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懷著類似藝術創作的心情,把手伸向了食材。往熱鍋里澆上油,將鯉魚放進鍋里,中火煎出誘人的金黃。
然後放入蔥姜,空心草,開始煲了起來。
主子恩賜的廚藝技能,不僅有各式菜譜、食材的知識,還使她具備了火的操控能力。使她做菜的時候,可以隨意增加火元素,由此精準地掌控鍋里的火候與速度。
在這種神賜技能的輔佐下,一碗空心草鯉魚湯,五分鐘內便以詩意的方式誕生了。鍋一揭開,香氣四溢。
它的味道甚至不必經過味蕾的檢驗,就能滲入渾身的細胞,勾出原罪般的食慾!
這味道,如煙似縷飄出了廚房,把阿森這尊鐵塔腐蝕得千瘡百孔。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廚房裡那個總是優雅嫻靜的女主人,好像沙漠中渴得冒煙的旅人,望著一片充滿綠洲的海市蜃樓!
木蘭不必回身,也能感覺到背心上凝聚的滾燙渴望。她故意用湯勺盛了一小碗,自己嘗了一嘗,鼻中發出一聲輕輕的「嗯」,這聲從肺腑深處飄出的滿足嘆息,在另一人的身體裡引發了何等痛苦的折磨,又是如何將他的理智置換成一朵朵瘋狂的味蕾,她是完全可以想像的。
她對這世間的精魂太了解,為了一口吃的,他們全都可以不像樣。也許,阿森對她的喜歡,終究還敵不過一碗湯了。如果是這樣,那麼他的喜歡又有什麼值得稀罕的呢?
木蘭嘴角邊泛起一絲自嘲的苦笑。目光里的孤寂,如冬夜的遠星忽明忽滅。
她慢悠悠地往碗裡裝了一碗湯,端起來,從阿森的身邊經過,走進了餐廳。她進行一場賭博似的,把湯往桌子中央一放,面色如常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阿森,如果讓你在湯和我之間選擇,你怎麼選?」
阿森這尊鐵塔猛然一震。帶血的瞳孔里炸開了奇光異彩,他站在一室勾魂攝魄的香氣中,定定地望了她許久,才用繃緊的聲音求證道,「小姐的意思,不管選哪一樣,就一定能得到?」
木蘭恬靜地望著那碗乳白的湯,就像望著墳頭開出的一朵彼岸花。「沒錯,但是選擇了一樣,另一樣就得永遠放棄。選擇我,就不能喝這碗美味的湯;選擇湯,我永遠也不會多看你一眼。就是這樣。」
「選你。」阿森低聲嘶吼出來,表情顯得很猙獰,「我選你。」
木蘭的睫毛顫了顫。仍舊垂著眼說,「可是,我今後再也做不出這樣的湯啦。這是你品嘗這碗湯的最後機會。你可以再選一次。別讓自己後悔。女人滿世界都是,美味得讓你發抖的湯卻只有這一碗。」
「我不要湯,我選你。」阿森斬釘截鐵地說。語氣沒有絲毫猶豫。這話里,沒有甜言蜜語的表白,語氣接近於兇狠。膽小的女人聽了,恐怕要被他這狗熊要吃人的樣子嚇得腿軟。
木蘭在這答案的餘韻中,安靜地坐了一會。遺憾似的,輕嘆了一聲。然後,她端起那碗湯,故意虐待他似的,慢條斯理喝得一乾二淨。
她享受至極地閉了閉眼睛,感慨道,「選我?你可真傻呀。」
「你的話要算數。」阿森帶著一點痛苦說。
他知道,自己被她看穿了;在她的突襲之下,避無可避地把心剖了開來,捧了出去。
她若只是一時興起戲弄他,這顆心再收回也是碎的了。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真的輸不起。猙獰得好像威脅的話語下,藏著的是近乎絕望的哀求。
木蘭雙手握著碗,站起來向廚房走去。路過他時說道,「鍋里還有湯,我去盛給你。」
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臂,「我不要喝湯。」
他用目光執拗地補充著未竟的話: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木蘭望進他的眼裡,溫婉地一笑。把一隻白皙柔軟的手,輕輕地覆在他蒲扇般的大手上,聲音暖暖地說,「阿森,我只說選擇我,就不能要那碗湯。可又沒說鍋里的不讓你喝!你也真傻!」
阿森愣怔住。好像一頭逃過屠宰命運的老牛,他的眼睛溫順了下來,不太敢相信似的望著她。
木蘭緩緩翻開他的大手掌,用牽牛的方式把他拖進廚房。然後,一勺一勺盛了湯,放到了他的手裡。
阿森看了她一眼,慢慢低頭喝了一口。那一瞬間,美味在他荒蕪的舌頭上狂暴一炸,他的五臟六腑都抽搐起來,簡直滿足到窒息。他渾身劇烈一顫。過度的驚喜竟讓他的臉看起來有點痛楚。
「好喝嗎?」木蘭含笑問。
阿森點頭,仿佛剛經歷一場致命的他的聲音被碾壓得支離破碎,「真好喝。」
他望著碗裡的白色魚湯,都不捨得再喝第二口了。木蘭的笑意更濃一些,「讓讓,我再煎個牛排。快喝啊,把魚也吃了,小心魚刺。」
阿森徹底被馴服了,傻愣愣望了她一會,才「哦」了一聲。他站到一邊,捧著湯碗喝了起來。又熱又濃的鮮湯,把他身體裡的水分全都化作汗珠,逼出了皮膚表面。
這種享受,真是酣暢淋漓,美妙絕倫。當他喝完時,就像結束了一場極致的狂歡,難過不舍,十分想哭。
好想好想再喝一碗啊!
木蘭翻動著鍋里的牛排,笑瞥了他一眼。對自己的手藝,她的心裡大概有了數。阿森算是自制力稀有之人,他的反應尚且如此,普通世人自無需說了。
這時,院外門鈴瘋狂作響。阿森透過視像一看。好傢夥,門口聚集了二三十個人,張頭縮腦往他們院裡瞅著。
阿森的眉眼都冷下來,好像要被人奪食的獅子似的,「小姐,這幫人應該都是聞香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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