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相見,也在墓中。
玉真人自己的墓。
當時玉真人說了兩次「傻子」,一次是知道秦弈不動他的「遺物」之時,認為「這種傻子不多了。」
然後就是秦弈與居雲岫李青君的情感,讓他認為「一群傻子」。
好像第二次才算與他本人的意味接近,實際上兩次殊途同歸。
有底線,有情感,有在乎的東西,而不是世人熙攘,只顧追名逐利或是力量長生。
無關正魔,只是世人眼中的傻子,有好處都不要。
但傻子見傻子,卻很是舒坦。玉真人送幽壤送丹爐送彼岸花,飄然而去,只不過是給順眼的傻子一點好處,隨性而為,沒什麼想法。
沒想到這個傻子成了徒婿,當時給的那些東西算嫁妝麼?
也或者算是孝敬師公?如今的玉真人撿回了前世記憶,對當年秦弈拜會幽皇宗的場景也是記憶猶新,每念及此都會有些想笑,世人緣法,真的難言。
秦弈站在他身後道:「感謝真人當年送的東西,每一件都很有用。」
幽壤給清茶發芽,還給安安養海藻。丹爐直接頂配,再也無需為這事兒發愁,至今都還在用。彼岸花就更別提了,換了只狗子……
玉真人笑笑:「你用丹爐也給我煉了治傷的丹藥,不然我可能現在還在養傷。一飲一啄,莫非緣法,我不謝你,你也沒什麼可謝我的。」
秦弈目光落在冰棺中的女子身上。女子面貌只能算是清秀,距離想像中能傾倒一位無相的美貌等級好像有點距離……然而人之情感,未必看美貌。
別人都是先看了容貌再有糾葛,這個另說。而與流蘇未曾先看容貌……若流蘇化形成人,並沒有那麼漂亮,他秦弈還愛麼?
當然是愛的,不可能動搖。
若九嬰是個美女,可能有發展麼?當然是不可能的,再漂亮也沒用。
心與象無關。
某種意義上,這就是指向了無相之證,勘破表象,直指本質。所以仙凡到底有什麼區別呢,回首當年流蘇所言,不過是需要「經歷過」。
如同最滄桑的老人,最後返璞歸真,又是童心。
僅此而已。
玉真人見他看冰棺,便道:「輕影取回幽皇遺址時,裡面少了些東西,是否在你那裡?」
秦弈道:「天帝之劍,人皇冠冕,還有一些資源,在我這。」
玉真人道:「生死簿呢?」
秦弈搖頭:「沒見過……話說還有這東西?幹什麼用的?」
玉真人看了他半天,秦弈神色如常。
孟輕影吁了口氣,暗道這死騙子演技真不錯,怪不得能騙那麼多女人。
玉真人什麼都看不出來,也沒覺得秦弈孟輕影有必要在這事上騙他。畢竟那裡被魔主盤踞那麼多年了,混沌還瞎吉爾吞,即使是盤踞之前也丟失了很多東西,就像秦弈的軀體和半本冊子,都不知道啥時候被偷的。這糊塗賬是實在沒法算。
他帶著最後的期冀,小心地問:「那……你既修時光之法,能赴過去之時,不知可否……」
秦弈默然半晌,才道:「我回仙神劫後、回開天之時,都需要具備兩個關鍵要素:一是有明確的時間坐標指引,二是該坐標需要有強烈的時空動盪。然後加上一些寶物輔助條件可以達成……若是缺失這兩個條件,便是流蘇瑤光合一,想要穿梭時空都不可能做到。」
玉真人眼裡的期冀光芒慢慢黯淡下去。
他也知道這不是秦弈推諉之詞,確實是做不到,否則若能隨便穿來穿去、帶這人回來帶那人過去,世界早就亂套了。應該說本來哪裡都不能穿梭,是修士把握時空本源道則之後,強行鑽了位面動盪的空子而已。
既然是鑽空子,當然不可能愛怎麼鑽就怎麼鑽,愛去什麼時候就去什麼時候。
包括時光回溯之法是否能讓人重生,也不需要問了。
時光回溯不能做到無中生有,若是尋得部分靈魂,哪怕只是一縷殘魄,或許都可以追溯完整,可壓根沒有的怎麼回溯?那就不是時光回溯了,而是憑空造物。
太清之上,或許可以。
「出去說吧,不打擾她。」玉真人轉身離開墓室:「悲願如今也在幽冥遊歷,是否要去尋他?」
秦弈跟了出去:「悲願在這?他現在不反對你祭煉幽冥啦?」
「當輕影尋回前世,悲願就縮了。創造自己的母神,這因果他扛不住。」
「……」
旁邊一直默默不語的孟輕影終於接口道:「主要是悲願自己現在想法有變,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感覺都開始修閉口禪了似的,基本不說話。」
「那先不去找他吧,我沒時間,得很快回青君那兒,怕她被訛獸暗算。」
「……你小看青君了,她哪有這麼容易被暗算。」孟輕影有點小醋意,本來想多留秦弈幾天呢。
秦弈嘆了口氣:「放心不下,總要盯著才心安。」
說話間,三人到了一間會客殿,玉真人和秦弈相對而坐,孟輕影一副小侍女的樣子在旁邊倒茶。
明明身份違和,不該是這種場面,可三人卻都笑了起來,覺得很好玩。
玉真人便笑:「當初你到幽皇宗找鳳神,為的是尋開天之引,如今來找我是什麼說法?」
秦弈眨眨眼:「破天之路。」
玉真人眯起了眼睛。
秦弈道:「真人花了這麼多年,湊齊了所有幽冥碎片,如今只是用界橋勾連,未曾祭煉。不是不想做,是暫時不合適去做,對吧。」
「原本設想是需要一場十萬人以上的大血祭,來組成新的幽冥之靈……這也是很多正道試圖阻止此事的原因。」玉真人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痛癢之事:「但如今天地有變,做這種事不合時宜,本座當然拎得清。」
秦弈也不去跟他爭三觀,只是道:「明河說,想要取代這種祭煉並不容易,需要一個很適合幽冥的強大靈魂來做這位界之靈。然而一般無相者與幽冥格格不入,並不合適……所以真人這一步很難走。」
玉真人淡淡道:「原本最適合的就是明河自己。其實若不是你的涉入,按照輕影與明河原本的關係發展,很可能就是爆發天樞神闕與我萬象森羅之間的大戰。結果輕影和明河的關係因為你而變成現在的德性……這事怎麼也沒法做了。」
孟輕影笑笑,秦弈也笑笑:「既然事情早就歪了,大家早已化敵為友,真人又何必再說這樣的話?我們應該積極點另找辦法。」
玉真人問:「什麼辦法?」
「在我們判斷上,九嬰也是不希望幽冥整合的,那可能導致堵死了它與天外溝通的位面縫隙。但由於真人始終找不到祭煉幽冥的辦法,它們自然也就沒必要急吼吼的來攻打,導致力量分散,被我鑽空子。」
「所以你的意思,我裝作祭煉幽冥,誘九嬰出來?」玉真人想了想,搖頭道:「幽冥是否正在祭煉,這動靜誰都瞞不過去,九嬰作為天帝更是有明顯感應,虛張聲勢毫無意義,騙不過它。」
秦弈道:「如果讓它自己覺得你真的在做這件事,然後幽冥還真的有了點好像是那麼回事的動靜呢?」
「那當然很容易上當,但這兩個條件怎麼達成?拿明河來煉煉?」
「何必總考慮明河?」秦弈笑笑:「幽冥全稱是血幽之界,一半血色,一半幽垠。我們之前捉了一位無相後期的大能陽神,正在畫卷祭煉,沒能煉完……他叫左擎天,修血海之戾。」
玉真人動容:「是他的話,雖然未必能使幽冥成型,但絕對可以讓人覺得血色沖霄,正在成型。」
秦弈笑道:「那就剩怎麼讓九嬰自己嚇自己了。你說……如果能在此役捉到那些妖獸之魂,是不是可以篩篩,說不定還真有合適的?」
玉真人眼裡閃過殘忍的色彩:「便是把它們全煉了,也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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