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時光深處 94.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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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如約掛斷電話後, 推著行李箱從2號國際出發口一路往東而行。

    夜色下, 所有的標識牌都被趕來接機的車輛車燈映得有些刺眼。她低下頭, 一路沿著出發口走了十幾站, 才看到停在15號站台邊的那輛白色轎車。

    應如約的身影出現在後視鏡里時, 甄真真也發現了她。她下車, 手腳麻利地幫著如約把行李放進後備箱, 期間還不忘抱怨:「你箱子裡塞什麼了, 怎麼那麼重?」

    應如約邊關上後備箱邊一本正經地嚇唬她:「人體標本。」

    甄真真嫌棄地「咦」了一聲,催促她趕緊上車。

    從機場的天橋上下來,甄真真這才扭頭看了她一眼:「你怎麼回來了?我們都以為你會留在>

    應如約和甄真真是初高中的同學,初中走讀, 高中同寢, 六年的友情, 關係好到兩個家庭都互相有來往。到大學時期,甄真真勵志要當名女警去了警校, 如約則離開s市去了a市學醫。

    雖然平時見面少了,但一點也不妨礙她們之間數年來的堅固友誼。

    &在這, 我還能去哪?」應如約回答。

    甄真真當然知道她說的是玩笑話,順著打趣道:「看來爺對人家的寵愛是真的三十年如一日啊。」

    路口紅燈,車在停止線前停下來。

    應如約從口袋裡摸出幾塊水果糖, 剝開一個餵到她嘴邊:「你知道我沒有當女強人的野心, 那太累了。家在這, 當然就回來了。」

    甄真真含著糖, 有些口齒不清地嘟囔道:「我還以為你是惦記你那帥得慘絕人寰的溫師兄。」

    應如約剝糖紙的手一頓, 隨手砸了一塊糖過去:「我跟他不熟。」

    甄真真手忙腳亂地接住那塊水果糖,聽著車後此起彼伏催促的喇叭聲,忙踩下油門,隨口應道:「是是是,你長得漂亮你說了算。」

    話落,她瞄了眼轉速表下方顯示的時間,一拍腦袋,想起件差點被她遺忘的事:「我等會得拎點夜宵去犒勞下今晚熬夜值班的同事,你坐了這麼久的飛機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點?」

    應如約捂著從下飛機起就有些犯鼻炎的鼻子,瓮聲瓮氣地答:「人都在你車上了,當然是悉聽尊便。」

    於是,兩人半路折去了s大後巷的小夜街。

    已經是深夜,小夜街卻依舊燈火通明。路兩邊的小食攤沿路擺了半條街,每戶攤前都掛著瓦數明亮的燈泡,吵吵囔囔的,格外熱鬧。

    應如約沒什麼胃口,就坐在車裡等她。看她大咧咧坐在路邊的木凳上和老闆嘮嗑,那熟稔的模樣看上去像是經常光顧的熟客。

    她支著額頭,有些倦懶地數起街道上的路燈。

    數著數著,遠處的路燈燈光漸漸就模糊成了幾點光暈。應如約伸出手虛點了下,剛眯起眼想要看仔細,眼角的餘光就掃到了車窗外正在漸漸靠近的一個修長身影。

    她忽有所感,凝神看去。

    那道身影正大步地繞過車頭,刺眼的光線下並看不清他的臉,襯衫也被昏黃的燈光模糊了原本的顏色,可就是讓應如約覺得分外眼熟。

    她下意識地坐正身體,目光循著他的身影。

    被凝視的人似有所覺,倏然轉過頭來。那雙眼,深暗幽沉,像是深夜裡剛熄滅的燭燈,猶帶著一絲火星就這麼透過車前的玻璃直直地對上她的視線。

    明明……明明中間隔著的車前玻璃顏色暗沉,應如約卻覺得他那雙眼仿佛能穿透一切。

    完全空白的對視里,除了還在流逝的時間,其餘都如同靜止了一般。

    那個瞬間,周圍的所有聲音漸漸遠去,應如約的整個世界,寂靜無聲。

    一秒。

    兩秒。

    三秒……

    他終於移開視線,邁向了停在馬路對面的那輛路虎。

    &應如約這才吐出一口氣來,有些驚嚇地拍拍胸口。剛才有那麼一秒,她以為會停下腳步,然後走到她這側的車窗前。

    然而事實好像只是虛驚一場。

    這麼暗的光線下,他應該……看不清的吧?

    她忍不住轉頭。

    溫景然站在車前,拎著保溫盒,正低頭打電話。拉開車門時,車門自動感應,鎖控被解開,路虎那漂亮的led車燈閃了閃。

    應如約也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眼睛一花,甄真真跟只小麻雀一樣撲到了車門邊,邊把夜宵遞進來,邊嘹亮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應如約,你當著我的面還一個勁地在看哪個野男人呢?」

    同一時間,她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機,忽的,嗡嗡震動起來。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躍出三個字——溫景然。

    應如約的頭皮一麻,下意識地側目看去。


    原本正要上車的溫景然握著手機轉過頭,不偏不倚地就著甄真真敞開的車門,一眼,就看見了她。

    ——

    半個多小時後,終於到家。

    應老爺子一向喜歡清靜,從醫院退休後便搬了家,住進了環境清幽的御山。

    雖然御山的確是一處頤養天年的好地方,可惜御山別墅區離市區較遠,幾乎靠近城郊,交通並不是特別方便。

    甄真真把車停在路邊,降下車窗看了眼眼前黑幽幽的,猶如陷入了沉睡的這幢別墅,戳了戳如約:「你回來跟爺爺說過了的吧?我怎麼看著他已經睡下了……」

    &人家熬不了夜,」如約解開安全帶,邊推開車門下車邊道:「我等會給華姨打個電話,讓她來開下門就成。」

    甄真真跟著下車,殷勤地開了後備箱給如約拎行李,又關懷備至地把特意買給她的雞湯餛飩遞過去,然後眼巴巴地望著她。

    那種眼神,就跟垂涎骨頭的小狗……看得如約毛骨悚然。

    她趕緊退後一步拉開距離,警惕地問:「你想幹嘛?」

    甄真真咬唇拋過去一個媚眼,她本就長得可愛,做這些動作時一點也沒有矯作的尷尬,那入骨的嬌媚看得應如約也無法招架後,她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我就是好奇你和溫醫生……」

    她頓了頓,見如約並沒有太大的反應,繼續說:「自從高中畢業後你就特別避諱溫醫生,剛才看見他也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你是不是瞞著我些什麼事啊?」

    話落,怕她誤會,甄真真又趕緊豎手指發誓:「我就是擔心你,然後……順便八卦下。」

    意料之中的問題。

    剛才在車上時,甄真真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如約早就猜到她會忍不住發問。

    應如約皺眉沉思了片刻,一本正經地回答:「畢業那晚我們不是都喝得亂七八糟了嘛,還記不記得?」

    甄真真立刻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記得記得,副班長酒精中毒,我們一堆人送他去醫院。那晚還真巧,正好碰到溫醫生做完手術。」

    應如約一直記得那晚,她六神無主的時候是他安排好了所有的同學,是他辦妥了所有手續,是他替她收拾好了這堆爛攤子。

    他如救世主一樣從天而降,讓她印象深刻到這輩子都忘不了。

    但是……

    應如約嘆了口氣:「就那晚,我差點把他給強了。」

    這種事?

    哪種事?

    應如約把腦袋埋進柔軟馨香的被窩裡,有些煩躁地裹著被子在大床上滾了好幾圈。

    直到感覺被窩裡的新鮮空氣漸漸消耗殆盡,她才探出頭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齊肩發,側臥著蜷縮在床邊,出神地望著點著燈的小院子。

    燈光昏黃,就像是點在夜歸路上的照明燈籠。有風四起時,那光影似乎也能被風吹的四散。

    它落在小院裡的溫泉池旁,光線把仍舊氤氳著的溫泉池襯得如同瑤池仙境,白霧翻湧仙氣瀰漫。

    應如約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

    難為她來的是東居山的溫泉會所,卻連溫泉水都沒沾過幾滴。

    已近凌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即便如約沒有睡意,也實在興不起去院子裡泡溫泉的想法。

    &變溫時,日夜溫差相距大。

    正午時分如果還能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挽起袖口,到夜幕降臨時,就不得不多加兩件衣服才能禦寒。

    這會屋外樹影搖曳,隱約能聽到做過隔音的房間外東居山山林間咆哮的風聲,竹影婆娑,沙沙作響。

    可屋內卻安靜得如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一切看起來歲月靜好。

    應如約裹緊了被子,覺得這會有些變天的東居山格外符合她的心情。

    她表面看著淡定,其實心裡一直暗涌著驚濤駭浪,那海浪一潮高過一潮,吵得她無法入睡。

    應如約認識溫景然之初,不知是否因為收下過他的手套,最後還不慎弄丟了的原因,在相遇之初,無論有沒有抱著拿人手短的心態,她都覺得溫景然是個待人溫潤的謙謙君子。

    他謙和耐心,沉穩嚴謹,再披上那好看的皮相,實在博人好感。

    有一陣子,應如約很喜歡和他打交道。

    她的難題,躊躇,他總能輕而易舉地幫她化解。

    可後來,如約漸漸就發現,溫景然並不是所有人以為的那樣溫潤如玉。

    他有自己的脾氣,他也有他的惡劣。

    他的溫和也僅僅是溫和,他對人的好不遠不近,不親不疏。

    所以漸漸的,他說的話如約往往要想好幾遍才能確定意思,他做的事,她也要兜著圈子想清楚期間的利害關係。

    她沒有溫景然的段數,只能花心思多去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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