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那一對犄角,蠻神更像被放大了的人類。但那種蠻古的悠遠氣息,即便只是一座石像,仍然隱隱透出。
久久楚澤才收回目光,心潮起伏。
石像下的祭壇上尚有乾涸的血漬,遺留著歷次祭祀的痕跡。
祭台上全是鏤刻的符文,有的形如魚蟲,有的宛似鳥翔。這些字符形狀共同構成了一副透著神秘的刻圖。
祭祀時,蠻族所供奉的血食就於祭台上被屠宰,血液流經刻圖。
從蠻澤的記憶中得知,無論多少血液,流入石刻之後都會消失不見。
血祭之後,蠻族人就會從蠻神處得到反饋,體內衍生出絲絲氣流。
這些氣流讓蠻族人擁有獵殺莽林深山中無數凶獸猛禽的能力。蠻族人強悍的體魄,獵斗時能夠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全賴於此。
族人稱之為,元力!
不同族人體內的元力有強弱,爆發的力量便也有高低。而且元力會隨著使用而消耗,也能依靠攝入肉食而恢復。
「元力……」
楚澤歪著頭,因為眼前的祭壇而發散出去的思維有些飄忽。
蠻澤的記憶不少,雖然已經跟自己本來的記憶融合,但終究不是自己一點一點經歷而來,所取所需,便多了一些刻意的成分。
來自蠻神的賜予,元力能夠滌盪身軀。而同樣,想要恢復元力的消耗,蠻族人每日所需的肉食數量也極是驚人。
心念一動,體內那股如靈蛇般盤踞在心臟處的氣流流轉的速度驟然加劇,自有靈性,循經諸脈,身體迅速為力量充盈,鼓盪恣肆,如有猛獸咆哮,掙扎著要破牢而出。
這一刻,楚澤甚至相信,自己指掌間就能開碑裂石,無所不能。
然而舉手投足可開碑裂石者自然有之,可惜並不是自己。蠻澤體內的「氣」,相較於其他族人,並不算強大。這只是從未體驗過的力量帶來的自信,以及幻覺。
「既然是穿越,為什麼就沒有給我開金手指呢!」楚澤難免抱怨。他已經知道,從蠻神處獲得力量的賜予有兩種方式,但也可能是兩個必備的條件。
對蠻神虔誠而狂熱的信仰,以及大量的血肉祭祀!
楚澤對自己沒有信心,因為他對眼前這尊代表著擁有無盡力量的蠻神石像,或許永遠也不會投入哪怕一絲的信仰,即便對方真的如神一般。
這並非由於他心中擁有堅定的信念信仰,而是因為他之前所存在的世界,那裡沒有任何的信仰!
信仰發乎於心,來不得半點偽飾。欺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那也不是信仰。
而若沒有對蠻神的信仰之心,即便奉祀海量的血肉和生靈,恐怕也不會有任何的回應。當然,這是楚澤自己揣測的。縱觀蠻族之史,只有在祭祀時蠻神才會賜予力量。而凡是祭祀的人,得到力量的強弱大小,就是源於信仰的虔誠不同。
這也就意味著,楚澤以後恐怕不能通過蠻神獲得力量!
別說是與眾不同的金手指,在這裡,他連最普通的人都比不了。
而在這片沒有體制和法制的蠻荒世界,弱肉強食是最基本的規則,沒有力量,如何生存?
一開始還只是覺得自己沒有得到優待,當想明白自己連普通人都不如的時候,楚澤忽然覺得自己是被流放了!
心裡有落寞,還有絲縷的恐懼。
一言難盡的複雜情緒,他就沒有注意到,當自己熟悉體內那縷「氣」的時候,石洞裡瀰漫開一層如輕霧般朦朧的光影。
或許就算注意到楚澤也不會在意,也只會以為是光線的移動變化。
隨著氤氳的光影出現的,還有一種奇怪的氛圍。
本就神秘的石洞,變得更加神秘。
如果把之前石洞裡的神秘氣氛比作空氣的話,如今這氣氛已經開始液化滴水了。
當楚澤感到呼吸有些艱難,他終於從懊喪的情緒里反應過來,察覺到事情的不對,猛然抬頭。
蠻神石像的雙眼變得如真人眼球般漆黑!
巨大的洞窟仿佛開始震動,楚澤認為這或許只是自己的幻覺。
震動的不是洞窟,而是自己的感知。
一股無法形容的,或許也可以稱之為力量的東西籠罩整個洞窟,從祭壇上降臨,讓楚澤的感知開始震動,出現錯覺!
在他震驚和駭然的眼神中,巨大的石像如帛布般被撕開,一個人走了出來。
沒錯,就是一個人。
他比楚澤略高,身材高大健碩,穿著簡單的獸皮,胸背腰腹和四肢上都罩著黃銅甲冑,只是這甲冑顯得有些破舊,多處都有坑窪,還有一些不知被什麼刺透的孔洞。
殘破的甲冑並未讓他有任何落魄,反而透出一種百戰不屈的蠻悍勇武之氣。
他頭上帶著的銅盔,兩邊各有如牛角般的螺旋劍角,若不仔細辨別,根本看不出他跟蠻神石像有什麼不同。
「蠻神?」
石像畢竟是雕刻,難免會有失真不同處。一眼掃過去,不難確定,這個忽然出現的人,就是蠻族人世世代代供奉的蠻神!
「神?」這個突然出現,觀貌如中年的人笑了起來,「我可不能稱神!你應該稱我,蠻魔!」
楚澤微微愕然。
如果以尋常概念而論,神魔似乎是對立的。神代表的是正義,而魔,代表的則是邪惡!
「有什麼不同嗎?」楚澤也想知道,在這裡,神與魔的區別究竟是什麼。
「魔的力量,」蠻魔指著自己的心臟,輕點數下,「在這兒!」
「那神呢?」
「在他們的腦袋裡!」蠻魔的話聽著有些不耐。
「腦袋裡?」見得蠻魔不像是在騙自己,楚澤心下嘀咕。
神與魔,本質上真正的區別只是這個嗎?
楚澤偷偷的看了一眼蠻魔的臉色,小心的問道,「那您今天真身顯化的意思是……」
蠻魔盤膝坐在了祭壇上,但對楚澤來說,這個位置仍舊高高在上。他低頭看著楚澤,眼睛裡閃著奇異的光芒。
楚澤盯著他的眼睛,這光芒里,竟似藏著千言萬語。他從未想過一個人的眼睛能透露出這麼多的情緒,而偏偏,他感受到了這情緒,卻又隔了一層。
蘊意千萬,卻不能知盡一點。
「我要死了,找個傳人!」
提及死亡,蠻魔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就像在述說一件極其普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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