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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他。」陰暗潮濕的聲音,像是沼澤般稠膩。
夏溪苽就欲出手,卻在看到來人涼薄的眉眼後,無論如何也無法有多餘的行動。
那清明的眸子始zhōng 含著悲憫,如此神色,她曾不止一次的見到過。
鬼使神差地,夏溪苽顫顫巍巍的伸手撫上他的臉,細長的指尖一點一點划過他的眼角眉梢。
「雲衍,你知道的,感情的世界裡,誰先愛上了,總歸是輸的。」
夏溪苽說著竟笑出了聲,寂靜的空間使得這笑聲尤為淒涼。
誰想她話音剛落,對面而立的雲衍忽的便伸出手扼住她的脖頸,慢慢攥緊,雲淡風輕的絕世容顏,也顯出猙獰之色。
「雲衍,你這是做什麼?」夏溪苽艱難的擠出一句話,看向雲衍時有些不可思議。
彼時,那低沉詭譎的笑聲再一次響起,充滿蠱惑,「你看,再不動手,他便要先殺了你了。」
殺了他。
夏溪苽有了片刻的失神,下一秒又拼命的搖了搖頭,努力將這樣的念頭驅逐出腦海。
她就這麼定定看著雲衍,因為呼吸困難而面色通紅,嘴角的笑卻不見半分褪色,「你這就要叫我隨墨淵而去了嗎?也好,死了一了百了。」
畢竟,她捨不得他死。
「捨不得又怎樣?你為他付出那麼多,可曾見他有過多餘會感激?」那聲音緊追不放,細細聽來,已有了焦急之色。
夏溪苽終於聽出了端倪,她不由定睛打量起眼前的雲衍,模yàng 雖是相同的,卻少了一股神韻。
她印象中的雲衍,從來都是漫不經心的笑著,眉眼也是柔和的。
可眼前的這個人,身上的戾氣太重,又怎麼會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意識到這點,夏溪苽不由亂了神識,掙扎著打量起四周,試圖找尋那笑聲所在。
「沒用的,你見到了我又能如何?」
「你究jìng 是誰?」夏溪苽警惕的望向四周,除了遍地翻滾的岩漿,以及眼前掐住自己咽喉的雲衍,偌大的空間竟再無一人。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勾起你心底最深處的恐懼。」詭異的聲音低低笑開,「你無法否認,你最害怕的,其實就是死在雲衍手上。」
「自以為是。」夏溪苽輕哼一聲,璀璨的眸直直對上雲衍,「你聽說過恐懼即渴望嗎?能死在自己最心愛的人手裡,這有什麼不好?」
「你說什麼?」那陰沉的聲音愈發急躁起來。
「我是說,我願yì 死在雲衍懷中,而不是眼前這個冒牌貨手裡。」
夏溪苽輕笑,眸中寒意漸深,凝神引來水波一把砍斷來人扼住自己脖頸的手,霎時對立而戰的白衣化作一縷縷枯枝爛葉,又極快的風化成砂礫,消失於無形。
「原來你也不過是個木系的妖物。」夏溪苽佯裝若無其事撣去肩頭的塵埃,雙眼卻緊緊環顧四周。
打從一開始她就覺得墨淵的氣氛極為詭異,現下想來定是方才放鬆警惕才讓妖力有機可乘。
為今之計,自是儘快找到擺脫的辦法,從這個幻想之中逃離出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可由不得我了!」
陰暗的聲音似有咬牙切齒之感,夏溪苽只覺身邊猛地颳起一陣陰風,她尚未穩住身形,整個人已從狹窄的道路旁失足跌落。
身下是萬丈深的懸崖,岩漿翻滾,似是感到肉的氣息而無比雀躍。
夏溪苽此刻腦海一片空白,唯一遺憾的,卻是自己這麼就死了,墨淵無法消亡,雲衍擔心的三界,該如何是好。
天xià 蒼生雖與她無關,但若雲衍憂心,她定是不安的。
思及此,夏溪苽倏爾就惶恐起來。
她不能就這麼死了,死得這般窩囊,該如何做流芳百世的英雄?
還未有多餘的動作,夏溪苽忽覺身子一輕,失重的感覺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厚實的懷抱下來人淡雅如墨的香氣。
耳邊,是對方恨鐵不成鋼的嘆息聲,「我同你說過多少遍了,從高處摔下的時候要學會駕雲,你都當耳旁風不成?」
夏溪苽一怔,後知後覺的抬眼去看來人,如水的眼眸倒映著小小的自己,一切都是真實的。
後怕來得突如其然,她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聲音有些悶悶地,「你一直在我身邊不就好了。」
雲衍又是一聲輕嘆,欲要回抱住她的手在空中頓了頓,終是垂下,「我只怕,是不能了。」
他聲音中三分無奈,七分苦澀,入了夏溪苽耳里,又變了另一層意思。
她鬆開摟住雲衍脖子的手,垂眸不去看他,話語間滿是自嘲,「也是,我都是將死之人了。」
事實上,幻境中的詭譎笑聲,說的每一句話,無不一針見血。
她的確害怕死在他的手下,畢竟,被自己深愛的人親手殺死,她的心又不是石頭,如何不痛?
「你可知曉我方才夢見什麼了?」氛圍有些壓抑,夏溪苽笑了笑,隨口扯出一個話題。
雲衍搖了搖頭,輕聲問道:「什麼?」
夏溪苽抬眼去看他,真摯而虔誠,倏地又笑開,「我不告訴你。」
被人耍了,雲衍臉上不見一絲一毫的不悅,反問道:「你知道我夢見什麼了?」
夏溪苽奇怪,「你這麼厲害的,也會被妖氣入侵?」
「人都是有軟肋的。」雲衍語氣淡淡。
夏溪苽點頭,不禁便生出些許好奇來,「那你夢見什麼了?」
夢見你恨我入骨,泣不成聲,我卻再無半點氣力,護你周全。
雲衍定定看了夏溪苽良久,只淡淡道:「日後,定要將駕雲之術牢記。」
這都什麼跟什麼?
夏溪苽好笑,剛想問雲衍「自己還有以後嗎?」,然則他神情太過認真,令她不由自主的點頭。
一通折騰下來,夏溪苽算是領教了墨淵的厲害,行走起來愈加小心。
好不容易走過火行陣,已不知耗費了多少時間。
面前是一座寬大的高台,在它的另外兩個方向分別擺放著金、土兩行陣勢,與火行陣一起組成三足鼎立之勢。
而在高台中間,金光耀眼如紅日,無數黑色氣流被包裹其中,纏繞成球狀屏障。
遠遠望去金芒與黑氣互相衝撞,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驚心動魄之感。
那金芒令夏溪苽感到無比熟稔,她不禁上前兩步,屏障便仿佛感受到外來入侵者一般,泛出絢爛刺目的光,引得地面劇烈震動。
夏溪苽趕忙退回至安全範圍,面露不解的看向雲衍。
他此刻亦專心致志的看著那團金芒,耀眼的光倒映進他似水的眼眸閃過流光溢彩,那模yàng 神聖而莊嚴,宛如哀悼。
夏溪苽心中沒來由一痛,還未來得及收回探究的目光,雲衍便像是覺察到似的,微微側過頭望向她,嗓音捎上隱隱苦澀,「八百萬年前戰死的遠古上神,他們殘存的神力就在這裡。」
夏溪苽心口一滯,有些疑問便不攻自破了。
既然墨淵只能束縛住金火土三系妖物,那餘下水木二行的妖物,便只能由上神遺留下的神力制衡。
可時間一久,神力淡去,妖力卻只增不減,是以墨淵異動也是情理之中。
想想,夏溪苽還是道出了心底的疑惑,「既然如此,當初為何不將五行陣安置齊全,留下這樣大的隱患?」
良久,也不見那頭有所回應。
夏溪苽失笑,暗惱自己愚笨。
雲衍即便是上神,也不過是十幾萬年前才孕育而生。八百萬年的事情,他又如何得知?
正想找個藉口讓自己順著台階爬下來,來人溫涼的嗓音已淡淡傳來,說不出是什麼情緒,「是我私心。」
夏溪苽笑著擺擺手,全然不信,「你也不必把什麼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攔,墨淵設下的時候你怕是還未出生,與你何干?」
雲衍不答,一雙眸靜靜凝視著夏溪苽,像是要將她刻進骨子裡。
半晌,他才輕輕笑開,仿若三月春風,溫暖和煦,「彩辰,過來。」
夏溪苽是最抵不住雲衍笑容的,這一下身形一凜,雙腿已情不自禁的邁開走到他的跟前。
她與他差了一個頭,她目不斜視,能看到他細薄的唇瓣。
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夏溪苽努力擠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催促道:「需要我怎麼做?快些開始吧,否則幻珊那頭,我也……」不好交代。
餘下的話她沒有說完,只因那原先只在她視線範圍內的薄唇忽然靠近,准què 無誤的落在她的唇上。
這是要……吻別嗎?
夏溪苽驀然睜大雙眼,連呼吸都不敢有。
如果在死前醉倒在溫柔鄉中,她想,她是願yì 的。
哪怕這個吻,對方只是敷衍。
「彩辰,閉眼。」雲衍稍稍抽離開二人的間距,柔聲命令。
夏溪苽因這樣一句話羞紅了臉,再也不敢去看向雲衍戲謔的眸,用力闔上眼帘。
睫毛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她能感受到雲衍溫涼的唇瓣在她唇上輕輕廝磨,卻不知那雙涼薄的眸自從她閉眼的一刻起,生出化不開的悲傷與蒼涼。
雲衍不輕不重的輕咬她的嘴角傳來一陣酥麻,她下意識的張開唇,他長舌便優雅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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