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一候鹿角解。
蜀州,蓉城,蜀州大學的一間普通的男生宿舍。
財務二班十二個男生的第七個群聊,名叫:妮可拉基芭島。
【大招:含情脈脈的姑娘.jpg】
「臥槽,你們快看,大招牛逼啊,居然一聲不吭地脫單了!」
當群聊中一張姑娘嬌羞的圖片出現,宿舍里幾乎是立刻生出了滿是吃瓜意味的驚呼和躁動。
上號、上菜、上床,可謂是當今大學生的三上優雅,也是最能牽動他們心神的事情。
宿舍里的其餘五人都紛紛拿起手機。
其中一個上下劃了一下自己毫無動靜的手機,疑惑道:「你們是不是有別的群?」
原本沸騰的宿舍里,瞬間尷尬地一靜。
好在有人反應很快,「大招剛拉的,還熱乎著呢!估計就是想炫耀自己女朋友,我這就拉你!」
一通忙活掩飾了尷尬,還不等他們發出他們的沙雕表情包祝賀,群聊里就已經有人發言了。
【kevin:沙灘美女前凸後翹.jpg】
【kevin:哈哈,真巧啊,我最近也談了新女朋友,連城大學的,這是她剛發給我的,中午和舍友在學校外面海灘玩的照片,怎麼樣?好看吧?】
【大招撤回了一條消息。】
「屮,這劉文凱啥意思?大招好不容易找個女朋友,他尼瑪在這兒裝嗶?」
宿舍之中,眾人齊齊無語。
「大招都撤回圖片了,這得多傷自尊啊!」
「這狗東西就為了自己裝個嗶,不分場合的嗎?」
一幫人無能狂怒,但又礙於同學情面,只敢在背後嘀咕,不敢多說。
就在這時,群聊之中,一條消息默默出現。
【穩:劉文凱,你女朋友可能出軌了。】
!!!
眾人瞬間扭頭,看向宿舍最裡面,靠著窗邊的那個沉默的少年。
「穩哥,你......」
砰!
宿舍門被人猛地踹開,一個穿著沙灘褲,梳著油頭,光著膀子的少年闖了進來,氣勢洶洶。
「陳穩你他媽說什麼呢?」
其餘人立刻攔著,「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沒事,放開他,想動手就來。」
少年放下手機,淡淡開口。
原本氣勢洶洶的油頭少年在他這般平靜的反應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腳下失去了衝勁,但神色卻依舊憤怒。
「陳穩你什麼意思?瞧不得別人好是吧?」
陳穩神色從容而坦然,不慌不忙,「第一,瞧不得人家好的是你,人家郎情妾意,輪得到你陰陽怪氣?」
「第二,我看你羞辱老方,心頭不爽。」
「第三,你女朋友真的出軌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他坦蕩的言語,讓對方的面色一滯,「你.......」
「不信?那我給你解釋一下。首先,你發的圖片上,你女朋友穿的是比基尼,我剛查了一下,今天連城氣溫只有29度,我知道你要說你女朋友可能不怕冷,但你看她身後鏡頭內的其他人,也有不少穿著泳裝的,甚至還有一個小孩,說明氣溫可並不低。」
「其次,你女朋友很謹慎,背景大部分都是海灘,但是左上角出現了兩棟小區的樓,按照我們國家房屋坐北朝南的習慣,南面應該是圖片的下方,但這時候,樹和人的影子卻也在朝南,這是只有在北回歸線以南的地方才會出現的現象,絕不可能出現在北緯三十八度的連城。」
「接著,圖片右上角,只露出了一點樹枝的那棵樹,那是瓊州木蓮,瓊州特產,同樣不可能在千里之外的連城出現。」
「最後,你看看遠處有一個人,他身上是不是穿著黎族的傳統服飾?你女朋友不在連城,而是在瓊州,大概率是在陵縣,至於是誰給她拍的這麼性感的照片,又為什麼要騙你,自己去猜吧。」
話音緩緩落下,劉文凱早已沒了先前的囂張,帶著焦綠的腳步,匆匆離開。
幾乎所有人都在低著頭看著手機上的圖片,然後震撼地抬起頭來,張嘴傻眼,跟看怪物一樣地看著那個波瀾不驚的少年。
雅雀無聲中,敬佩洶湧滋長。
「穩哥,你還是那麼牛啊!」
「穩哥的表演,每一次都是這麼令人震撼啊!」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東西的?」
陳穩笑著坐回去,「行了,你們有那個時間,還是好好關心一下大招吧,別讓他好不容易的姻緣散了。」
在舍友們忙不迭對大招的問候和對劉文凱的嬉笑嘲諷中,陳穩安靜地看起了書。
看了約莫半個小時,始終心神不寧的他走到陽台,望著窗外城市的霓虹閃爍,燈火人間,怔怔發呆。
「穩哥,劉文凱跟他女朋友掰了,這會兒拉著他的舍友出去喝酒去了。」
一個舍友走到他身旁,笑著說起。
陳穩輕吐一口濁氣,「總比被撈個一乾二淨,還做著虛幻的美夢好。」
舍友笑了笑,「裝一個逼,莫名其妙把自己女朋友裝沒了,他若能改了這愛裝嗶出風頭的毛病,可得好好謝謝你。」
陳穩輕輕搖頭,笑而不語。
舍友沉默片刻,忽然輕聲道:「穩哥,大三馬上結束了,你怎麼考慮的,考研還是上班?」
陳穩聞言抿著嘴,「我還沒想過。」
「看你這兩天老往校外跑,我以為你是去找實習什麼的呢!」
陳穩搖了搖頭,「沒有,有點別的小事。」
「哎,也是,你這腦子哪用提前憂愁什麼,隨便琢磨一下都是出路。」
「我能好得到哪兒去,你們還有家裡幫襯,我什麼都得靠自己。」
「哎,不是天龍人,都難啊!」
聽著身旁舍友的嘆息,陳穩的眉頭也輕輕皺起,但卻不是因為考研和工作的抉擇。
他的目光悄然望向左手的手腕,在那兒,有一串只有他自己能看見的數字,正在以一種恆定的速度跳動。
倒計時:02:38:29
倒計時:02:38:28
數字躍動無聲,但陳穩的耳畔仿佛聽見了如同鐘錶發條一秒一下跳動的聲音。
這聲音,如同魔鬼漸漸走來的腳步。
之所以是魔鬼,是因為未知。
未知便是魔鬼。
三天前,手腕上突兀出現的這組數字,將他原本平靜的生活徹底打破。
他不知道這是世界的喪鐘,還是死亡的計時。
但名字里那個穩字在提醒他,總得多做些準備才是。
「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啊?」
「去買點東西。」
十五分鐘後,陳穩站在學校南門外的一間小旅館中。
校門口的小旅館,往往都是進進出出的小情侶們來這兒進進出出。
陳穩這樣長得好看又孤身前來的,讓前台的大媽都忍不住心生好奇。
旅館房間中,放著一個行李箱,裡面裝著幾大包他提前買好,今天中午之後才統一搬過來的東西。
他拆開仔細地檢查著,壓縮餅乾、礦泉水、巧克力、打火機、逃生繩、破窗錘、滅火毯......
以及今天下午去買回來的斧頭和斬骨刀。
檢查完了這一切,他將最緊要的物資都放在一個雙肩包中,將刀別在腰間,將斧頭擺在手邊。
倒計時:00:58:21
還有一個小時,這迷霧就將被掃清,真相就將被揭曉。
他不相信這會是什麼世界末日,因為從物理的角度來說,這世上那麼多頂尖科學家和資源龐大的機構,斷不會在世界末日之前的一個小時還毫無察覺。
但他十分相信,一定會發生一些事。
一些會給自己這個個體帶來天翻地覆變化的事。
按說在這樣的時候,他似乎應該緊張、應該恐懼、應該在巨變的降臨之前惶恐而忐忑,但他沒有,他只是平靜地坐在床邊,思考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他忽然笑了,他明白了。
自己應該告別。
如果是生命的終結,那就向生命中遇見的一切美好告別。
如果是生命的巨變,那就向生命中那些獨屬於自己的印記,向那個平凡而普通的自己,一一告別。
「喂,郭老師,晚上好,我是陳穩。」
「哈哈,我的高材生啊,怎麼樣,在蜀州大學還好嗎?」
「挺好的。說起來都是多虧了郭老師當初的照顧。」
「都是你自己刻苦,哎,說起來好些年沒見過像你那麼用功的學生了,那鼻涕都流嘴裡了,都捨不得浪費時間出去擤一下。」
「咳咳,郭老師,好漢咱不提當年勇。」
.......
「二叔,最近還好嗎?」
「好得很,一天要喝八兩酒,你娃好生鍛煉酒量,過年了回來我們好生喝兩杯。你是不是缺錢了,我馬上給你轉三萬。」
「這麼多?不怕嬸嬸不同意嗎?」
「那有啥,不讓她曉得就是了嘛二筒!」
「額,二叔保重身體。」
......
幾個電話打完,他拿出手機編了一條簡訊。
【風叔叔,這些年多謝您的幫助,祝您身體健康,萬事順意。不必擔心,我沒事,只是忽然覺得應該鄭重地感謝一下您。若有將來合適的機會,希望能自豪地站在您的面前,向您當面道謝。】
按下發送鍵,將心意送給那個從小資助自己上學的好心人之後,他便將手機放在手邊,握住了斧頭。
午夜將至,孤獨的少年背著碩大的背包,腰間有刀,掌中握斧。
四周響起了並不模糊的靡靡之音。
愛情在盛放,生命在奏鳴。
那不是誘惑,是太平人間的鮮活。
他很喜歡這樣的鮮活。
倒計時:00:00:02
倒計時:00:00:01
倒計時:00:00:00
世界在這一刻,戛然而止,如同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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