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是蓬萊島島主的女兒,是天之驕女!夏溪苽算什麼東西?她現在連西海的小女兒都不是,如何能與本宮相提並論!」
景茵歇斯底里的吼著,冗雜的鳳冠早已掉落,她一絲不苟的髮髻蓬亂的散在腦後,癱倒在地笑得猙獰。
楚凌風眼底厭惡更甚,也不多看她一眼,抱著夏溪苽便往屋外走,卻在將將觸及門檻時頓住了腳步。
景茵見楚凌風如此,自是以為他回心轉意,少不得演膝行而進欲要拉住他的衣角,但聞他餘下的話後,生生跌入谷底。
楚凌風只是面無表情的望著夏溪苽,低啞的嗓音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你可要看著她受刑?」
夏溪苽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問,眼風淡淡掃過跪在地上的景茵,搖了搖頭。
她不願親眼見證她尊嚴徹底喪失的一瞬,但亦不會求情。
這個世道上以德報怨的人少之又少,她絕非心善之人。
更何況婢女水寒,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楚凌風深深看了她兩眼,薄唇微抿,再不多說一句跨步離開。
他走得很快,快到夏溪苽甚至可以聽見周遭風颳過耳畔的聲響。她便冷冷看著景茵那抹明黃色的身影越變越小,漸漸消失在她的視野。
然那一聲聲「殿下」卻叫的悽厲,餘音繞樑,哀轉久絕,直至走出甘泉宮外仍令人聞之悲涼。
楚凌風這一路直直將夏溪苽送到水月閣,彼時天色已暗,深藍色海水轉而漆黑,沿途夜明珠柔光四溢,有種說不出的靜謐。
楚凌風難得溫柔的輕放夏溪苽於床榻,板著臉二話不說就要脫她衣裳,可憐夏溪苽本就累極,現下還得勉強打起精神應付楚凌風的無禮舉動。
反手將衣服裹得更緊些,她望著楚凌風指責道:「我重傷在身,你這是趁人之危!」
她這指責毫無道理,楚凌風不由停下手中事宜,好整以暇的打量她一番後,玩味道:「你這樣的身板,也入不得孤的眼。」
夏溪苽剜他一眼,冷聲道:「那便請殿下放手。」
楚凌風眼底划過譏諷,「孤若放手,何人替你療傷?」他說著眸光緩緩落在夏溪苽胸前的傷口之上,桃粉色的衣裳不知何時轉為深紅。
不提也罷,楚凌風既然說起,夏溪苽心中那股怒火就怎麼也憋不下去,當下忘了身上痛楚,怒道:「你且將我那該是的縛仙索解開,我自己會治!」
楚凌風像是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一件事情,呆了一呆,隨後面上一片瞭然之色,「孤就說憑你這般性子,如何能安分由得景茵欺負?」
夏溪苽恨恨盯著楚凌風不放,聲音幾乎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水月閣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楚凌風劈掌成刀,輕而易舉取出她身上那縛仙索,話語間竟是有了責怪之意,「你被景茵欺辱的事情,怎麼不早些告知與孤?孤若是早些知道,昨日也必不會將你託付給她。」
靈力回身精神頭頓時好了不少,夏溪苽舒展著身子不屑道:「告訴你做什麼?我早就欺負回去了。此番若不是你用縛仙索將我靈力封住,我斷然將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憶起自己方才居然消極到準備尋死,真真是損己利人的壞主意。她若如此輕易就死了,該得多麼便宜那幫敗類?
楚凌風瞧她這副摩拳擦掌的樣子,頗為忍俊不禁,勾唇怪道:「你好歹也是個女兒家,將來還要嫁人,孤也不求你知書達理,四書五經樣樣精通,但這般暴脾氣哪裡還有一點賢良淑德的模樣?」
夏溪苽自動無視他「嫁人」二字,輕笑道:「再賢良淑德也不過表面功夫,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何曾想過你那朝夕相處的太子妃心底竟是那樣骯髒不堪?」
楚凌風收斂笑意,默然不語。
夏溪苽是個心直口快的,當即湊上前去關切道:「你真要把景茵送給那群蝦兵?就算不念及萬年夫妻情分,你難道不怕蓬萊找你麻煩?」
楚凌風冷眼看她,輕哼道:「蓬萊島一群宵小鼠輩,孤有何畏懼?」
夏溪苽裝模作樣的點點頭,忍不住又問道:「這樣一來太子妃之位豈不是空虛了?你準備叫上誰替補?」
楚凌風眼底含上一抹笑,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夏溪苽略感奇怪的伸手指了指自己,見他點頭,她竟就當真歪頭想了一陣,一副要出謀劃策的架勢,「景茵帶人來水月閣滋事那日,我無意間看到過一名身著碧水裳裙的小妾長相極是出眾,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性子,想必度量不會太過狹窄,你不妨考慮考慮。」
楚凌風面上笑意更甚,眸中似有柔情淌出,「本座瞧著你便甚好。」
夏溪苽只覺頭頂霎時天雷陣陣,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半晌,才回神將頭搖得同撥浪鼓一般,「殿下這可使萬萬不得。且不說我這毛毛躁躁的性格便難以成大器,就是我孑然一身,臭名遠揚的名聲就絕對襯不上東海太子妃的位子!」
楚凌風眼底的笑容漸漸冷了下去,富有磁性的嗓音捎上不悅,「你當初朝聖殿上逃婚,不就是嫌棄南寧側妃的位子不足以滿足你那虛榮心嗎?孤既不在乎你的出身,你又何故託詞拒絕?」
夏溪苽簡直百口莫辯,斂了神色正聲道:「太子爺要那般想我,我也沒有辦法。然則太子爺許是忘了件事,我何曾應下了你我間的婚事?」
她話音剛落,楚凌風倏地伸手捏住她的脖子,力道之大竟令夏溪苽沒有絲毫反抗的氣力。
夏溪苽也執拗,一雙星眸固執的凝視著楚凌風,半點討饒的話也不願說出口。
眼前景致隱隱發黑,就在夏溪苽以為自己要窒息而亡之際,楚凌風卻緊縮劍眉,深深閉了閉眼,像是下了多大決心一般,兀自鬆開手,冷聲道:「這件事由不得你。」
語罷,拂袖而走,徒留門扉搖曳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
偷得半日浮生,夏溪苽稀罕的抹著自己的脖子順了口氣,遂極為憤懣的瞪向門外早已不見身影的楚凌風。
她長了二十多年,倒是生平頭一次見到如此陰晴不定的怪胎。
草草用靈力將自己身上的傷口癒合,這一夜算是將就過去。
翌日天還未亮堂,屋外便傳來一驚一乍的呼喊聲,「哼哼姐你可醒了?阿童來看你了!」
找他這麼個喊魂的叫法,死人也得給嚇得詐屍了。
夏溪苽被吵得睡意全無,將將起身,門就被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縫,阿童幽幽探出一個圓圓的腦袋,綠油油的眼珠將整將屋子掃視一周,最後落到睡眼惺忪的夏溪苽身上。
樂呵呵道:「哼哼姐,你醒啦?」
夏溪苽這廂還未點頭,他已直直把門徹底敞開,衝著屋外一眾侍女揮了揮手,吩咐道:「快快抬進來,太子爺親自挑選的,莫要磕壞了!」
夏溪苽縱然沒有起床氣,也被阿童這般生了悶氣。心底漸漸騰出的怒氣卻在看到那一張精緻的貝殼床後,盡數壓了回去。
現下經侍女之手小心謹慎抬進來的那一張貝殼床足足比她今日這個大了一倍,殼面乾淨白皙,邊緣處卻泛著淡淡桃粉色光亮,殼內雲被綺麗柔軟,上方瑩白色珠簾隨意垂下,襯著那桃粉色的光芒煞是好看。
她那日不過隨口一提,倒沒想到楚凌風看似粗心,竟也有意記下。
不由得對楚凌風另眼相看,迫不及待的下床細細打量過去。
阿童素來話多,此刻忙不迭絮絮叨叨:「哼哼姐你定是不知像這般大小的貝殼,東海五百年難產一個。當下除了龍王龍後以及太子爺那邊,就數你那使得上了。數日前命人馬不停蹄的趕製,可見太子爺多麼心疼你。」
夏溪苽聞言,碰觸雲被的手不由頓了頓。
楚凌風如此上心,她竟不知該不該應承。
思量間餘光撇過自個兒破爛不堪的小床,夏溪苽成功把倫理道德拋諸腦後。都說盛情難卻,這貝殼床為她量身打造,送回去只怕也是化作腐朽。
沒多久房間已重新布置的煥然一新,站在一旁小大人似的阿童搖頭晃腦的拍了拍手,隨即又有數名侍女垂眸,碎步至她跟前站定。
夏溪苽怔怔看著,阿童就自告奮勇的解釋道:「這些婢女可是我親手挑的,修為還算過得去,以後有她們護著,看那一眾姬妾還敢怎麼對哼哼姐你動手!」
他說著雙手握拳,義憤填膺。
看樣子在凡界他同哼哼姐應該是處的極好,那滿滿的關切含在眼底,夏溪苽看得出來,知是真心。
然這卻是大大不妙的。
楚凌風態度堅決,想必婚期在即。若那之前等不到雲衍,她只得自行逃婚。屆時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她稍有一丁點小動作,豈不是極快便被人泄露出去?
思及此,夏溪苽面露感激之色,委婉開口,「這個阿童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自幼清貧慣了,不大喜歡別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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