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大驚失sè,道:「雁姑娘在您手裡?」
江川見狐言震驚之中,還帶著興奮之sè,好似聽到什麼珍寶一般,不由得抽了一下嘴角,這小子本來極其好sè,——當然他是自詡為憐香惜欲的,不過近來慢慢收斂不少,難道現在又要原形畢露?想著目光往狐言身後一轉。
狐言一怔,道:「怎麼?」
江川道:「沒什麼,我只是看看你尾巴露出來沒有。」
狐言輕咳了一聲,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流連花叢的精怪了,做為靈獸,即使心中還存著什麼sè心,卻是萬萬不可有sè膽,正了正容,問道:「為什麼會在您手中?」
江川簡略的說了一下珍饈島上的情況,狐言略一沉yin,立刻道:「既然如此,那雁……雁佳纓絕對是個禍害無疑,必須早早處理。」
江川問道:「如何處理?」
狐言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道:「殺,毀屍滅跡。」若論殺伐決斷,狐言其實遠勝於江川,只是對於美女,有一種先天的不舍,這才猶豫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而已,優遊花叢,憐香惜欲的形象,一部分是他的本xing,而另一方面,也是他茫無目的在散修群中廝混時麻醉自己的手段,現在他不管自願還是強迫,也找到了自己的寄託,也就不需要麻醉了,自控力也就增強了不止一籌。
江川苦笑道:「我豈不知這是最容易的做法,只是卻是不能做到。」
狐言「呃?」了一聲,總算他乖覺,沒把「您捨不得」這句話問出口,只道:「有什麼困難?」
江川道:「這雁佳纓全身都被一層奇異冰層包裹,我試過許多方法,都不曾損毀冰層分毫,連調動火種燃燒,也無計可使,連碰都碰不到她,何談毀屍滅跡?」
狐言知道江川火種的厲害,聽說火種的火焰都燒不透冰層,不由得駭然,遲疑了一下,突然道:「雁佳纓不過靈覺期左右,如何能夠有這種護身法寶?莫非是她從霓裳關得到的那件寶物……」
江川點頭道:「我也是這麼猜的……不過看起來,雁佳纓不能控制這件異寶,不然也不會我前面還看見她,一轉眼就凍進了冰層之大概已經失控了。這與我們無關,重要的是,把這個麻煩摘出去。」
狐言沉yin道:「不能殺,就只能扔了。」
江川點了點頭,起身道:「我還是要出宗門一趟。」
狐言跟著道:「也是,這麼棘手的東西,肯定不能丟在林下洲附近——不過沈先生的宴會您就不參加了麼,那樣不好吧?」要丟掉雁佳纓,當然是越遠越好,這樣的話,一來一回就要耗費不少時日,沈白的典禮酒宴迫在眉睫,十有**就要耽誤了。
江川苦笑了一下,道:「正是因為這次大典,我才不得不趕在這個時候出門。」
狐言怔了怔,隨即明白:這場宴會,十有**就是長生殿的亮相晚會,對於與長生殿有牽扯的江川,實不宜露臉,即使長生殿不知道江川跟珍饈島的瓜葛,也不能不以防萬更不能連累了本來毫無關係的沈白。
江川嘆了口氣,饒是他不是忍不得的人,這種落荒而逃的感覺,也令人難受,長生殿——珍饈島上那個長生殿使的容貌舉止在他心中轉了一圈,那種高高在上,頤指氣使,恐怕馬上就會遍布大昌修真界吧。
「臨走之前,我要去拜見師父。」
江川趁著無人的時候,見過了沈白,把自己要出去的事情稟告,除此之外,珍饈島上的經過和長生殿、大障山的瓜葛這一系列事情,也都一一稟告,提醒沈白,這一次慶祝酒宴恐怕要出意外。
沈白聽了,坐直身體,露出了注意的神sè,原本懶洋洋的姿態慢慢變得嚴肅起來,等到江川講到珍饈島的沉沒之時,身子突然再次向後一靠,表情沒入了洞府牆壁的yin影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江川說了一個大概,停下來時,只覺得洞府之中靜悄悄的,毫無聲息,這種沉默令他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伴隨著寒意升起的,還有疑惑——怎麼了?難道他還對事情的嚴重估計不足麼?
良久,沈白的聲音才傳過來,飄飄渺渺,聽不真切:「他們都死了?」
江川怔了一怔,下意識的問道:「誰?」
又是一陣沉默,沈白突然忽的從yin影中坐正身子,笑了笑,笑容一如從前,玩世不恭,嘴角上挑,帶著一絲不知是邪氣還是痞氣的不明意味,目光卻是明亮如寒星,道:「現在正是出門的好時節,既是要出門,你替我辦件事如何?」
江川見他說得鄭重,道:「您吩咐。」
沈白道:「幫我去隴西道辦一件事。」
江川愕然道:「隴——隴西道?」那是大昌最邊緣的一道,與南桂道相隔萬里,同時接壤西戎和大赫,這一去一回,至少要數十日功夫,就算江川打算走遠一點,也沒打算去那麼遠的地方。突然,他心中一動,沈白是故意把他支遠些麼?
見江川不應,沈白臉sè一沉,道:「怎麼,我的吩咐,你不願意去?」
江川見他翻臉,心中憂慮更盛,危機感壓的他喘不過起來?抬頭道:「師父,到底會有什麼……」
沈白目光微微一沉,道:「師父兩個字,你暫時還叫不得。這件事辦好了回來,我收你為徒,倘若有什麼差錯,別回來見我,師徒之份也不必提起。」
江川只覺得全身發抖,這一刻,實在是太熟悉,曾經有一個場景,雖然人、地、時、事完全不同,但是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相似——那是多少年前,他心中唯一的至親人,孫先生離世之前,與他訣別的時刻。
為什麼會這樣?當時孫先生病入膏肓,就算是江川,也能感覺到那種死亡的臨近,但是這是沈白,不但還在盛年,還剛剛晉升為琢磨期宗師,成為林下洲乃至修真界重要新生力量的沈白!
為什麼,他會覺得,其中的悲險,更比那時猶勝?
更諷刺的是,沈白晉升宗師的酒宴,還沒有辦呢。
「又是……長生殿?」江川抬起頭問道。
沈白嘴角滑過一絲苦笑,突然一耳光閃了過去,淡淡道:「不要自作聰明。」
江川被打的跌倒在一旁,差點嘔出一口血來,不是受傷,而是恨——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麼恨過,只有這一刻,他才知道恨之入骨是什麼意思。
當長生殿的女人指著他鼻子,頤指氣使的時候,他只覺得厭煩。長生殿的腳步漸漸緊逼到他身邊,他只覺得麻煩。當長生殿逼得他忍氣吞聲,背離家園的時候,他也曾覺得氣惱,他本是個很難產生恨意的人。
但是長生殿緊接著把手伸到他身邊的師長親人身上。
雖然江川不懂,為什麼沈白會突然如此悲觀,但他相信沈白對自己的判斷——長生殿會對沈白動手。
原因重要麼?
他只知道,高高在上,以超凡姿態就要再度君臨修真界的長生殿,馬上就要變成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而且是無法阻止的那種,他太弱小了。
沈白見江川伏在地上久久不起,心中難受,面上仍是絲毫不假辭sè,伸手,把一個瓶子扔了出去,道:「這個拿著,出去一趟,除了xing命之外,這個東西也不能丟。裡面三十六枚丹藥,倘若平安歸來,退還我二十七枚,倘若……剩下的你自行處置。」
江川啞聲道:「那是什麼?」
沈白沉默了一下,終於道:「九sè築基丹。」
江川離開林下洲,卻並不是從洞府門口走的,而是從沈白洞府後面的傳送陣離開,沈白本身有傳送方面的神通,當初連江川身上都能設下坐標,何況固定不動的傳送陣?不過傳送陣也只是送江川離開洞府,回到山門,其他的手續,該辦還是要辦。
送走了江川,沈白坐在洞府之中久久不語,突然伸手,從洞中拽出一匹白布,披在自己身上,仰天倒在地上,用手狠狠地砸著地面,道:「焦大嘴,土老兒,你們兩個妖孽,想必死了也沒有人哭一聲,小弟趁著還能喘氣,替你們帶幾日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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