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欄外,幾株碧落花樹散散落落,零星圍出一片空地來。在這個四季溫暖如春的瀕海小城裡,碧落花樹常年披著一層淺淺的緋紅的霞光,花繁葉疏,像是覆了一層淺淺的紅色的雪。
然而,每一朵碧落花的生命都很短暫,只消一晚疏風,一晨冷雨,或者是幾個無風無雨的黃昏,昨日風華雲集,今朝繁華雲散,葳蕤不再,殘紅萎地,飄零不知西東。
恰是黃昏時候,日色淡薄。潮潮潤潤的飽含著水汽的風,揚起微微的細雨,千點萬點,無聲散落。碧落花樹開落無聲,間或有千瓣玉片,隨風揚起,染了疏雨,又寂寂飄落。
花樹下,一襲素色衣衫的清月,劍光如月華輕瀉,密密的在花雨里舖展開來。時而輕盈似雪花輕舞,時而凝肅如萬木清霜,疾時但見銀練自花雨里穿梭,緩時宛如驚鴻自煙波上驀然的回顧。
素影翩躚,劍雨清冷。忽然,劍光一滯,若秋水逢石遏,轉眼間,水花迸濺四射,碎珠亂玉,花雨凝入劍光,乍然化作萬千齏粉。,劍光收,花雨散,四下寂寂,唯有素影清寂依然,風雨瀟灑依舊。
一個多月過去,清月便在這院子裡,在竹叔的指點下,開始修習天級下品劍法,《瀟湘憶》。修真界的功法,有天,地,玄,黃四個大的品階。每一品階,還有上中下三等。《瀟湘憶》是葉家世代相傳的頂級功法之一,以輕靈飄渺,變幻多端著稱,劍法中夾雜著多重幻陣,虛實交錯,讓人防不勝防。功法共有七重,一個多月來,清月便在第一重境界劍雨落花上徘徊。這一重境界不摻雜複雜幻陣,劍出時有花雨漫天,美麗的落花雨中,殺機隱伏。快慢轉化迅捷,飄忽輕靈,出手角度詭異莫測。第二重境界若水三千,劍光如水無定勢,柔時若美人秋波瀲瀲灩灩,剛時若驚濤怒浪拍岸千重。
碧落軒人數不多,特別是清月開始在碧落軒中習武時,人便更少了。除了侍女可雲,可心姐妹,便只有幾個負責掃灑的僕婦和門外的兩名護衛。當然,清月的兩名隨身護衛不會在人前現身,只是在自家主子身側守候。此時,清月手劍,只因為覺察到有人正著急的向院子裡趕來。平時,若無要緊事,碧落軒一向是閒人免進。
「小姐,快救救心兒吧!心兒被三公子堵住了。」果然,一臉惶急之色的可雲正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快過去吧!」清月一邊走一邊向可雲打聽事情的始末。「三公子怎麼回來了,他不是在外習武嗎?」
青家的三公子青楚,是家主青慕的庶孫,與嫡長子洛楓同父異母,今年當是有十五歲。據說出生時天賦極好,是天級下品的習武資質,為葉家幾代人之最。五歲那年,被永安王葉氏一脈宗師境高手葉浦看中,收為親傳弟子。自此之後,青家成為碧落城的第一大家族,青慕也於同年成為碧落城城主。在青家,青楚雖是庶子,但地位不遜於嫡長子洛楓。
「一個月後,便是碧落城一年一度的比武盛會九陽節召開的日子。聽說家主屬意家中幾位後輩參與,特地寫信召回三公子。」可雲收了淚水,低低答道。
「你們與三公子有過節嗎?」清月問。
「一年前,三公子回家時,曾要我們姐妹到他身邊服侍,恰好可雲染了寒氣,大病了一場,夫人答應等今年公子回家時就把我們姐妹調過去,,不想管家恰好將我們指給了小姐。」可雲低聲回答。
「我只是青家的表小姐,三公子雖是庶子,卻天賦卓絕,位比嫡子,你們可是還願意做我的人?」
「可雲姐妹雖是位卑命賤,卻也不願做人侍妾。」可雲說的堅定而決絕。
「那就好,放心,你們不會有事。」清月很是欣賞可雲,低聲安慰道。
青楚住在雅園,雅園多竹,處處可見翠影橫斜,縱是主人常年不在,依然收拾的雅致宜人,可見主人的地位非同一般。
「三表哥這是何意?」清月帶著可雲走進正堂,便見正堂主位上,坐著一個錦衣少年,眉目冷肅,似是帶著淡淡的煞氣。可心站在堂下,雖是形容狼狽了些,好在沒受過什麼傷。清月定睛一看,青楚已經有武士後期的修為了,難怪敢如此囂張。
青楚見到清月倒是吃了一驚,本以為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小丫頭罷了,縱然有個長老作靠山,可能比的過自己身後的永安王葉氏一族嗎?眼前的小姑娘雖然形容尚小,修為低微,但眉目精緻,且氣質中帶著一股靈動脫俗的味道,面對自己,竟然毫無懼色,是無知者無畏嗎?
「可雲,可心本就是夫人留給我的丫頭,只是我一年沒回家,下人許是忘了,送到了表妹身邊,還請表妹完璧歸趙。若是表妹缺人使喚,為兄再為表妹物色兩個可好?」青楚細細端詳著清月,只覺的清月的模樣越看越熟悉熟悉,卻不曾記得見過面。遂放低了語氣。
「三表哥,月兒自爹娘去後,身邊一直是可雲和可心兩位姐姐照顧。昨天晚上,爹爹和娘親來找月兒了,他們說可雲姐姐和可心姐姐會代替他們陪著月兒的。若是哥哥把她們帶走了,爹娘一定會傷心的,他們傷心了,說不定會經常打擾三表哥的。」
「等等,小姑姑和姑父不是過世了嗎?」青楚打斷了清月的話。
「可是他們經常會在夢裡來看月兒啊。」清月一臉天真的說。
聽了這話。青楚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一股寒氣從心底冒出來。
果然,不管這個世界再怎麼**,對普通人來說,鬼神始終是禁忌。
「既然這樣,是哥哥為難月兒了。」青楚不敢再堅持。這時,一個家丁走進正堂,青楚
見狀,微微使了個眼色,便開口道,「表哥這裡有客人來了,月兒先回碧落軒好嗎?」
清月也不想再糾纏,便帶著可雲,可心姐妹走出正堂,踩著竹影,向院子門口走去。剛要踏出大門時,恰巧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向著正堂走來。清月不欲多留,卻忽然被叫住。
待到看清楚那白衣男子的容貌時,也一時呆在了當地。原因無他,眼前之人的樣貌與自家娘親竟有七成相似。若不是知道自己只有一個同母異父的親哥哥,幾乎要以為眼前之人也是自家娘親的兒子了。
親自出迎的青楚不明所以,目光在一大一小兩個人身上流連,總算明白了那種詭異的似曾相識之感從何而來。細看之下,兩個人的五官生的有七分相似,若是外人見了,只怕以為這就是一對親兄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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