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會審」之下,林豐年細述了遭襲的過程。為了討妹妹歡心,講得繪聲繪色,像說書一樣。就連他自己受虐的過程,也濃墨重彩地渲染了一把。
這口若懸河的模樣,看上去特別的狼心狗肺。
「……當其時,我等剛過了福省渡口,丫鬟來報說,老爺跳水了。哎呀呀,我想不好!剛復活過來,為何要自盡?立刻拿了『千里眼』看,發現他不是尋死,而是逃走了。當時,我那個心急呀如焚,恨之入骨,心想這老不死的,妹妹千辛萬苦將他復活,居然不仁不義,半路逃脫,定然是害怕十五天一過,鬼差再來拿人。所以,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我立刻下令調頭死追!」
幽若空插了一句,對花溪烈問道,「你把他搶出來了,只讓人活十五天?」
花溪烈皺眉,「怎麼?有何不對?」
「沒有。」幽若空倒了一杯茶,遞到她的手邊,「你是對的。來,喝茶。」
花溪烈瞥了一眼杯中的幾片綠葉子,扭開頭說,「不喝。別打岔。林豐年,你繼續說。」
林豐年好像是爭風吃醋得勝了似的,對幽若空得意一看,「於是,我命令全船奮起直追。誰知,那老東西不知得了什麼助力,比一條魚游得還快!追了半個時辰,也沒捉住他。最終,卻被他帶進一個三角灣。三面環著懸崖峭壁,黑森森的,霧氣遮天!我抬頭一看,好傢夥,山崖上站了一隊蒙面人,從頭到腳黑不溜丟,殺氣騰騰!」
他一拍大腿,眉飛色舞道,「這如何是好?我自知凶多吉少,趕緊下令水手射箭!你猜怎麼著?那些人,被射中之後,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自己把箭一拔,就衝殺上船。比割稻穀還麻溜,把林家上下,五十多口族人包括水手,殺了個乾乾淨淨!」
他說得唾沫星子直飛,神采飛揚。叫旁人看著,無不頭皮發麻。
幽若空再一次打斷他,「你剛才是說,那些殺手感不到痛?」
林豐年說,「痛不痛我不知道。但是,他們就算被刀劍砍掉一隻手臂,也能瞬間長出來。而且,奇怪的是,一點都不流血呢!」他不無賣弄地說,「你們說,奇也不奇?這是我經過的最大稀奇事兒啦!」
花溪烈表示不屑,「一種魔功而已。」
白蓮老道捋須問雲璽,「小邪魔,你知不知道是什麼名堂?」
雲璽這幾天被折磨夠了,一聽老道問話,如驚弓之鳥般瑟縮了一下。戰兢兢向林豐年問道,「他們身上,是不是印著一隻紅色的鳥?」
林豐年又一拍大腿,「古了一個怪,你怎的知道?」
雲璽支支吾吾的,「那個是......魔道的頂級殺手組織。叫『不死鳥』……」
花溪烈「嗤」了一聲,「魑魅魍魎之輩,就喜歡給自己弄個神氣名字!」她倒是忘了自己呢,當初為了給洞府取名兒,費了多少腦子,翻壞多少話本兒呢!
幽若空嘴角抽了一下,問雲璽道,「他們是烈國魔尊的手下?」
雲璽連忙躬身回話,「……不,他們是魔道最神秘的組織,並不受魔尊指揮。真正的主人,至今無人知曉。」
幽若空看向師祖。白蓮老道生怕徒孫瞧不起自己,莫測高深地說,「確實如此。」
幽若空一看,便知他瞎吹呢,默默移開了眼睛。恰好花溪烈看過來,逼視著他說,「幽若空,他們為何要殺林家?」
幽若空啜了一口茶,再慢慢放下杯子,凝思道,「我有幾點懷疑。第一,可能是魔道發現你救了風國,對你實行的報復。第二,有人想阻止你出嫁,這一點聽上去荒謬,但從你上回收到神秘信件的事情看來,不無可能。第三,船是林振凱引過去的,而且以他一介老者的力量,居然讓一條船追了那麼久,說明他肯定與魔道有所關聯。或許,是他請了魔道這樣做,造成自己死亡的假象。」
花溪烈甩甩頭,皺眉道,「……你慢些說,一下子說如此多,我都聽忘了。哪三點,你重說一遍。」
幽若空噎住了似的,似笑非笑看著這隻蠢妖精,心間的死穴又被戳中了。真笨啊!
他忽視掉隨行幾人複雜的目光,清清嗓子,把剛才說的,慢條斯理地重複了一遍。
花溪烈愣了一會,「那……到底是誰幹的?」
幽若空安撫道,「別著急。我先問林豐年,你可記得你父親與奇怪的人接觸,或者直接一點,修煉過什麼魔功?」
林豐年眼睛一亮,「有!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
墨泠語氣冰冷地糾正道,「林少爺,你應該稱呼陛下。」
林豐年一愣,反應過來後,忙不迭說,「對對,陛下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我爹他的確修煉過魔功。我們家不是祖傳有心疾麼,為了這破病,他四處求醫問藥。後來,在烈國我外祖家,結識一個道士,教給他一個法子,就是搜集剛出生不久的小孩心臟,練一種功法,據說可以長生不老......」
幽若空臉色難看地瞪著他。林豐年看了妹妹一眼,心虛得要命,訕訕地說,「我肯定沒練,我妹妹也沒練。」
幽若空說,「道士叫什麼名兒?」
「不知啊。」林豐年傻不愣登地說。
花溪烈好奇地問,「他一共取了多少心臟?」
「呃,也就四五十個吧。後來,病反而更重了,就停下了。」
一屋子的人,冷眼看著這個喪心病狂的人,什麼叫也就四五十個?!
花溪烈倒是沒什麼感覺,再一次看向幽若空。她的腦子有點亂,現在就指望他了。
幽若空艱難地從林家令人噁心的行徑中解脫出來,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問她,「那個神秘人,後來有沒有再來過信?」
花溪烈一聽,更加亂了。「為什麼又問這個?」
幽若空若有所思道,「嗯,一種直覺而已。」
花溪烈便看向雨喬。雨喬本來一直默立在旁,和雲璽一樣畏縮著,被主人一看,頓時被激活了,精神勃發地說,「來的,幾乎每天有一封。」
花溪烈吃驚道,「怎的沒告訴我?」
雨喬撲通一跪,「小姐,您當時說過的,以後有這種信,再不要給您看啊!」
花溪烈木著臉,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幽若空瞅她一眼,對雨喬說,「還在嗎?取過來我瞧一瞧?」
雨喬看著花溪烈,不買「姑爺」的帳。直到小姐點頭了,才「騰」的爬起來,奔出去取信了。
屋內一時靜謐。氣氛有一些凝滯。
一陣沉默之後,墨泠突然出聲道,「那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他不等幽若空說「別講了」,立刻拋出了口,「陛下,您現在是九五之尊,各種稱呼上,還請謹慎。不管對別人也好,還是陛下自稱也罷,還是按照規矩來吧。」
幽若空抽了抽嘴角,故意來了一句,「我知道了。謝謝提醒。」
墨泠靜靜望著他,十分崩潰:朕啊朕,你要自稱朕!
花溪烈卻接上話,「不對啊,幽若空,你應該自稱朕。」話本里都這麼寫的!她歪頭想了想,「我對著你,應該自稱臣妾。但是對別人,就應該自稱本宮。以後當了太后,就是哀家!」
墨泠激動得淚目,突然發現,這妖精好懂事。他還以為,她只會驕橫跋扈地欺負人呢!花溪烈收到墨泠的眼神,得意地哼了一聲:開玩笑,當她什麼都不懂嗎?
幽若空含笑晏晏,看著這隻傢伙,簡直捨不得挪開眼睛。其實,她每一種表情,都與她強大的實力不相稱,其落差造就的可愛,簡直不能形容。
他發現,自己像高空墜崖一樣在墮落,每一次見面,每一次通話,都會更喜歡她一點。起初,懷疑是被妖氣迷惑了。但師祖說,他的眉間並沒有妖記。
沒有妖的印記,就代表沒有中招?也許未必。幽若空覺得,他一定從某種不易察覺地角度,被這傢伙蠱惑了。比別人更深,更無藥可救。
他現在的狀態就是:半邊身體幸福地往泥沼中沉去,另外半邊拼命想掙扎出來。
這種感覺啊,哎,真是酸爽極了......可如何是好啊?!幽若空面色恬淡,內心卻如是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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