合禮數的。
以往的他們無須在意任何禮數,因為他們本就站在世間最高處。
可眼下他們不得也不敢不注意。
甚至剛剛向陸淵出手的那位女子雖然面容冷峻,可額前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曾向陸淵呵斥的另外兩位巡天使也是滿臉蒼白。
他們都害怕陸淵的報復。
但要論最慌張最害怕的,還是瞿諱。
他的身體已經出現旁人難以察覺的顫抖,嘴唇發白。
因為陸淵是衝著他來的。
他就是對方口中的降雪之人。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找他,但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事,畢竟對方光是發出邀請就差點要了百餘位巡天使的命,其他人都被他連累了,對方想找的只是他一個!
由於所有巡天使都收斂了自身氣機,一直壓制著李陌念的威壓也消失了。
頓感全身輕鬆的她立即化為一道流光,狠狠撞在師父懷中。
「嗚嗚嗚!師父您嚇死我了!」
她將臻首完全埋入陸淵懷中,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往下滑落。
這一次的淚水與以往都不同,是出於喜悅。
這是少女第三撲入陸淵懷中,滾燙嬌柔的觸感感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強烈。
陸淵微微向後仰頭,避開了不斷鑽入鼻尖的幽幽香氣,平淡開口道:「鬆開,去給我拿一套夫子的長袍。」
「啊?」
李陌念有些疑惑的抬頭。
倏然間,她意識到了什麼。
這次懷抱的感覺不對!
她下意識低頭望了一眼,原本嬌嫩白皙的臉龐只剎那間便湧上了一層化不開的濃郁紅暈,耳垂都仿佛要滴出血來。
唰!
她倏然轉過身去,雙手掩面。
「師、師、師父,對、對、對不起」
陸淵並未理會少女的嬌羞,依舊語氣平淡道:「去給我拿一套夫子的長袍。」
「好、好」
李陌念飛速逃離。
男女授受不親,這是師父教過她為數不多的道理。
而在回溯的時光中,爹爹教給了她更多。
跑著跑著,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對著一眾巡天使呵斥道:「你們不准看!」
沒人在意她的話。
因為他們的頭本就低著,不敢抬起。
他們現在擔憂的是自身性命問題。
陸淵也沒有再說話,只是目光平靜的在百餘位巡天使之間來回掃視。
不一會兒,依舊面色紅暈的少女便緊閉雙眼捧著一身衣物來到了陸淵身旁。
「給、給。」
陸淵接過衣物,不慌不忙的穿戴整齊。
「知不知曉我為何以如此霸道的傳音術喚你們前來?」
陸淵看著這群低頭畢恭畢敬的巡天使,平靜開口詢問。
理由陸淵已經說過了,只為尋找十三年前的降雪之人。
但身為巡天使的他們不是傻子,自然能聽出陸淵的話外之音:『我有更溫和的法子,卻依然選擇了此術。』
只是無人敢應答,很顯然是有巡天使不知為何觸怒了對方,這時候接話怕是會觸霉頭。
沉默半晌,還是芷雲率先抬起頭來,恭敬行了一禮,道:「晚輩不知,還望前輩解惑。」
陸淵卻並未作答,他緩步走回了學堂,在桌前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李陌念則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臉上的紅暈沒有散去分毫。
陸淵輕輕抿了一口茶,才再次開口道:「這裡原先住著的,是一位夫子,就是我身後這位。」
巡天使們聞言都看向了陸淵身後的墳墓。
這座墳他們來時便見到了,只是無人在意。
而且直至此時也不知道這位前輩想說什麼。
陸淵一邊飲茶,一邊平緩開口。
「夫子是個凡人,他並無修行之資,雖有文心可走儒家一道,卻未曾踏足仙路,但其與妻女的生活平靜而愜意。」
「十三年前的六月,一場大雪從天而降,天寒地凍,家中糧草薪柴不足以過冬,夫子便頂著大寒前往尋求儒家修士的幫助,希望能停了這大雪。」
「那群儒家修士婉拒了,因為得罪不起降雪之人。」
「夫子原路折返,發現妻女已然不見,得鄰里告知,其妻背著年僅三歲的女兒前往了傳道山,因聽聞傳道山乃仙山,猜測其中有仙人居住,便想著仙人能救女兒一命。」
「他在大雪中尋了十天十夜,終於在傳道山下發現了妻子被凍成冰塊的屍體,卻因腳下無力,不慎碰倒了冰塊,妻子碎成無數。」
「他也因大寒落下病根,餘生為疾病所困。」
陸淵說到此處,略作停頓,看向學堂之外的眾多巡天使。
「你們可知夫子為何明明有文心、有仇恨,卻始終沒有踏足仙路?」
突如其來的轉折讓一眾巡天使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雖然陸淵說的只是一個凡人,但他們卻聽得很認真,並一直思考著對方的用意,猜測對方是想找出降雪之人,為夫子報仇。
可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會提出這麼一個奇怪的問題。
這讓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因為猜不透陸淵的心思,所以沒有一個人敢隨意開口。
陸淵也沒有等待他們回答的意思,飲了口茶,繼續自顧自說道:「這個問題我曾問過他,他是這樣回答的:整日將聖賢之言掛在嘴邊,卻對苦苦求生的凡人不屑一顧,這樣的修行路不入也罷。」
陸淵再次望向這百餘名巡天使,詢問道:「若我猜的不錯,巡天使便是掌控這世間秩序之人吧?如此令人失望連凡人都不願意入的仙路,是因何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形成,又因何而一直存在呢?」
此問一出,一眾巡天使心下便明了了幾分。
對方這是在問責!
雪是誰降的,又是因何而降的,在對方看來壓根不重要。
無論是夫子的悲劇,還是對方不願入仙道的理由,都是因巡天使而起!
因為他們是這天地秩序的掌控者!
一個連凡人都鄙夷的仙路在他們的掌控下誕生。
這便是過錯。
想明白了這一點的眾人都有些恍惚。
看向陸淵時竟好似看見了那高坐於九天之上的身影。
也只有那位才曾這樣訓誡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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