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嬰倒也知道不能一蹴而就,最後留下了話語:「仙門建立,需九九八十一天。八十一內,主動赴天庭者,賜予仙官之位,八十一天之後,天庭將派接引仙官,引世間乾元者往渡。此後修行到乾元,便即飛升,從此仙凡兩分……」
洋洋灑灑還有一大堆,除了照搬當年瑤光的設想之外,主要意思其實在於:
給你們八十一天時間,主動投效的,有你們好處。過期不至的,我們物理超度。
赤裸裸的通牒。
舉世譁然。
瑤光在天演流光的沐浴中睜開了眼睛,微微一笑。
李無仙道:「你的理念被人竊用,篡改你的內核,行的是他自己的目的,還多半帶著查你下落的意義。你倒還很高興似的?」
「為什麼不呢?」瑤光淡淡道:「一個不錯的探路石,此序一出,世間將會有怎樣的變化,世人會如何看待,我很好奇……拭目以待。」
「別這副成竹在胸的傻樣了行嗎?」李無仙語氣涼涼:「被弄成啥樣了還不反省。」
弄字用得好,本意指盲目自信結果被人篡位,瑤光聽了第一反應卻是被秦弈怎麼弄的。
那確實是迷之自信慘遭打臉的慘痛回憶,比什麼背刺都刻骨銘心。
瑤光切齒道:「小浪蹄子,閉嘴。」
「我和你共用此軀,難道你不知道這話就是你自己嘴裡說出來的?」
瑤光閉上了嘴。
如果外人看見這倆對話,只會覺得是一個小姑娘精神分裂,自己和自己說話。
其實瑤光真可以讓李無仙意識沉眠,不會有現在這種讓她開口說話的餘地。但瑤光暫時沒這麼做。
原因只有一條:讓這浪蹄子親眼看著,本座是怎麼把她那噁心巴拉的渣男師父拍成肉醬的。
至於在這之前,有個小姑娘吵架也挺不錯的,反正小姑娘只能口嗨什麼都做不了。
身子是我管的。
瑤光悠悠然在自己胸前抹了一把。
李無仙暴跳:「瑤光!你幹什麼!」
「哦?我檢查自己的身體,與你何干?」
「這是我的身體,我的!」
「是嗎?」瑤光笑呵呵道:「那可太好了,你就看著一個討厭的女人亂摸你的身體,還不能反抗。好好看,好好學。」
李無仙:「……拙劣的效顰。」
「總比你跟個臭男人胡搞好多了。」瑤光嗤聲道:「本座是學不會你那麼不要臉,不然也去找個男人,讓你感受一下。」
李無仙怒道:「你敢!」
「說了我沒你那麼不要臉,男人碰我我都噁心,哪做得出來你那樣的?算你運氣。」瑤光冷哼一聲:「反正身子是我的,你管我自己怎麼碰呢。」
李無仙索性道:「那你來點真格的啊,讓朕爽爽啊,這樣不上不下的算個啥。手往下點,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體什麼部位比較要命?隔靴搔癢似的還號稱自己的身體呢,嗤。」
瑤光反倒停了手,悠然道:「這種荒誕昏庸之事我知道那麼多幹嘛?我知道我怎麼發揮身體能量就可以了。就是要吊得你這浪蹄子不上不下,是不是很想你師父了?躲角落慢慢想去吧。」
李無仙慘敗。
她心中也是哭笑不得,我說,前天帝陛下,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屬下沐猴而冠正在搞大事?你怎麼還能當沒事人一樣,居然有閒心和我吵嘴呢?是不是分不清重點啊你?
瑤光是真不在意,甚至挺高興的。
她說的是真心話,九嬰此舉,真是她想觀察的事情,對她無異於一種探路先行,喜聞樂見。
當年想做還沒來得及做,如今就像是直接跳過了八萬多年的時光,接上了這齣戲。
戲的主角看似是九嬰,挺好的……這種事不可能不流血,說不定要血流成河,自己當初的身隕,實際也可以視為生靈氣運反噬的結果。這樣的因果你也敢承擔?希望萬劫臨身之時,你那九個頭夠死。
到時候覆辟,有了這趟雷經驗,體系會補充得更完善。
心情這麼好,不調戲調戲這個日常氣她的小姑娘人皇,更待何時?
而此時的仙跡山亂石陣內,秦弈懷裡抱著一隻球,一人一球坐在丹爐面前看火。
好像都沒聽見天上傳了些什麼聲音似的。
其實都聽見了,只是一時不知道怎麼評價。
說來倒是也有預感的,九嬰翰音於天,它太清了,總會做出表現。
而選擇瑤光的體系,並不意外。它至少還要代表一部分「前天帝遺老」的願望,延續類似的秩序,哪怕內核並不相同。
其實就連它本人,都可以算「前天帝遺老」,受瑤光的影響很深很深,起碼它想不出其他體系,下意識就是沿用了瑤光的設想。
當然在如今的太清之見下,他可能會慢慢有自己的構圖變革,那也不是一朝一夕了。
所以……在這種預計之內的事情,倆口子沒什麼太大波動,只覺得有些諷刺感。
過了好久,懷裡的球才道:「瑤光可能反而會高興。」
「我也這麼覺得,九嬰簡直像趟雷似的。」
「歸根結底,它沒有自己的東西。」流蘇道:「和這些貨色作對,感覺意思都不太大,遠不如和瑤光相爭之時。」
「問你一個問題哈……」
「嗯?」
「到底是你想騎瑤光,還是瑤光想騎你?」
流蘇「噸噸」在他膝蓋上跳了兩下:「不是都被你騎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沒有沒有……感覺你沒怎麼罵過瑤光,至少沒貶低鄙視她。」
「她是與我一起長大的同伴,也是讓我身隕的大敵。如果我鄙視她,那死於她手裡的我算什麼?」流蘇淡淡道:「真正的敵人,是值得尊重的。尊重她,那也是尊重自己。至於九嬰……」
她笑了一下:「想讓我說它是敵人,那得看它這套東西進行的結果,起碼現在的它還不配。」
「那麼……」秦弈想了想,問道:「九嬰現在建立的這套東西,當年你是反對的,如今是否該出山給它搞破壞了?」
流蘇出神地看著爐火,半晌才道:「暫且等等。」
「等等?」
「他的期限是一年,我也想看看人間什麼反應。」流蘇低聲道:「你知道,古今變遷,很多事都不一樣了,當年我或許可以代表人族發聲,可如今我的想法能代表誰?早已不能了。我甚至不知道人們到底在想什麼。」
「所以你認為,如果是人族自己的選擇,你或許會認?」
「是,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流蘇道:「如果你願意陪我等,那就一起等一年看看……」
「看天樞神闕萬象森羅他們怎麼想?」
「不。」流蘇慢慢地變成人形,站起身來,轉頭認真地看著秦弈的眼睛:「看凡人怎麼想,他們才是最廣大的人族。」
秦弈心中微動。
流蘇伸手撫著他的臉頰,低聲道:「你曾無數次對我說,仙路高遠,不近凡塵,錯失了太多風景。然而世事匆匆,戎馬倥傯,終究未能成行。」
「嗯。」秦弈道:「我覺得我的太清路,需要回頭看。」
「那麼……」流蘇微微一笑:「如今既是你陪我看天上,也是我陪你回人間……你我一起回到煙火繁盛之處,過這八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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