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他?」鳳如歸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右眼上的彼岸花笑得妖嬈,「他幾度欲要毀掉墨淵,本座此番,不過是為了在他將天雷引至墨淵之前趁機殺了他,也好消了再有人打墨淵主意的念頭。」
夏溪苽驀然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弒殺神君的罪名一旦成立,那四十九道天雷他自然也要承受。
鳳如歸卻低低笑了兩聲,不急不緩道:「不過你既然來了,本座倒也不必走如此極端的路數。」
夏溪苽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再開口時已失了耐性,「你有話直說便是,賣什麼關子?」
鳳如歸倒是難得沒有計較夏溪苽語氣里的不善,修長細膩的指尖指了指雲衍的方向,幽幽道:「本座昨日方才趕到,他卻已在此處等了三日,左右待到那風暴靠近,天雷便會劈下了。」
夏溪苽怪道:「一重天外設有結界,你是如何進來的?」
鳳如歸輕笑一聲,神情頗為不屑,「你難道不知一重天與魔界相連,本座要進來,何須從那二重天繞路?」
夏溪苽聽了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只是不知雲衍既然不想讓外人進入,又為何不將從魔界通往一重天的入口再設下一道屏障。
思及此,她才好似想到什麼一般,目光灼灼的望向鳳如歸,道:「二重天的妖獸如今拼命想要闖進來,你可知原因?」
鳳如歸許是不太愛回答問題,此刻已眉眼上挑,嗤笑道:「本座早早便說了是墨淵異動,那些妖獸既能感受到自墨淵傳來的強大妖力,豈有不前來奪取之理?」
到頭來,還是為了自身的利益嗎?
想到自己之前還暗自感嘆妖獸們的英勇頑強,夏溪苽不禁嘆了口氣,眼看風暴已離她只剩幾百米的距離,天空悶雷陣陣,方回到正題,「你說的解救方法,究竟是什麼?」
「雲衍為引來天雷,元神早已脫離軀殼,現下大抵就在那團風暴跟前轉悠。」
所謂久病成良醫,不得不說被天雷劈過的人很有經驗,鳳如歸說著漫不經心的回頭望了望一派混沌之色的風暴,又轉而打量起夏溪苽來,桃花眼底意味深長:
「解救方法倒也簡單,你既然能突破一重天外的那層結界,自然也能突破你面前的這道屏障。只要趕在風暴到達墨淵之前召回雲衍的元神,再將他渡與你的千年靈力送還回去,他定然有能力抵擋那四十九道天雷,至於墨淵,也勢必不會被摧毀。」
夏溪苽將眸光緊緊鎖在鳳如歸身上,像是在考慮他話中的可信度。
歷劫之時貿然召回元神絕非小事,若是因此而使得元神受損,怕是也難承受雷刑之苦。
鳳如歸好似看出她眼神中的猶豫,殷紅的雙唇漾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怎麼,害怕了?你再猶豫下去,為了墨淵的安危,本座只好親自送你和你的神君大人一同上路了。」
夏溪苽絲毫沒有理會他的威脅,眸光露出探究的意味,「墨淵一旦破裂勢必危及三界,你又是因何種緣由非要護它周全?」
鳳如歸嘴角的笑意漸漸收斂,眼底有些警告,沉聲道:「本座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一個丫頭片子來管。」
事已至此,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夏溪苽索性緘口,轉身目光執著而堅定的望向屏障中人,金色的光芒將他勝雪的白衣暈染出淡淡光華。
這樣筆直佇立於天地間的雲衍,在天河的倒影中她曾有幸見過一回,那時他眉眼中的蒼涼寂寥,是否也如現在一般?
她猶記得九天之上鑼鼓喧天,仙人笑靨如花。
在這樣一個普天同慶的大喜之日,孤身一人背負天下蒼生的苦難,尊為神明,又到底是幸或不幸?
她緩緩闔上眼帘,攥緊紅石的手掌慢慢攤開,經久不熄的暗幽色紅光此時已轉為火般明亮的色澤。
凝神聚力,將周身靈力匯集至手心,剎那間紅光愈加耀眼,自她周身漸漸蔓延開一圈淡紅色的光暈。
鳳如歸見狀,挑眉看去,眸光自紅石至夏溪苽周圍來回打轉,桃花眼似笑非笑。
不知是不是靈力探尋過度,這一次剜心之痛比原先更甚,心口處鮮血再次淌出,胸襟出早已被染紅,此時更是滴下血來。
夏溪苽眼前一陣暈眩,幾度便要倒下,卻仍是一咬牙硬撐下來,手心冷汗涔涔。她伸出手觸碰上那道屏障,如二重天一般的結界與紅光相融,隱隱劃開一處缺口。
痛的幾乎令夏溪苽窒息,她勉力咬住蒼白的唇瓣,強撐著探步進去。
適時,金色屏障再度癒合,完好如初。
夏溪苽這才收回注入紅石間的靈力,紅光淡去。剜心之痛撕心裂肺,靈力消耗太多,想是傷及元神,喉間一甜,竟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想她在現代時身體強壯如牛,來到仙界後卻是三天兩頭就要吐一口血,儼然養成林黛玉的體質。
頗為自嘲的笑了笑,夏溪苽顧不得他想,三步並兩步走到雲衍跟前。
絕色容顏韻雅如畫,他涼薄的眉眼淡漠的看向遠方。
夏溪苽腳下顫了顫,當她夢中終是倔強不願消褪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她眼前,一切便真實的好似虛幻。
她顫抖著伸出雙手輕輕撫上來人臉頰,一板一眼划過他的眼角眉梢,嗓音已然喑啞,「雲衍,我來陪你。」
我陪你。
多少次壓抑在心口欲言又止的話,終於在今日找到事宜的契機。
奈何,他卻不知。
夏溪苽苦苦一笑,踮起腳尖,失了血色的唇瓣無比虔誠的覆在雲衍唇上,餘光瞥見他卷長的漆黑睫毛,微微閉上眼。
她終是不清楚千年靈力到底有多少分量,但仍是像是用盡畢生氣力般,將自己僅存的靈力盡數傾瀉而出,一點一點注入雲衍口中。
金芒大漲,一縷一縷縈繞在他們二人周圍,七彩星辰交相映襯,美如畫卷。
雲衍唇瓣素來溫涼,如今許是元神出竅的緣故,過分冰冷。
夏溪苽也不在乎,舌尖稚嫩的撬開他的唇瓣,學著當初雲衍的模樣,試圖將靈力注入的更加徹底。
但很快,夏溪苽便覺有一股霸道而強硬的力量封住她的唇瓣,而那股她好不容易注入雲衍體內的靈力,更是以反方向加速度的湧入她的口腔。
她驀然睜開眼。
眼前之人原本涼薄的雙眸已靜靜闔上,那修長的睫毛微微下垂,金光籠罩下倒映出淡淡剪影。
臉頰上傳來雲衍溫熱的鼻息,夏溪苽意識到雲衍元神終于歸位,亦察覺出他想要做些什麼,抵在他胸膛的雙手猛地用力,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夏溪苽心底生出三分欣喜,但更多地卻是來人所作所為的怒意,「你做什麼又將靈力還我?天雷將至,那會要了你的性命!」
雲衍仿若未聞,骨節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上夏溪苽鮮血染濕的胸口,涼薄的眉眼淌出憐惜,「疼嗎?」
只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句問候,夏溪苽拼命抑制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她忽的拍開雲衍的手,璀璨的雙眸緊緊凝向他,語氣里滿是責怪,「將我嫁與南寧絕,以千年靈力為我備嫁妝。你替我做了絕好的出入,卻跑到墨淵來斷了自己所有退路!」
夏溪苽說著,臉頰已被淚水弄濕一片,失笑道:「雲衍,你以為自己這樣做很偉大是不是?你有沒有想過終有一日當我意識到一切,我該如何面對你?又該如何自處?」
「西瓜……」雲衍眸中划過沉痛之色,薄唇輕啟像是要說些什麼,卻終是淡淡一句,「大喜大悲會傷及元神。」
語落,也不等夏溪苽反應,只上前一步伸手撫上她的左心房處,淺金色的光芒自他手心流瀉而出,溫暖柔和地,替她止住了傷口。
夏溪苽見他如此,欲要指責的話便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急得推開他的手掌,怒道:「莫要再在我身上耗費靈力了,天雷將至,你怎生得一點危機感也沒有?」
雲衍雲淡風輕的笑了笑,「若是千年靈力我都少不得,那這神君的名號倒也白白被叫了數十萬年。」
他這話輕飄飄的說出來,頗有種事不關己的意味。
夏溪苽卻不置可否,雲衍所言多數都是真假參半,為了保險起見,仍是不知廉恥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一咬牙將櫻唇緊緊貼上他的。
將將凝神引出靈力,下一秒已被雲衍輕而易舉的推開。他垂眸將目光在夏溪苽臉上,見她因羞惱而燒到脖頸處的紅暈,眉眼深沉,似有情動的漣漪。
「我一介小仙,要不了多少靈力,你也不用覺著難堪。」夏溪苽被他直勾勾盯著頗為不自在,低下頭依舊不屈不撓的勸解。
雲衍輕輕笑開,絕世的容顏如沐春風,「西瓜,我活了數十萬載,卻從未有誰像你一般對我上心。」
明明是一句平平淡淡的陳述,夏溪苽竟在這之中嘗出了寂寥的味道,不由抬頭望去,雙眸亮晶晶的,語氣出奇的篤定,「可是以後,你有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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