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聯盟成立已有251年。
這個時間,與如今祖庭通用的紀年法是一致的。
不論是人族還是異族,都認可當年由人族人皇一手成立的薪火聯盟,是改變整個祖庭格局的大事件,值得立新紀!
毫無疑問,薪火聯盟是如今整個祖庭的實際掌控者。
同樣也是對抗邪靈族及其爪牙的主力軍。
其中的成員包含了人族在內,一百多個同樣在對抗邪靈族入侵的強大種族,每個種族中最強大的話事人於聯盟中往往擔任常任元老的職位。
中央天域遼闊得難以想像,聯盟總部便設在此處。
上百艘銀白色的彼岸之舟破虛空而至,宛如一陣流星雨,來到整個世界上方那片浮空的宮殿前,劇烈的嗡鳴聲頓時消失不見。
一道道身穿白袍的身影自彼岸之舟走下,神色莊嚴肅穆,身後跟著聯盟的護衛軍,氛圍極其安靜緊張。
「嘶……這位怎麼來了?」
他們湧入一間大殿,發現大殿內早有人在等候,頓時一驚,齊齊行禮。
「諸位遠道而來,辛苦了,請坐!」
那位白衣男子轉過身來,器宇軒昂,容貌俊秀端正,語氣柔和,令人信服,唯獨有些顯眼的,是他那略微蒼白的臉色,以及兩個黑眼圈。
然而沒人敢因此而小覷他半分。
整個聯盟誰不知道,這位是人皇身邊最親近的人?
甚至有傳言說,他是與人皇一同,從下界飛升而來。
眾人依言入座。
白衣男子也不廢話,抬手扔出一枚玉鑒,大殿中央生出百十道光華,組成一幅畫面。
畫面中有三隻高大如山嶽的異族。
還有一位渾身裹挾在熊熊神火中的神秘人。
「落山城的事,諸位都知道了吧?」
白衣男子聲音柔和道。
眾人紛紛回應:「有所耳聞!」
白衣男子說道:「出手的是貪狼族,蝰蛇族,和蠻牛族,他們都是窮奇族的附屬種族,此次襲城,是窮奇族的意思!」
眾人面無異色,顯然早已知曉。
白衣男子繼續道:「巡天司剛得到消息,三日前,窮奇族神子死於霧隱禁地,此次襲城,多半是因為此!」
聽得這話,眾人頓時大驚。
「窮奇神子死了?此事當真?」
「太好了!此子天賦超絕,一旦等他成長起來,必成我等心腹之患,我等一直想找機會將他擊殺卻未能成功!」
「是誰做的?」
白衣男子搖頭道:「諸位莫急,先把這還天鑒的光影看完!這是當時落山城內一位巡天司成員所取,看完後,我們再討論!」
話音落下,大殿上方的畫面開始動起來。
自那紅色人影出現,到三隻大妖顯化真身,再到它們被神火吞噬,掙扎求生,只用了短短片刻。
這是一場碾壓性的戰鬥。
大殿內漸漸響起倒吸冷氣之聲。
這還天鑒也不知是何等法寶,所釋放出的光影不止是一段影像,居然還有真實的道韻和法則氣息顯現。
雖然只有些許,卻也已極為逆天。
「這是什麼手段?」
「好強大的火系法則,此人是誰?」
「那三隻大妖在真仙境停駐多年,實力非同小可,便是等閒大羅天仙,聯起手來也可抗衡一二!可此人,居然翻手之間便將它們鎮壓,而且連大羅天都未展露!」
「這是純粹的法則之力碾壓,他凝聚了多少法則之環,五個?還是六個?」
「不,不止!窮奇族神子雖然藏得深,但我見過他,法則之力絕達不到這種程度,此人……至少凝聚出了七個法則之環!」
「天吶!他是人族嗎?人族居然還有如此了不起的人物?」
一群白袍人難以自抑地誇張地叫出聲來,紛紛站起身,一雙眼瞪得老大。
白衣男子說道:「初見這一幕時,我與諸位一樣驚訝!但現在,比起驚訝,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們去做!」
眾人收斂神情,齊齊拱手道:「請仙君吩咐!」
白衣男子聲音少了幾分柔和,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窮奇族侵犯我人族城池,雖得這位神秘強者相助,未造成太大傷亡,但……」
「做錯了事,必須付出代價!我人族子民,絕不許枉死!」
「聯盟第四天軍已經出發前往窮奇祖地,我需要諸位幫助!」
眾人再度一驚。
聯盟第四天軍,乃是一隻王牌天軍,征戰無數,整個祖庭單單是在他們手上除名的強族,便不下一手之數。
所有人都明白,那位要動真格了!
窮奇族此番就算不被滅族,至少也得狠狠地掉幾塊肉。
有人詢問道:「可是要我等各族協同進攻窮奇族?」
「不!」白衣男子說道:「人族血仇,自當由人族自己報。」
「我要諸位做的事,與那神秘強者有關!」
「相信諸位也發現了,方才還天鑒的影像里,那位神秘人的容貌模糊,分明以特殊手段遮掩過,不想別人知道他的身份!」
「此事若傳開,祖庭各族必有動靜!我們要幫他!」
「怎麼幫?」有人詢問。
「我已傳令巡天司,儘量抹去此人在這件事情中的痕跡,不在人族之中傳播!諸位回去後,約束好族中晚輩,莫要再對此事追究!」
「這些日子,各道域邊境將全面戒嚴,若有誰膽敢伸出爪子越界,直接斬了!」
「仙君放心,我等知曉!」眾人點頭道。
白衣男子點點頭,忽然用手指敲打桌面,若有深意地掃過眾人:「我知道,在場各位,族中有人與那邊有些來往!」
此話一出,場間死寂,部分人面色煞白,低下頭去,一些人眼中閃過些許慌亂,擺手道:「仙君明鑑,絕無此事!」
白衣男子平淡道:「諸位莫要驚慌!如今局勢未定,你們為族人謀未來,多做幾手準備也在情理之中,可以理解!」
「而且,你們家大業大,每日俗事那麼多,下面的事,有疏忽也正常,只要及時補好疏漏,人皇不會在意的!」
場間再度沉默片刻。
一位距離白衣男子最近的老者平靜說道:「邪靈族乃眾生大敵,我等雖無大智慧,卻也明白這個道理,絕不會做那等愚蠢之事!」
「至於族中,正如仙君所言,事務太多,難免有疏漏之時!不過仙君放心,我等回去後,便會嚴加整頓盤查,若有私通邪靈者,絕不偏袒,立即交由人皇陛下處置!」
眾人連忙附和:「不錯不錯,正是如此!」
白衣男子看著那位老者,柔和笑道:「有敖老此言,我便放心了!」
被稱為敖老的老者緩緩點頭行禮。
白衣男子站起身,笑著說道:「好了,今日事畢,諸位請回吧!」
眾人告退離去。
白衣男子眯著眼,笑意逐漸收斂,取出一枚古鏡。
古鏡現出光華,繼而浮現出一道傲立於天地間的背影,身披雪白的長袍,如垂天而下的天幕,霸氣而恢弘。
白衣男子拱手行禮:「人皇!」
古鏡中的背影轉過身來,露出一張驚世駭俗的容顏,歲月仿佛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唯有一股自內而外浮現出的沉穩和堅毅。
人皇微笑說道:「說過多少次了,私下無人時,和以前一樣,喊我沈兄便好!」
白衣男子張了張嘴,苦澀搖頭:「人皇,事情已經辦完了!」
人皇神情不經意間收斂,點頭說道:「他們反應如何?」
白衣男子說道:「心中有鬼,藏不住的!」
人皇毫無意外,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希望他們學會收斂,否則……」
白衣男子點點頭,隨即想起什麼說道:「對了!落山城傳來的影像,還有最後一部分,被我掐掉,已單獨送去您那,您看到了嗎?」
人皇臉色微正,點頭道:「九環法則之力……真是讓人意外!」
白衣男子佩服道:「人皇就是人皇,只是意外而已,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差點嚇得從床上滾下來!」
「這可是九環法則之力,祖庭這麼多年,除了初代人皇和您,再無其他人……」
人皇笑罵道:「你這傢伙,什麼時候學會陰陽怪氣了!」
「九個法則之環的確讓人意外,但我更想知道的是,這是否是他的極限?」
「極限?九環還不是極限嗎?」
白衣男子皺眉不解,又想起什麼,說道:「人皇,聽您這話的意思,您好像知道那是什麼人?」
人皇搖頭,笑了笑說道:「這件事,你以後會知道的!通知下去,不光是外族,即便是我們內部,也別去查他!」
白衣男子拱手道:「是!」
人皇忽然問道:「學府開設的事,準備得如何?」
白衣男子道:「第一所學宮已經建好,但院長和導師方面的人選,還未確定!」
人皇點點頭,說道:「院長之位,讓我父尊來吧!」
白衣男子猛地震驚:「紫薇仙王?他老人家要親自擔任院長?」
人皇見他吃驚的表情,嘆了口氣說道:「教育乃一族之大計!」
「人族有億萬萬子民,我們有億萬萬份希望,這才是我們敢與邪靈族拼死一戰的底氣和力量所在!」
「若非我此刻抽不開身,其實一開始是想我自己來的!」
「這!」白衣男子更為訝異。
「你要相信,我們的族人,可以源源不斷創造奇蹟!」
「而且這些奇蹟在不斷發生,時刻準備開花結果!」
白衣男子微怔,說道:「您是說,那位凝聚了九個法則之環的神秘強者?」
人皇說道:「不止是他,還有你!」
白衣男子訝異道:「我?」
人皇點頭:「上一位虛空仙王以身化道,融入五域已一千多年!我希望,你可以成為下一位虛空仙王!」
白衣男子嘆了口氣:「很難!」
人皇笑著說道:「當然很難,可別忘了,你可是虛空神體!」
白衣男子深吸一口氣說道:「我還差一些積累!」
人皇說道:「前些日子,我在虛空極境發現一處秘境,蘊含虛空之道的真諦,極為難得!」
白衣男子說道:「我回去安頓一下!」
人皇點頭:「到時候,我讓曉兒去接你!」
……
這座不大的城鎮沉浸在劫後餘生的悲喜之中。
雖然因為那位神秘強者的出手,城內的百姓幾無傷亡,但負責守護城池的年輕士兵們還是損失了不少。
這種情況下,載歌載舞肯定不合適。
所有人都匯聚在城池中央那高大的石台下。
城主剛剛成年的兒子包紮好身上的傷口,紅著眼,提著酒罈子,沉默著給所有人敬酒,然後把剩下的酒倒在了地上。
場間響起整齊的倒酒聲。
人潮散去,各回各家。
城內的大街小巷很快飄起菜餚的香味,煙火氣十足。
祖庭幾無凡人,吃飯是種儀式。
不論是慶祝生存,還是為死者送行,總要有些儀式感。
李含光和白知薇受邀去城主府用餐,理由自然是他們協助軍醫救了很多的人。
一頓飯吃得有些沉默。
白知薇不會喝酒。
李含光更是連筷子都沒拿一下。
心情不大好的時候吃東西,對他而言本就是不合理的事。
夜盡天明時,二人離開了城主府。
他們並肩走在安靜的大街上,朝著街道盡頭走去。
「我今天救了一百二十四個人!」
白知薇低著頭,邊走邊說:「我從小就喜歡做醫者,像我父親那樣,今天我本應高興,但不知道為什麼,越想越難過。」
李含光很安靜,沒有說話。
她早已習慣,自顧自繼續說著:「那些異族抬手一揮就可以殺死一片人,而我……很努力很努力,才可以救回其中一部分!」
「我的醫術比父親終歸是差遠了!」
「如果今天是他在這,一定可以救更多!」
李含光以前一直不明白,那些狗血故事裡,女主動不動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是什麼腦殘行為?博取同情和關愛?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原來這種事,可以那般自然,而讓人生不出厭惡。
「就算你的醫術比你父親強一萬倍,又有什麼用?」
白知薇抬起頭,不解地看向李含光。
李含光平靜說道:「學醫,救不了這世間!」
「這世上能毀滅一切的是力量!能拯救一切的還是力量!」
「除此之外,其他都是虛談!」
白知薇聽著他的話,眼眶裡隱隱有淚珠打轉:「你說的我都懂,可我修行天賦那麼差,我不可能有你說的那種力量,永遠不可能!」
李含光伸出手,輕撫她的頭,輕聲道:「你有!」
陽光躍出地平線。
兩道影子自街頭蔓延到街尾。
少年少女的眼裡有光。
就像這世界應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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