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你知道的吧?許多生靈在外部環境驟變時都會陷入沉睡,以降低身體損耗。整個中古時期,朱二娘很可能是一路睡過來的。貝迦也有不少大妖都在長眠,偶爾才會甦醒一次。」
「另外一項本事,就是蛻殼了。」赫連琛笑道,「你不是見過它的遺蛻麼?」
「對,有六個。」現在只剩四個了。
「這應該是它的天賦神通,我認為每次蛻殼都等同於新生,與仙人的奪舍相類。」赫連琛撫須,「那就是一切重新開始。你看它好像還是那個朱二娘,其實它已經重生了好幾次。這種方式不可能十全十美,我估計也會有一些副作用。」
賀靈川點頭:「是的,它親口說過蛻殼次數太多,過往的記憶就遺失了不少。」
「對,對!」赫連琛輕輕一拍桌子,「胎中之謎!這就是佐證啊!」
修行者奪舍投胎有違天理,因此撲入胎中要經歷一場迷障,沖得過去,你還可能是你;沖不過去,過往的記憶被全部洗淨,你就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全新靈魂。
但這種闖關的代價極大,神魂再堅韌也必然有損傷和缺失。想通過奪舍這種方式來一次又一次「重生」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下一次胎中之謎會更強大,再多搞個兩三次,原本的記憶就丟光了。
記憶全失,和死去也沒多大差別。
朱二娘每次大換殼一次就會損失一些記憶,這就佐證她的方法和奪舍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賀靈川了解得差不多,遂站起來向赫連琛行了個禮:「與大師相談,受益匪淺。」
赫連琛拈鬚微笑:「你是好孩子,今後有事就跟著阿洛來找我吧。」
以他大丹師的身份,這顯出了對賀靈川的器重。後者立刻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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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平原北部,赤鄢國邊關。
賀靈川和酈清歌曾經下榻的客棧,有些客人也在這裡住了好些天。
有個青衣人就坐在二樓廊下,眺望遠處的群山。
整個二樓都被他們包場,沒半個閒人,正好坐聽雨打茅檐。
這裡是赤鄢國與暮光平原的交界處,山還是半禿的,樹還是無精打采的,地上的花草零零星星,在盛夏依舊一派頹唐景象。
少了植被作為遮羞布,近景荒淒、遠山卻更顯遼闊。
身後有人來稟:
「白都使,本地人稱千星城廢墟二十天前又出現了異象。」手下道,「那天平原上颳起沙塵暴,然後大暴雨,好些商隊誤入千星城廢墟。後半夜雨收雲開,月華大作,幻境就出來了。」
「我也聽說那廢墟偶現幻境,與人無礙,偶有光影舊聞。」白都使問,「有什麼特別的?」
「目擊者說,當場出現了兩場幻境。所有人都只見過第一場,也即是淵國覆滅、王賊身亡。哪知過了一個多時辰,居然又出現第二場,這就誰也沒見過了。」
「哦?」白都使來了興趣,「第二場是什麼內容?」
「是未遭戰火的千星城,建築都在,月夜下非常平靜,也基本沒人,看起來是擷取城裡一個普通的夜晚片段。」
「普通?」白都使呵呵一笑,「要是真那麼普通,怎會觸發天羅異動?」
「都使大人認為,這便是天羅異動的原因?」
「二十天前,從時間上吻合,值得深究。再說千星城廢墟在歷史上就很特殊,不管發生什麼異樣,也在情理當中。」白都使道,「還有,都雲使大人劃定的範圍很大,從邊關往北二百里,這整片地區也要細細調查。」
「屬下打聽到,赤鄢關內近期還有幾頭妖怪、幾個官差失蹤,也在雨夜。」
「什麼時候?」
「大概是十七八天前。官府去事發地查了兩圈,沒發現線索,也就不了了之。」
「嗯,這地方看著有些亂。」白都使揮了揮手,「去吧,想辦法再搜集一些線索。」
赤鄢國都。
伏山越正在檢看前線軍報。
他從暮光平原返回都城第五天,國君就宣其為太子。
沒有了伏山季與其競爭,赤鄢國只能順應神意。所以伏山越從現在起就要履行太子職責,為國君分勞分憂。
東部戰場的情形,還是有些出人意料啊。
他這裡正在沉思,外頭有人來報:
「傳王上口諭!」
嗯?伏山越看看天色,已經很晚了。老爹這個時候有話說?
回都城至今,
他接過國君好幾道諭令,但屢次進宮,生父的回應都是倆字:
不見!
赤鄢國君立他為太子只出於無奈,但心中的怨懣壓根兒沒消下去。
伏山越也知道自己得了便宜不能賣乖,這些日子勤加表現,除了按時遞送白肩雕信差案的實時進展之外,就是一個勁兒往父王那裡送珍寶、送美人,總之要投其所好。
只剩一個兒子了,老頭兒還能拿他怎麼樣?態度遲早會軟化。
宮使進來,傳達了口諭。
原來是靈虛城巡察使給赤鄢國君寫信告狀,說他派出去的太子特使言語粗鄙、肆意妄為,還威脅上使。
而赤鄢國君發諭給兒子,就是訓斥他胡亂委命外人,行事張狂、衝撞上使。
「叫你派出去的人對上使禮貌些,不能丟我們伏山家的臉!」
宮使離開之後,伏山越望著窗外明月,忍不住狂笑出聲。
邊上的侍衛:「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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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孫謀以為到我老頭那裡告狀有用,啊哈哈哈哈!」伏山越笑得好生暢快,抓起那份東線戰報狠狠摔在桌上,「天真!是本太子要搞他嗎?
「是我赤鄢要搞他!」
否則赤鄢國君為什麼只是不疼不癢地罵他幾句,還用口頭方式?
也沒勒令他停辦此案。
沒說不可以,那就是默許嘍。
伏山越心頭大定,自己這一步棋真是下對了。
仲孫謀已經在白沙矍忙活了三天。
麥先生留下的賬冊,有許多線索直指這裡,他剝繭抽絲找出來,漸漸有了些眉目。
他甚至找到了麥先生在白沙矍的住處——
城東客棧。
這客棧主打舒適性,麥先生在這裡長年包房,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客棧掌柜對這位客人印象很深,因為他出手大方,一次就預付全年房費,平時也多有打賞。
但麥先生本人依舊下落不明。
客棧說,他已經十多天沒回來了。
抵達白沙矍第三天,仲孫謀正要出門,換衣時隨意低頭一瞥,無意中見到一個細小的影子掠過。
咦,那是什麼?
作為鮫人,仲孫謀其實有兩層眼瞼,外層與常人無異,內層特化為透明,以便隔水。這層眼瞼還有很強的聚光作用,這樣在昏暗的水底也能清晰視物。
屋裡光線不好,但仲孫謀仍能看清,那是一頭小小的蜘蛛!
他更衣,蜘蛛就從舊衣跳到了新衣底擺上去。
這玩意兒跟著他多久了?
仲孫謀伸手一抓,蜘蛛一個飛彈,跳到床底下去了。
敏捷得離譜,這是個妖怪!
「這蜘蛛是細作!」仲孫謀喝道,「抓出來!」
眾侍衛上前,一把將床掀翻,另一人更機靈,搶先去關上門窗。
「床邊有牆縫!」
「挖開!」
侍衛倒轉刀把狠敲幾下,牆粉簌簌而落。
裡面的磚頭都露出來了,沒有蜘蛛的影子。
再挖幾塊,才發現牆磚里有空洞,蜘蛛大概從這裡遁去了隔壁屋子。
「罷了。」逮不著了,仲孫謀示意他們停下,面沉如水。
會是誰放出來的?
貝迦是妖之國,竊密手法屢見不鮮。
是伏山越手下那小子嗎?
但這種小東西和主人的距離通常不會太遠。
難道說,自己剛到白沙矍就被人盯上?
他們這裡又是掀床又是刨牆,一頓乒里乓啷,店家當然被驚動,趕過來詢問。
侍衛才剛把他打發走,仲孫謀又要出門,外頭居然又有人找來。
誰這麼不長眼?
據說是靈虛城故舊。
走進來的人三十出頭,圓臉濃眉,仲孫謀卻不認得。
哪裡是故舊了,騙人的。他皺眉,正想將之轟出去,這人卻一揖到底:「小人見過巡察使!我家主人姓岑。」
「陳?」這是個大姓,靈虛城有無數個姓陳的官員,「到底是誰?」哪來的小人,也配跟他賣關子?
「岑泊清岑大人,咱貝迦國大司農的長女婿。」
大司農執掌整個龐大帝國的錢糧,可稱作是貝迦的大管家,地位舉足輕重。
「岑泊清怎麼在這裡?」仲孫謀大感意外,這個人他的確打
過幾次交道,「他又不是赤鄢人。」
「岑大人的別院在白沙矍,每年都會攜眷屬來這裡休養。」
仲孫謀卻哼了一聲:「我才來三天,你怎麼就找上門了?是我身邊有人給你通風報訊麼?」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侍衛紛紛跪下道:「卑職不敢!」
「不不,與您身邊這幾位無關。」
「那是誰?」這裡是赤鄢國,哪能有幾個人認識他?
「就是岑大人的隨從。」此人笑道,「岑大人與您是靈虛城的舊識,他的隨從見過您很多回了。今早您在王莊吃茶,他就認出您了。」
他接著道:「岑大人還想請您到天香樓敘個舊,請您千萬撥冗。」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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