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變故,頓時讓這本來威嚴的金鑾殿,變成了另外一幅局面。
「陛下,此舉不可!」
「陛下,萬萬不可啊!」
「琅琊王家,文曲謝家,還有那長寧李氏,盡皆都是我大夏鼎鼎有名的世家大族,如此出身,怎可能會行此之事?」
「常言道,士大夫不興刀兵加身,還望陛下莫要行此莽撞之事,待到事情盡皆查明之後,再判不遲啊!」
一晃眼過,見得那些個有名的世家高官,一個個如同拎小雞般被玄甲衛擒走,眾多朝堂上的官員心中不由得有些畏懼。
這位新近登基的今上,殺心也忒重了點。
雖然被玄甲衛帶走的這十幾個人所做的事跡,他們這些朝臣多少也有點數,但你暗地裡搞不行麼?
非要在這大殿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判了他們的罪,這和得罪天下士族又有何區別!
要知道,整個大夏真正的千年大族和武道高手,大部分都是出自名門世家,要麼就是有名的武道大派。
而江湖中,除卻像是侯元魁這等不屑經營者外,就算是四大宗派的長白山和天行盟,都與朝堂有著千絲萬縷的干係。
剛剛那十幾個人背後站著的勢力,最差的起碼都是經營百年,稱雄一郡,其中更有甚者背後的勢力,稱上一聲累世公卿,都不為過!
就這麼武斷的判了他們的罪,恐怕難以服眾啊!
除卻大部分為了自家安危和背後世家著想的臣子,著急的開口求情外,也有不少看得清局勢,忠於大夏的忠臣臣子,也開始對著上首站起身來的洛離急切勸誡道。
一時間,朝堂上言語嘈雜,清一色都是想要洛離冷靜下來,切莫意氣用事的臣子,形勢呈現出一邊倒的局面。
其中,忠奸難辨!
看著下方有些人梗著脖子,連面色都變得漲紅起來,洛離並未憤怒,只是覺得有些可笑。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所謂的眾人皆醉我獨醒,到底是種什麼感覺了。
舉目四望間,竟無一可以引為助力。
這實在是,讓人難以高興起來。
群臣都道洛離意氣用事。
可洛離真的不冷靜嗎?
相反,他冷靜的出奇。
或者說,眼下局面的反應,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了。
「越是這樣,朕才越是要查。」
「什麼時候,犯下如此大罪也是可以寬恕的了?更何況還有滿堂朝臣前來勸阻,何其可笑也!」
「往小了講,買賣奴隸,以官之身中飽私囊謀求私利,往大了言,更有甚者在大荒大災面前,還只顧念著自身的一己貪慾,視芸芸眾生於無物!」
「朕要是在這時候退了,那往後縱使有通天武功,也只會被這些個傢伙一步步拉入泥沼之中,有心無力。」
「所以,朕不能退!」
「非但不能,還要...」
念頭飛轉,本來準備先暫緩對於這些押解入獄之人的處置,但在洛離看到滿朝上下的官員反應後,卻是一刻也不準備耽擱了。
他原本以為,世家大族雖為沉疴,卻也不必一桿子打死。
畢竟這些出身的傢伙,才學和武功還是有的,加以調教後,也算是國家棟樑。
但現在看來,貌似沒有這般簡單。
滿堂無論清流忠奸,潛意識裡竟然覺得這本來就該是一種常態,而且還要皇帝去顧忌所謂的世家?
笑話!
難不成他們真以為這大夏,是與世大夫共治天下的不成?!
這天下是他洛離的天下,是整個夏朝每個人的天下,可卻唯獨不是這些世家江湖的天下!
這點,必須要讓滿堂的朝臣了解清楚,不然必將後患無窮!
人才肯定是要留下用的。
不然若是全部清理了,別說是締造盛世,他整個皇朝都得為之癱瘓。
但是這第一步,卻絕對是要走的。
其他的先不談,首先便需要讓這些個做臣子的明白一個道理。
自己登基之前,或許世家和宗族能夠掌握很大的話語權。
但從他洛離登基的這一天後。
大夏,該變天了!
「諸卿,不必多言。」
「因為朕的話,還沒講完呢。」
洛離看著下首一直默不作聲的北涼派系將領,淡淡吩咐出聲:
「著天子令,擬定聖旨。」
「今段正之流,觸犯大夏律法,枉顧聖人之意,中飽私囊,又兼為官之身橫行無忌,百姓苦不堪言!」
「因此,朕體恤天下為民計,特此頒布詔令,命陸雲率千名將士嚴加看管牢犯,三日之後,於皇城午門斬首,以示天下!」
「諸事已畢,諸卿勿要多言。」
「韋鞍,退朝!」
言罷,洛離一掃袖袍,身形便往幕後行去,將那滿堂上下神情震驚的臣子,全都無視了過去。
下首北涼將領之中,破境先天一身鎧甲的陸雲聞言,大步一邁走出,趁著洛離即將離去之時,當即領命恭聲肅喝道:
「臣陸雲,領聖旨!」
「定不負吾皇旨意!」
說完,身形一躬,心中頓覺痛快。
果然,無論是做那北涼王的洛離,還是成為了大夏皇帝的洛離,都還是那個人。
那個北涼上下寧願為之效死,也不會選擇背叛的王上!
世家大族有威脅,又能如何?
我之政令頒布,管你作何感想,誰敢阻攔,統統斬殺!
「大夏乃是陛下之天下,十年來他所經歷過的權謀與廝殺何其之多也,這些個朝臣在他面前賣弄這點權術,簡直就是班門弄斧!」
「也無怪乎,會導致陛下如此雷厲風行,罪有應得罷了!」
陸雲面色平靜,聽到上首那太監扯著嗓子高呼退朝後,眸子中露出幾分冷笑。
經歷了這輪震懾,想必這些個大部分朝臣,也該老實一些了吧。
...
洛離登基稱帝,改年號為太初,正是新年的第一日。
在這個辭舊迎新的好日子裡,本該是闔家歡樂的好時候。
可就在整座皇城好不容易從恐懼中脫離出來時,一道震驚朝野以及天下的消息,卻突兀流傳而出!
當今夏皇,於登基大典之時召開朝會,以無端之罪名,連殺戶部尚書段正、光祿大夫李宏興、鴻臚寺長史謝文瑞等一系列朝廷重臣,狠辣之名暴虐之重,遠勝於前任夏皇!
一時間,朝野之上臣子以命為鑑,欲要今上收回成命,可收效卻極為寥寥,眾多世家大族於士林之間,痛斥當今陛下種種行徑!
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甚至隱隱間,還有向著其餘各個州郡傳播的風向。
這一看,就曉得背後有幕後推手,想要搞壞當今皇帝的名聲。
有識之士心裡如明鏡般,但芸芸眾生,卻不見得會如此。
可無論風向如何,那三日之後午門斬首的眾多臣子,卻還是如期舉行,沒有一刻延遲。
三日後。
皇宮書房內。
洛離手捧一卷書簡,正在整理著大夏的各種朝令以及制度,爭取尋得出一條眼下最為適合的變法之道。
經過入主皇城後的一些了解,洛離已經大致明了,眼下的大夏到底是個什麼局面了。
世家宗族把持朝政,以舉薦和察舉為大致制度,推行官員,此為文官。
而武臣雖以修為論長,但是正所謂窮文富武,習練武功還願意入朝為官者,又能有幾個是平凡出身...
平凡出身有點機遇的,大部分都是從市井中殺出來的,早去混江湖了,誰還來這朝堂平白無故受到掣肘?
「真是上品無寒士,下品無世族啊!」
放下記載了諸多官吏的卷宗,洛離一聲感慨,有些頭疼。
武官還好說,人心都是肉長的,北涼直系提著腦袋和他一路南征北戰,之後將官之位自然少不了。
可真正治理天下,卻不能只單單憑藉武力,即使這是一方武道通神的世界,也是一樣。
打下來,底下人治理不當都快餓死了,又有何用?
這不是洛離所想要看到的局面。
先不談那什麼眾生人人如龍,武道各個通神的大夢,現在的首要目的,應該是做到真正的百姓富足,起碼各州貧富差異不能這麼大!
眼下朝堂上,近乎八成的官吏,都隸屬於世家宗族,真正的寒門子弟,能做到上三品的,寥寥無幾。
有些事情,僅僅但憑藉著武力,怕是難以徹底解決。
確實令人有些頭疼。
但欲要這世道改天換地,這點困難,卻並不可能讓洛離停下腳步。
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關終屬楚!
更何況洛離的實力和麾下大軍,足以掃平一切禍患,他欲要變革這世道,誰人又能阻攔?
若是有這一手牌握住,都不能打好的話。
這帝位,趁早也別做了。
一側,近些時間總來與他論劍,藉此悟道的李青衣,卻是抽了一卷史書,正在傳遍品讀。
冬日裡的陽光照在她如同玉脂般的臉頰上,讓她這一直以來都有些蒼白的面容,露出了三分紅潤。
看上去,更加楚楚動人了起來。
本來在北涼時,洛離與李青衣就時常以論劍為名交手,互相印證己道。
而在洛離送洛鴻道歸天的那一夜過後,二人的關係也漸漸有了些改變。
雖然誰也沒有戳破,但是關係確實是越來越近,以至於就連那位現如今已經離去的太乙道大宗師姜晨,都察覺了幾分。
放下卷宗,抬起頭來看著那一側窗邊的盛世美顏,洛離微微出神,不覺間又想起了之前姜晨離去之時的話語。
「青衣自幼起,便在太乙山長大,四季所修唯劍而已,一顆無暇道心,堪稱是天底下練劍的最好天賦。」
「你既得祖師傳承,也算是有祖師點頭了,因此你們二人要是能結為道侶,本座這個做師叔的,也不會多加干涉。」
「只是各種把握,你自己心中要有數,可以的話,最好不要過度沉迷,以影響大道。」
「如此言語,陛下可懂?」
前些日子裡,月色正朦朧。
劍仙道人正欲離去時,所言語訴出的話語,洛離到現在還記得清楚。
「平素里看起來高冷難以相處,誰知道竟也有這種溫和的一面。」
「人不可貌相啊。」
大夏立世八百載,所藏書自然不少,雖說比不過大周,但也是當世少有,不論武道典籍,比起太乙道自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也無怪乎李青衣會感興趣。
正思索間,那不遠處的女子聽到洛離突然出聲感慨,眸子平靜的抬起,將目光從手中的書卷上移開,向著洛離望了過來:
「為何突然有此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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