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雲霧繚繞,煙靄升騰。
太乙道的主峰後山,一處絕密禁地之中。
有一身著潔白道袍,以一支木簪束髮的女子盤膝坐於蒲團,雙腿旁邊擱置著一張狐狸面具。
在她周圍,是太乙道的最高隱秘。
曾經張太乙雲遊天下,終大道圓滿,在離開宗門白日飛升之前,在宗門留下了一身所學與大道傳承。
相傳只要有人能悟透這一間布滿劍痕與道韻的石壁,那麼此人便能繼承張太乙的衣缽,天人有望!
而太乙道立派百年來,無論是多麼傑出的弟子,哪怕是以劍道著稱的天象真人姜晨,都悟不出三分門道來。
直到李青衣入門。
道心通明的她,簡直就是對於張太乙所留之法,最完美的契合之人。
遊歷世間,看遍大千,練劍入道之後,當李青衣回歸太乙道,已是在此足足閉關了五載。
五載閉世,觀壁悟道,歲月不知年。
這五年來,萬般太乙劍法,無數張太乙曾經磨鍊大道,留下的數之不盡的感悟,都成為了她晉升大道的良資。
或許外界之人不了解,甚至以為這位驚才絕艷,有祖師之風範的未來道主,早就隕落他鄉。
但太乙道的高層,卻是非常清楚。
因為早在三年之前,這太乙後山便有天象風起雲湧,雖是片刻便消,但那其中瀰漫的道韻,已是超出了曾經姜晨破境之時良多。
僅僅不過閉關兩載,李青衣便借著張太乙留下的傳承,成就了天象。
那麼時至如今,修為又該長進到什麼程度?
時值夏末,天氣雖開始漸漸轉涼,然卻還未入秋。
但,當那閉眸許久,宛如靜止的女子一雙眸子睜開時,空氣卻都仿佛凝固了起來,如入深冬。
女子晶瑩如玉的眸子,看著眼前大道石碑如舊,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
隨後,她那修長的手臂隨之探出,握住一柄以千年靈木為基,打造而成的不朽木劍,站起身子,長劍輕輕遞出。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一瞬之間,與她曾經所修行的太乙劍法有七分相似,但卻截然不同,甚至更上一層樓的劍法,在她的手中輕輕展現。
即使沒有任何殺意,但周遭虛空間的天地靈氣,卻隨著這柄劍起勢開始,陷入了停滯,甚至無中生有,凝結出了冰霜。
並沒有動用什麼特殊的手段,甚至連真氣都沒動用,就單單只是以劍入道,便可使虛空生相。
若非此地乃太乙重地,使得女子有所顧忌,怕是放手施為之下,整個太乙後山,都得落入個百里冰封,千里雪飄的局面。
片刻之後,這一身月白道袍,肌膚勝雪的女子一套劍招罷了,微微閉眸,體悟良久。
身影與石碑相襯,在如此幽暗的環境之中,倒是形成了一副別樣的風景之畫,再加上那修長微閉,幾欲睜開的睫毛,幾如天上謫仙下凡。
「差不多了。」
良久之後,睜開眼睛。
李青衣看著眼前,在五載之前玄奧到近乎不可參透的石碑,輕輕俯身一拜。
「後輩弟子李青衣,謝祖師傳法。」
「此後歲月,我輩持太乙劍,定不墮太乙威名!」
這一禮後,女子轉身。
而她身後那足足有著八十一種上乘奧妙變化,每一門落在外界,都足以掀起腥風血雨的太乙傳承,都被她徹底悟透,毫無秘密可言。
蹲下身子,將那張有些磨損的狐狸面具撿起,輕輕擦拭。
畢竟不過凡物,即使以真氣保養,依舊抵不過歲月的侵蝕。
但好在,先天真氣乃是世間最為純精的精粹,可以保證一切事物延緩腐朽。
一切事罷,女子將面具系在了月白道袍的腰帶左側,隨後持一柄木劍,跨過了這坐關五載的後山禁地。
無數太乙陣法,在旁人眼裡如同九死一生的道路玄關,在李青衣眼裡已是如林間小道般,毫無秘密可言。
她隨手催動真氣撥弄,那股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奧妙,甚至連這些兇險的陣法都不必觸動,就堂而皇之的踏步離去。
當再一次邁出這後山,看到那廣闊無垠,碧海藍天之後。
饒是以李青衣的心境,也不由得有了久違的放鬆。
時隔五年,閉關時不過先天,待到此刻出關時,她卻已是成為了一名悟盡太乙妙法,得祖師衣缽傳承,通體無漏,神魂與道相融的二品大宗師!
毫不誇張的說,此時的李青衣,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她的道心通明,走的是遍觀萬法,踏出我道的道路,有了張太乙之大道的加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以見得假以時日,這太乙一脈,必將有另一尊天下絕巔,冉冉升起!
步履如風,踏雲而行,女子髮絲束於冠中,兩條大袖被風吹拂,鼓動不停。
一股強盛至極的天象氣息,自這太乙後山升騰而起,瞬間太乙道內的所有先天及以上的高手,都被驚動了。
「那股氣息,是從後山傳來的?」
「好強盛,就連祖師全盛時期,恐怕都不一定能有這般強大吧!」
有人驚訝,有人不解。
但同樣的,也有人露出了驚喜之色。
太乙主峰,道宮之內。
一仙風道骨,執柄道劍的雕塑,正立於這大堂中心,香火不斷。
區別於別處道脈敬仰道尊之像不同,太乙道一脈師承張玄素,至今不過百年,又兼融合道佛,所以乾脆並未供奉神祇,而是以祖師之貌雕刻為了石像,供後輩瞻仰。
眼下,在這正殿道宮,有一渾身上下,都透著腐朽氣息的老者,睜開了渾濁的眸子,閃過一絲精光,語氣不禁有些激動:
「姜晨,是後山?」
在他一畔,身背道劍,面容俊朗宛若劍仙的姜晨真人,肯定的點了點頭:
「祖師,正是後山傳來的氣息,咱們的下任道主,出關了。」
積壓在心頭許久的陰鬱,終於有了幾分緩解,即使是以姜晨的心性,也不由得舒了口氣。
近些年來,隨著太乙道祖師張玄素失蹤的時間過得越久,有些人終究是忍不住了。
一甲子的歲月,足夠有心之人徹底安心,可以確定那尊一世無敵的無上大宗師,已是徹底的離開了元天界。
要知道,一方聖地的建立,其會招惹到許多勢力的蛋糕。
往年裡憑藉張太乙的名頭和餘威,有些人不敢有所動作。
但隨著張太乙證道天人,飄然離去的消息,以及宗門最後一尊柱石,曾經跟隨張太乙修行的劍道大宗師宋靜虛瀕臨壽終,疑似隕落的消息傳開。
眼下山門外,已經是風雨欲來。
值此之時,在三載之前便已成就天象的李青衣,於此刻出關,對於太乙道而言,無疑是件極好的消息。
太乙祖師雲遊天下,在外界證道天人去往域外之前,可是曾明言道,數十載後,會有天縱之才悟盡太乙八十一法,驚才絕艷不下於他,將帶領著宗門再創輝煌,成為真正的武道聖地。
是以,在所有真傳都只能參悟十之一二時,李青衣卻能有這份天資,無疑是僥天之幸。
眼下局面,外界群狼環伺,不容小覷,有些人隱忍了許久,早就迫不及待發難,想要落井下石了。
有李青衣出關,臨危受命繼承自張太乙離去後,便再無人擔任的太乙道道主之職,哪怕宋靜虛自覺壽元即將告終,也算是能放下一直懸著的心了。
...
太乙道宮之中,就在宋靜虛與姜晨正感慨間。
那凌空渡虛,踏著雲霧而來的女子,已是至了這間道宮之前。
那外界浩大的動靜不過泄露一絲,轉瞬便已逝去。
但二人都是天象修為,神覺敏銳至極。
當那身穿月白道袍,姿容如謫仙的女子,踏入道宮門檻之際。
宋靜虛露出了笑容。
一百餘年前,有高人武道大成,至這無名山脈開宗立派,號曰太乙,承祖師之志,繼而名揚天下,被當世人恭稱為張太乙,為天下絕巔。
而他宋靜虛,則是有幸於那位座下聆聽劍道,然而天資愚鈍,終究不得其一身真法。
但就算是只得三分劍訣本領,在這普天之下,他宋靜虛也當得上一句頂尖高手!
若非年輕之時縱橫江湖三千里,大大小小經歷不下數百場搏殺,又怎會落得個今日暗傷復發,命不久矣?
須知道,天象壽可達五百,一般的普通小傷,可決計不可能叫一尊還未活過兩百年的大宗師,壽終隕落!
但時也命也,不成天人,哪怕武道通神,也依然要面對生老病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好在,於風雨飄搖的最後關頭,有能扶大廈將傾的後輩出世了。
宋靜虛看著那執一柄木劍,踏入這間道宮的女子,欣慰的點了點頭: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周身散發腐朽氣息的宋靜虛,如是言道。
神魂與道合一,圓滿無暇,渾身上下都有種難以言說的奧妙,宋靜虛恍惚之間,甚至仿佛看到了曾經的張玄素。
而且最關鍵的是,眼前這女子此時此刻,已是在境界上超越了他。
如今自身已經腐朽不堪,再難破境,但這眼前的年輕女子,卻不過正值巔峰年歲,未來必將風華絕代。
宋靜虛有理由相信,太乙道在她的手上,將在不久的將來,重新綻放祖師的光輝,叫這太乙之名,名揚天下。
「後輩弟子李青衣,見過宋祖師,姜師叔。」
李青衣執木劍,款款走至,抱著木劍,規矩的行了一禮。
而姜晨見此,只是苦笑一聲:
「青衣,這聲師叔以後就別叫了,當真是羞愧的緊。」
「都說達者為師,而且你繼承我脈祖師的道統,就是我太乙道自祖師之後的下任道主,這點毋庸置疑。
「等到你正式授予道主之位,掌這一脈聖地,那於情於理,都該我來對你行禮才是。」
說罷,這高大的背劍青年微微側身,有些羞愧。
畢竟被看著長大的後輩超越,本身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更何況自己一路走來,無論是在宗門還是外界,都屬於那種第一流的天才,不然也不會破境天象。
但就因如此,所以姜晨才會有些尷尬。
那種面對更加驚才絕艷之輩的挫敗,普通人是難以感受得到的。
宋靜虛緩緩自蒲團站起了身子,微微對著李青衣點頭,隨後側著身子,看著那尊氣質超凡脫俗的張太乙雕像,語氣鄭重道:
「姜晨,去召集各脈首座,還有諸多長老與真傳。」
「青衣,上前拜祖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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