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時光深處 88.87

    此為防盜章

    哪種事?

    應如約把腦袋埋進柔軟馨香的被窩裡, 有些煩躁地裹著被子在大床上滾了好幾圈。

    直到感覺被窩裡的新鮮空氣漸漸消耗殆盡, 她才探出頭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齊肩發,側臥著蜷縮在床邊, 出神地望著點著燈的小院子。

    燈光昏黃, 就像是點在夜歸路上的照明燈籠。有風四起時,那光影似乎也能被風吹的四散。

    它落在小院裡的溫泉池旁, 光線把仍舊氤氳著的溫泉池襯得如同瑤池仙境, 白霧翻湧仙氣瀰漫。

    應如約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

    難為她來的是東居山的溫泉會所,卻連溫泉水都沒沾過幾滴。

    已近凌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即便如約沒有睡意,也實在興不起去院子裡泡溫泉的想法。

    &變溫時,日夜溫差相距大。

    正午時分如果還能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挽起袖口,到夜幕降臨時,就不得不多加兩件衣服才能禦寒。

    這會屋外樹影搖曳, 隱約能聽到做過隔音的房間外東居山山林間咆哮的風聲, 竹影婆娑, 沙沙作響。

    可屋內卻安靜得如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一切看起來歲月靜好。

    應如約裹緊了被子, 覺得這會有些變天的東居山格外符合她的心情。

    她表面看著淡定,其實心裡一直暗涌著驚濤駭浪, 那海浪一潮高過一潮, 吵得她無法入睡。

    應如約認識溫景然之初, 不知是否因為收下過他的手套,最後還不慎弄丟了的原因,在相遇之初,無論有沒有抱著拿人手短的心態,她都覺得溫景然是個待人溫潤的謙謙君子。

    他謙和耐心,沉穩嚴謹,再披上那好看的皮相,實在博人好感。

    有一陣子,應如約很喜歡和他打交道。

    她的難題,躊躇,他總能輕而易舉地幫她化解。

    可後來,如約漸漸就發現,溫景然並不是所有人以為的那樣溫潤如玉。

    他有自己的脾氣,他也有他的惡劣。

    他的溫和也僅僅是溫和,他對人的好不遠不近,不親不疏。

    所以漸漸的,他說的話如約往往要想好幾遍才能確定意思,他做的事,她也要兜著圈子想清楚期間的利害關係。

    她沒有溫景然的段數,只能花心思多去琢磨琢磨。

    久而久之,她開始對溫景然敬而遠之。

    這樣的相處太累,而她疲憊沉甸的心只想要一個能供她棲息的港灣。

    其實……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還有一顆懷春少女心的如約是有幻想過的,如果有可能,她是不是能跟溫景然在一起。

    可這種可能幻化出的畫面,不是她永遠落後他幾步吃力地跟在他身後,就是他遠遠立在醫院走廊盡頭遙不可及的模樣。

    等到後來,她就再也不去想這種未知的可能了。

    那樣遙遠的人,她不願他屈就,也不願自己妥協。

    維持這樣和諧友愛的師兄妹關係是如約最想看到的事。

    可這次回來後,她隱約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但到底哪裡不同她又實在說不出來,這種困惑和不安揪著她的心口,難以發泄。

    不想了。

    她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木板上,去點香薰燈。

    寂靜的夜色里,她的腳步聲輕而小,就像下午看見的那隻貓踮足越過瓦片時那樣。

    如約沒找到小客廳里的電燈開關,就著院子外昏黃的燈光摸到薰香燈,手指挨上去取下火柴盒時,盒身微涼的溫度讓她微微一怔,轉眼就看到了溫景然下午隨意放在燈旁的打火機。

    那個……溫景然借火時才發覺留在她房間裡的打火機。

    她忽的,想起他摸索口袋後看向她的眼神。

    是他一貫幽暗的眼瞳,那眸色在燈光下如清透的琉璃,帶了幾分痞氣的似笑非笑……

    要不是,要不是如約知道他是什麼人,她該覺得溫景然那個眼神是在調戲她了。


    她「咔噠」一聲打起火,把香油蠟燭點燃。

    那一簇燃起的火焰,微微吐著青藍色,如約恍了恍眼,把蠟燭塞進香薰燈的內層里,又旋開精油點了幾滴。

    淡淡的薰衣草香氣里,她抱膝坐在手邊的沙發上,卷了隨意堆在一側的薄毯披在身上,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香薰燈里舔著蠟燭的火苗。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有了困意,卻連回臥室睡的力氣也沒了,歪著腦袋尋了個舒適的姿勢,緊了緊裹在身上的薄毯。

    半夢半醒間,她想起東居山西區那格外安靜的遊戲廳,恍惚想起,她第一次玩推幣機好像還是因為溫景然。

    應該是高三那年。

    路過轟鳴作響格外熱鬧的遊戲廳時,他忽然停了車,轉頭問坐在自行車後座正掛著耳機做英語聽力的應如約:「要不要去看一看?」

    雖然是問句,但並沒有詢問她意見的意思。

    他停了車,拎著她書包的帶子就順便把她拎了進去。

    那時如約還穿著學校的校服,她滿腦子都是未成年人不得進入遊戲廳場所,哪怕她很快就要過18歲生日了。

    吵鬧的音樂聲和節奏感極強的鼓點聲全部混雜在一起,她聽不清溫景然交代了她什麼,杵在就在遊戲廳門口不遠的推幣機前。

    等溫景然換幣回來,見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推幣機,順手把一小竹籃的遊戲幣遞給她,然後指了指她的校服,戲謔道:「你打算穿著這身校服招搖過市?」

    如約這才反應過來,燒紅著臉,手忙腳亂地脫了校服外套塞進背在身後的書包里。

    等那一小竹籃的遊戲幣都消化在了推幣機里後,如約摸著空了的竹籃,放鬆的理智這才回來,那虛度光陰沉迷遊戲的罪惡感像卷浪的海水一樣湧上來,把她徹頭徹尾淹沒。

    要回家的想法還沒等她提出,溫景然順手褪下她的書包拎在自己的手上,修長的手指輕推了推她的後背,示意她去看隔間裡,掛著標靶的射箭。

    &一箭射中靶心,我就帶你回家。」

    然後,等如約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了射箭場裡,手拿弓箭,茫然地立在標誌線前。

    她是一點也不會啊……

    看場的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她笑著走上前,示範了下站姿,三言兩語指導過後,回頭看了眼幾步外的溫景然,笑道:「他每回來都能搬空我的禮品台,你跟著他來的,怎麼一點都不會。」

    她……應該會嗎?

    如約那時候滿腦子都是回去要跟應老爺子告狀的事,好好的半個休息日,全被溫景然耗在了遊戲廳里。

    這不是帶壞她嘛!

    她心裡碎碎念著,手上動作卻不含糊,憑著感覺射出一箭。

    那弓箭滿弦,本該虎虎生威的利箭卻猶如虛張聲勢的大貓,箭一離弦就徑直墜落到不遠處的地面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

    如約還來不及紅個耳朵羞愧一下,腦袋上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

    溫景然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他抬手托起她的手肘,手指從她緊繃的肩線拂過,微用了點力,輕而易舉就把她不由自主上抬的肩膀壓了回去。

    做完這些,他側目看了她一眼,對上她無措的眼神,勾了勾唇角。

    手指壓上她握著弓箭的五指,仔細地一一做了調整。

    用無聲的,溫和的方式訓導她。

    等調整完她握弓的姿勢,溫景然極耐心地親自幫她上好弓箭,握住她的雙手微用了點力,輕而易舉就拉開了弓弦。

    在「咻」的一聲離弦聲里,他低聲道:「拉滿了弦的弓用錯力,只會像泄氣的皮球。」

    &如約。」他頓了頓,垂眸和她對視:「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不是斷弦,就是墜箭。」

    住院部的走廊還有些冷清,盡頭只有一束陽光沿著窗柩爬進來。那束光穿透了窗邊盤亘著的爬山虎,沾了絲絲清涼的綠。

    她的腳步聲就那麼清清脆脆地沿路敲了過去。

    一直到走廊盡頭,左手邊那間病房時,應如約停下來,看了眼門框——普外科一區16號病房。

    她敲了敲房門,應聲推門而入。

    這是間單人病房,設施齊整完善。一眼看去,菱白色的病房裡映著落了滿室的陽光,安寧又靜謐。

    應如約收回視線,目光落在病床上正靠著枕頭翻書的病人。

    這位病人是a市赫赫有名的房產大鱷,胃癌。住院之後,這間16號病房就猶如宴客廳,每天迎來送往不少以前只能在財經雜誌上看到的人物。

    如約聽這間病房的護士念叨過,說他不太配合工作。哪怕身體情況每況愈下,依舊忘不了工作,少不了應酬,攔都攔不住。

    因病情越來越糟糕,手術時間安排在了明天下午兩點整。主刀醫生是病人從s大醫學院附屬醫院請來的專家,她那天湊巧輪值換班,正好錯過了和這位醫生碰面的機會。

    等應如約走到病床前站定,正要開口說話,病房獨立衛生間裡忽然響起的潺潺水流聲引得她側目看去。眼角餘光所及處,只掃到了一個修長的男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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