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葡萄的少年沖老闆娘模樣的女人眨了眨眼睛,「你看我說對了吧,姓魏的來了,今晚來吃飯的人也少了,大傢伙都坐一樓就行了。」
魏子羨冷哼了一聲,卻是先跟那個中年畫師打了個招呼,後者也連忙還禮,隨後看到魏子羨身後的夏槐卻是眼睛忽然一亮。
迫不及待的從自己的畫袋裡抽出了一張熟宣紙,一支毛筆,一塊兒松煙墨和一方石硯,左右望了眼沒能找到清水,結果竟然抓起了桌上的酒壺,直接倒在了自己的硯台上。
隨後研墨提筆,不顧左右嘈雜便開始低頭畫了起來。
夏槐見狀略有些緊張,一旁老闆娘模樣的女人卻是笑著道,「別怕,畫痴沒什麼惡意,他一直就這副德行,看到想畫的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反之,不想畫的,你縱是說破嘴皮他也不會動筆,京師之中曾有貴婦願出百兩黃金求他為自己作畫,畫出自己最美的一面來,結果這傢伙見著真人後,直接留了張白紙,說夫人此時最美。
「他願為你作畫,正說明他覺得你的美值得長留世間,我若年輕上十歲,此時怕也要心生嫉妒了。」
「姐姐不必年輕十歲如今也很好看啊。」夏槐由衷道。
老闆娘模樣的女人約莫三十出頭,眼角已生出些許皺紋,這是歲月在她的身上留下的痕跡,然而她的胸前依舊挺拔,即便一身寬鬆常服依舊難掩傲人的本錢,同時因為練武的緣故,小腿和腰部沒有一絲贅肉,卻正是女人風韻最盛之時。
一顰一笑之間,自有風情流轉。
她得到來自夏槐的稱讚似乎也很開心,直接拉著少女坐在了她的身邊,同時還為她和陸景介紹起了桌上之人。
「畫痴,剛才我已經說過了,此人無門無派,所學武功得自一副古畫,且年過三十方才習武,但如今已然邁入二流,稱得上天縱奇才,可惜他志不在此,比起練功還是更喜歡畫畫。」
說完她又指了指那個吃葡萄的少年,「那邊那個是逍遙山莊白玉公子的孿生弟弟,呂梅郎,他雖然沒跟他哥哥一樣上青雲榜,但是和他的資質無關,只是因為他花了太多時間在吃喝玩樂上,天璣子曾點評過此人,一旦能夠收心,將來的武學進境未必比他哥哥慢。」
吃葡萄的少年似乎也聽到了老闆娘模樣女人的話,卻是咧嘴一笑,「收不了心,逍遙山莊有白玉公子呂屏便夠了,呂梅郎還是吃吃喝喝,繼續做他的富家公子哥就好。」
老闆娘模樣的女人最後又介紹了自己,「衛大娘,一個當鋪管錢的。」
「大娘過謙了,仁通當鋪遍布大江南北,分號超過三百家,老闆朱富貴可是天榜高手,其下還有二十四位大掌柜,衛大娘便是其中之一。」
這次卻是換呂梅郎來為兩人解惑,頓了頓,他又道,「洗劍閣對那本秘籍這麼感興趣嗎,魏子羨跑來也就算了,竟然還又派了兩個弟子和他一起。」
「哦,我不是洗劍閣的人。」陸景解釋道。
呂梅郎的臉上閃過一抹疑惑之色,他在江湖之中交友頗為廣闊,年輕一代最傑出的那些人他基本上都認識,可陸景卻還是第一次見。
本以為這人是洗劍閣中的弟子,沒想到陸景卻矢口否認,而以魏子羨的脾氣,居然能容忍一個不是同門的年輕人跟在自己身邊,呂梅郎忽然對陸景的來歷升起了興趣。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再問,就聽一旁的畫痴突然大叫一聲「成了!」隨後便將手中的毛筆拋在了一邊。
眾人被他這動作所吸引,紛紛湊了上去,結果就見一個清靈秀麗,語笑嫣然的少女躍然紙上,不是夏槐又是誰,而且這畫非但描出了夏槐的形,竟然連神韻都一般無二,這卻是連相機都做不到的了。
衛大娘贊道,「當真無愧丹青國手。」
夏槐看見那幅畫後卻是又喜又羞,喜的是畫痴把她畫的很是好看,羞的則是畫上的少女和她實在太像,見畫如見人,這畫要是落在別有居心的人手中,豈不是等於她自己也能被人隨意把玩。
少女正在擔心,就見畫痴捧起那幅畫向她走來,「不告而畫,多有得罪,這幅畫便當做是在下的賠禮吧。」
夏槐聞言一呆,她剛才可是聽了衛大娘說畫痴的畫百金難求,沒想到對方居然就這麼把這畫送給她了。
最後還是衛大娘在她耳邊道,「傻孩子,還不接畫,你難道還想這畫落在別人手上嗎?」
夏槐一個激靈,這才忙伸手拿畫。
而那畫痴送完畫後居然直接起身,一邊將自己的那套筆墨紙硯裝回到畫袋裡一邊又開口道,「今夜作此一畫足以,後面的宴會我也沒什麼興趣參加了,就此與諸位別過罷。」
說完就提起畫袋在群雄愕然的目光中飄然而去。
呂梅郎見狀失笑,「當真一畫痴。」
隨後他又看向夏槐,興致勃勃道,「夏姑娘,這畫我願出二百金……」
「不賣不賣。」夏槐卻是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同時將畫緊緊抱在了懷裡,就連墨跡蹭到身上也不在乎。
經過了這個小插曲,卻是已經到了亥時。
有夥計端著點心冷盤開始為各桌上菜,其中有乾果七盤,雕花蜜煎十味、插食八盤、勸酒小菜十二道,醬鴨、魚膾、凍石首、水晶肘子……應有盡有。
然而大堂內的群雄卻沒有一個動筷子的,只是冷眼看著桌上的珍饈美食。
眾人都很清楚,以青竹幫的實力,如果不用陰毒詭計的話根本沒可能應付眼下這場危機,故而大傢伙在這方面自然也會格外的注意。
像陸景三人都是吃過晚飯才出的門,而且吃得還挺飽,所以看著眼前的美食佳釀,雖然覺得有些可惜,卻也並不會有什麼食慾。
而等冷盤前菜上完,大家翹首以盼的解連鋮卻依舊沒有出現。
反而從對面的迴廊里走出了一群鶯鶯燕燕。
環肥燕瘦,各具風姿,待樂師們奏起笙歌,她們也揮動水袖,隨樂而舞。
眼見一對對兒赤足踏在地上,踩著節拍翩躚跳躍,同時輕若無骨的腰肢也在空中不斷扭動,群雄中有不少人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了起來,大睜著眼睛,他們目光就仿佛是要刺破那一件件輕薄的紗衣,直抵其下的神秘禁地。
然而當那些舞女踏著妖嬈的舞步跳到他們的面前,卻又沒有一個人真的伸出手去,反而有定力差的人咬牙閉上了眼睛,乾脆來了眼不見心不煩。
一曲舞罷,那些舞女們紛紛眼含幽怨的失望而歸。
而緊接著卻是又有八個腳夫抬著兩個沉重的大箱,從另一條走廊上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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