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入為主 【068 假想敵人】

    整座宮殿不知是用了何種法術,將一片深藍色海域隔絕在外,卻又能看見遠處遊蕩的魚群。

    夏溪苽沿著水藻的動向一路走去,明晃晃的宮殿並不刺眼,這般看來果真又比西海更加富麗堂皇。

    因著是個路痴,夏溪苽原本不願走太遠的路程,誰料不知不覺便被這景致迷了眼,行至深處,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又忘了記路。

    認命般的嘆了口氣,夏溪苽乾脆抱著遊玩的性子漫步其中。

    水藻依舊搖曳,面前隱隱出現了一座涼亭。在它的周圍濃密的灌木包裹著,若不是中間空出了一道路口,夏溪苽怕是也難看見。

    而此時,裡面正傳來打罵的聲音:

    「廢物!本宮叫你去查探那賤人的下落,你怎生得連門都沒有進去!」

    「娘娘你有所不知,那水月閣是殿下親自下的結界,裡面的人出的來,外面的人卻進不去。奴婢一介小仙,哪裡能夠探得各中玄機?」

    「本宮是要你去辦事,不是叫你告訴本宮殿下的本事有多高!事到如今還敢辯解,看來留著你也是沒有用了!」

    那人話音剛落,就有什麼東西抽打皮肉的聲音夾雜哀嚎聲陣陣。饒是龍宮景致再美,夏溪苽也失了賞玩的興致。

    再者,偷聽別人牆角委實是個有違道德的行為,夏溪苽轉身就要摸索著回去,亭內婢女便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娘娘饒命啊,奴婢並非一無所獲,奴婢……奴婢無意間聽到阿童提及,說是那名凡女自稱是夏溪苽。」

    聽到自己的名字,夏溪苽決心繼續蹲牆角聽下去。

    抽打的聲音順勢停止,那人遲疑道:「此話當真?」

    婢女泣聲道:「奴婢躲在角落聽聞阿童嘀咕,應當錯不了。只是尚有些不確定,是以並未敢訴與娘娘知曉。」

    那人冷哼一聲,語氣陰涼,「那你還杵在這裡幹什麼?準備再用這些三言兩語打發本宮嗎?」

    女婢自知逃過一劫,惶恐道:「謝娘娘開恩,奴婢這就去繼續打探,再不敢怠慢!」

    她說完起身要走,夏溪苽暗叫不好,忙四處搜尋著有什麼可以藏身的地方。奈何這一帶本就無人把守,除了這麼一處水榭亭台,唯剩寬敞大道。

    她才將將站直腰板,迎頭便與退出來的婢女撞上。

    物理課常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夏溪苽這一撞只覺眼冒金星,徑直摔倒在地,當然,那名婢女也沒倖免。

    那人警覺得很,這麼大的聲響自然沒有逃過她的耳朵,隨即喝道:「誰在那裡?」

    夏溪苽尋思著自己左右也是逃不掉了,偶然撞見別人嚼舌根,對象還是她自己,又似乎沒有逃跑的必要。乾脆揉著腦門站起身,抬眼就看見一名女子端莊華貴的朝她走來。

    她一身明黃色裳裙,寬大的後擺被身後的婢女提在手上,頭頂樣式極為冗雜的鳳冠,容貌姣好。然那一雙眼眸極為銳利,單單看著便知是在後宮經過無數次勾心鬥角才能養出這樣的眼神。

    見夏溪苽明目張胆的與自己直視,景茵不由迷了眯眼,一旁跟隨她多年的侍女早已知曉她的脾性,也不等發話,便自作主張怒斥道:「大膽小仙,見到娘娘為何不行禮?」

    在人間呆了半年,夏溪苽已許久未曾聽到這樣熟悉的對白,竟生出些許懷舊的滋味。

    但聽這婢女的口吻,來人想必並不知道她就是夏溪苽本人,倒也不準備自明身份擾得彼此尷尬。

    當即恭恭敬敬作揖,躬身道:「婢女不知娘娘竟在此處,叨擾娘娘聖駕,不勝惶恐。」

    「此處前後十里均無人煙,你究竟是不知本宮在此處,還是受人指使故意前來偷聽,又有誰能證明呢?」景茵輕輕笑了笑,看向夏溪苽的眼神愈加犀利。

    這話倒是問到夏溪苽了,她自認是無意撞見,但卻的的確確是偷聽了不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能夠反駁的話來。

    正思量間,景茵已將目光收回,低頭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指甲處紅艷的蔻丹,涼涼道:「既無人能夠證明,本宮又如何能放心的讓你離開?」

    「娘娘無需多疑,婢女真真是什麼也沒有聽見。便是聽見了什麼,也絕不會說出去的。」夏溪苽又是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暗道她自個兒就是那個主人公,哪裡需要再同他人說什麼。


    景茵一聲輕笑,朱唇上揚面帶譏諷,「本宮只知道,唯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真不愧是在後宮之中長大的人兒,一條人命到她嘴裡竟如同玩笑一般。

    夏溪苽在心底幽幽嘆了口氣,面上卻不動聲色,擺出為難的樣子,「娘娘蘭心慧子,果真是沒有什麼能夠瞞住您的。婢女確實受人指使前來,倘若中途失了音訊,我家主子護短得緊,想必定會懷疑到娘娘頭上。當時候找上門來,怕是……」

    餘下的話夏溪苽沒有說下去,只是咬了咬唇瓣,擺足了不情願的架勢。

    景茵聞言果真眯眼,冷聲道:「派你前來的究竟是誰?」

    夏溪苽雙眸含淚,主僕情深,「主子一介凡人來到東海舉目無親,卻視我為親生姐妹,我又怎可出賣於她?」

    景茵冷眼掃視過去,話語間稍顯驚異,「竟是那自稱夏溪苽的凡人?」

    上天作證,這話可不是她說的啊。

    夏溪苽又擺出一副「你怎麼會知道」的表情,失措道:「你莫要傷我家主子性命!」

    「你倒是個衷心護主的。」景茵輕笑,神色陰鷙,「但若你想要活命,卻只有出賣她這一條路可走了。」

    夏溪苽雙手護胸,警覺道:「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景茵似乎是覺著同夏溪苽這樣愚笨的小仙對話太費元神,面上隱隱帶出不耐煩的情緒。好在她帶來的貼身婢女卻是個妙人,不過淡淡一個眼神示意,便一點就透,上前一步趾高氣揚的同夏溪苽道:

    「娘娘宅心仁厚,此番你若願意當做娘娘安插在水月閣的眼線,及時告知水月閣內近來的動向,自可饒你一命。否則……」她斜斜掃了一眼傷痕累累的那名婢女,「她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那婢女不停顫抖著身子跪坐一團,紅白色宮服著身,此刻背上早已因鞭傷將衣服染紅。

    夏溪苽不由想起雲衍硬撐著受下八十一道天雷後的血肉模糊,入眼一陣心疼,勉強壓制下去,立刻誠惶誠恐道:「婢女定當誓死替娘娘效忠。」

    她心下已打定主意,絕不再從這條道上走。大不了便守在那間屋子裡不出來,量她們也奈何不了她。

    景茵自是不知夏溪苽此刻心裡的小九九,眼底滿是譏諷,「果真同你家主子一樣,全是賤骨頭。」

    語落,轉身便走,好似再多看一下便會髒了眼一般,冗雜的頭飾隨著她身體的擺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這一句足足將夏溪苽罵了兩遍,饒是夏溪苽再好脾氣也由不得她這般欺辱了去。

    當下勾唇一笑,凝神自手心劃出一道波刃,準確無誤的將那長長的裙擺劃開一道口子。

    裙擺被婢女提在手裡,猛然間斷裂生出一道力來,景茵猝不及防,順勢被那擺尾絆倒在地,冗雜的髮飾掉落,與白玉製成的地面相碰發出輕靈的響聲。

    夏溪苽在人間修行半年,靈力早不似往日薄弱。她方才出手極快,波刃劃開裙擺後隨即散於無形,根本無人察覺出其中端倪。

    婢女只當是衣服布料太差,見景茵摔倒紛紛上前攙扶,連聲關切詢問。

    夏溪苽瞧著她披頭散髮,面朝大地的狼狽模樣卻是比剛剛盛氣凌人的時候順眼多了,心下稍稍出了口惡氣,強忍住心中笑意,上前幾步假惺惺道:「娘娘可有磕破哪了?」

    景茵憤憤起身,許是覺著太過丟人現眼,一記惡狠狠的眼風掃向夏溪苽,疾馳而去時拋下一句話來,「本宮的事還用不著你這等低賤的奴婢來管!」

    夏溪苽不由失笑,死要面子活受罪,到頭來還不是落荒而逃?

    她也不願再看過去,轉身欲走,餘光卻瞥見仍舊跪在地上的那名婢女。她此刻仍是顫抖著孱弱的身子,雙眼滿是不可置信的望著夏溪苽。

    夏溪苽自認自己還沒有丑到慘絕人寰的地步,然這廝卻用看妖怪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她稍稍沉吟片刻,也便猜到她同自己站得極盡,那一記波刃旁人無法察覺,卻必然被她瞧了個真切。

    索性聳了聳肩,蹲下身子與她平視,「背上的傷可還要緊,能起得來嗎?」

    那婢女身子抖得更加厲害,顫顫巍巍道:「御……御水之靈,你……你真的是……」

    夏溪苽寬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是,是,是,我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臭名昭著的夏溪苽。」

    那婢女聽了瞳孔一陣緊縮,嚇得連忙拍開夏溪苽的手,起身朝遠處跑去。速度之快,顯然是身上的傷並無大礙。

    只可惜夏溪苽卻不能因此就放她離開。

    且不論這廝跑出去指不定就把她的這點小秘密全數告訴那杞人憂天的太子妃,便是她對東海的記憶少之又少,藉機找著一個人仔仔細細盤問一番,也好過她漫無目的的瞎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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