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武道紀 第一百三十四章 殺心(大章求月票)

    「此子……似有蹊蹺?」繃帶怪人身旁的老者驚訝地一挑眉,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頭看向被其喚作溫師兄的繃帶怪人。

    繃帶怪人唯一露出的雙眸微微閃動,似是掠過一絲嘆息,又似夾著一絲讚賞。他緩緩從桌旁起身,沒有馬上回應老者,反而轉頭吩咐身後的一個年輕弟子。

    「催動你肖師兄的魂牌,讓他認輸回來!」

    此言一出,不僅是那個年輕弟子,就是他身旁的老者也愣了愣。

    「師兄,或是巧合,要不再看看?」與那年輕弟子不同,這老者卻是聽得懂的,頓時皺眉傳音給繃帶怪人。

    「還不快去!」繃帶怪人先是呵斥了一聲那個愣著的年輕弟子,這才傳音給老者,「不,不是巧合,師弟未關注過肖戰的對手,故而才抱有僥倖之心。」

    他說著一頓,繼續傳音道,「師弟可還記得數月前,六極道要求修改聖門雛敵榜的消息!」

    「六極道?不錯,老夫記得,似乎是他們書脈的一個傳承弟子被人所殺,莫非就是場上這個青城弟子?」老者饒有興趣地撫著長須,盯住了鏡花水月上的白崖。

    「嗯,這還不止,四年多前,血河道滲透蜀地一事……」

    「峨眉凌天閣……狄道城……就是此子嗎?」老者動作一僵,愣然回頭。

    「師弟現在還覺得是巧合嗎?」繃帶怪人瓮聲瓮氣地緩緩問道。

    老者默然無語,旋即又轉頭觀看鏡花水月,眼中帶上了一絲濃重的審視意味。

    「此子果然名不虛傳,其狠辣果決還甚於我等三宗六道培養的弟子,可惜進了青城這種軟性子的道門,真是可嘆!」繃帶怪人沒心思繼續看下去了,輕輕嘆息一聲,朝山外走去。

    「竟讓『血疫』溫航這等狠人都起了愛才之心,不知對你是福是禍……」老者撇嘴一笑,深深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白崖,也同樣起身出山。

    與此同時,在青城這邊的觀戰席上,梅洵也有些愣然地看著鏡花水月。

    「這是你的吩咐?」他轉頭看向劉鈺,神情凝重地問道。

    「師兄說笑了,某怎會在論劍期間如此妄為!」劉鈺手一抖,硬生生捻斷了幾根長須,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想來你也不敢!」梅洵咕噥了一句,又轉頭看著鏡花水月,神情顯得極為怪異。

    「師傅,白師兄好像很辛苦,別讓他撐下去,不然後面就沒法爭榜了……」一旁的毛疾面色焦急,看了看眉來眼去的兩位師長,終於忍不住輕聲提醒。

    「白師侄沒事,只要逍遙宗的先天武者不全是死人,估計馬上就會主動認輸了!」梅洵忽然回頭,笑著安慰毛疾。

    「逍遙宗主動認輸?不應該是白師兄嗎?」毛疾為之傻眼,一臉芒然地看著自家師伯。

    「唉,惡人也怕狠人啊……只是剛而易折,白師侄這性子狠烈如斯,劉師弟接下來任重而道遠啊!」梅洵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拂袖而去。

    ……

    儘管「血疫」溫航已吩咐隨身弟子讓肖戰認輸,但其實白崖此時的處境並不太好,戰況又一次倒轉了,現在是肖戰在追著他打。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肖戰的情況正好印證了這個至理。

    他前兩日連勝三場,但血氣消耗巨大,短時間內根本補不回來,剛才又連用了兩次大招,目前已是強弩之末。

    不過,白崖更慘,他也動用了兩次大招,而且還連續催動過符籙之力。符籙之力可以催發潛能不假,可潛能爆發過後,就會迎來虛弱期。

    這本來應該是作為不成功就成仁的殺手鐧,可現在居然被白崖當成了普通的攻防手段!

    接連兩次爆發過後,自然就讓身體虛弱了下來,開始有點撐不住了。

    最關鍵的是過了這麼長時間,肖戰散發的血瘟之氣終於起作用了,在白崖最虛弱的時候,爆發了諸多疫病病狀。

    此時,還在演武場上堅持的白崖,幾乎是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在躲避肖戰的攻擊。

    他現在不僅頭疼欲裂,而且一張癱臉滿是眼淚鼻涕,咳得像是連肺都要吐出來。看這樣子哪裡還像那頭冷酷剛猛的白虎,簡直就像是只深度傷風感冒的病貓。

    只是若仔細觀察,卻又能發現白崖眸子深處的一點火光越發熾烈血紅,像是一座正在強行壓抑著的活火山。

    肖戰完全放開了手腳,逼近、攻擊,逼近、攻擊,再逼近、再攻擊。

    儘管他也到了極限,可強烈的獲勝欲望正在支撐著他,精神越發高亢,連蒼白的臉上都浮起了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面前對手的頑強讓肖戰有些吃驚,換成是前三場的對手,他覺得這場論劍武鬥怎麼都該結束了。

    不過,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更不想放棄。這場武鬥已經榨乾了他僅剩的血氣和體力,回去必定要躺好幾天,無論如何,總要先將這場勝利帶走。

    就在肖戰透支戰鬥的時候,他的靈魂深處突然傳來了一絲輕微的悸動。

    「宗門催動了某的魂牌……在這個緊要關頭……為何?」肖戰神情大變,只覺頭皮發麻,根根毛髮豎立而起,原本還有些血色的臉龐瞬間蒼白如雪。

    鏡花水月法陣籠罩之下,尋常的通訊手段無法聯繫陣內武者,但魔門弟子的魂牌、魂珠這等手段卻不限在內。

    不過,魂牌無法傳遞具體信息,一旦被催動就只表達了一個意思,那便是讓正在武鬥的弟子立刻認輸回歸。

    就在肖戰猶豫不決之際,靈魂深處又一次傳來了警訊!

    「第二次了……」

    肖戰的神情迅速黯淡了下來,終於頓步,僵立在了原地。

    「某……認輸!」艱難地開口之後,他竟然發現這個沙啞哽咽的嗓音,根本就不像自己,其中的怨毒和憤懣簡直濃郁地像是要滴下來一般。

    「你認輸?」

    肖戰認輸之際,他身前不遠處的白崖也是全身一震,僵直著轉過身來。

    癱臉上原本微眯著的雙眼猛地睜開,死死盯住了肖戰,瞳孔深處兩點熾烈的火光,猶如九幽之下的惡鬼現世,讓肖戰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白崖很快就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轉頭抹了一把鼻涕眼淚,遮擋住臉上神情。只是他剎那間露出的一縷失望之色,卻已深深刻在了肖戰心中,讓他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

    兩人結束武鬥後,白崖還算好,只是病得很重,走路腳步虛浮,如同踩了高蹺一樣。而肖戰則完全支持不住了,只能被逍遙宗門人抬著下山。

    本來以他的身體,這會就該暈過去了,但肖戰心中的疑惑實在無法排解,還是讓人扶著他去見了師傅溫航。

    「為何讓你認輸?」

    溫航在房內依然是全身繃帶,端坐在床榻上,俯視著跪在地上搖搖欲墜的肖戰。

    「因為你那時若不認輸,就會死!」

    「某會死?」肖戰瞳孔一縮,猛地抬頭。

    「不錯,那個姓白的小子在武鬥中段對你起了殺心,後面哪是在爭勝負,根本是在跟你耗命,而你這個廢物卻始終茫然不知。」

    溫航語氣冰冷地說道,「武鬥雙方,一個只想著爭勝風光,另一個卻拋開勝負在搏命,你說哪邊會贏……本座若非看你天資尚可,五瘟血靈神功也已入門,還不如就讓你血濺演武場,省得繼續給本宗丟臉!」

    「他想要在論劍大會上殺某?他怎麼敢?」肖戰大震,全身僵直。

    可當白崖那一抹失望的神色,再度浮現在眼前,他內心已經相信了自家師傅的說辭,頓時驚怒交加。

    一股強烈的後怕湧上肖戰心頭,他只覺後背發涼,冷汗蜂擁而出,渾身都打起了擺子。

    「不信?這是本座從宗門情報里採摘出的此人生平,你先看看……」溫航掃了他一眼,從袖中取出一卷薄薄的絹帛丟到肖戰面前。

    「師傅聖明!」肖戰很快就看完了絹帛上的資料,神色帶上了一絲驚懼。

    「你戰力不輸於他,性情也算果決狠辣,但那姓白的小子心性之狠如鋼如鐵,決斷一下便無視萬物……本座也是看了半天,才相信他真的要殺你!」

    見到肖戰心服,溫航語氣稍緩,目光複雜地說道,「五瘟血靈神功在後天階段尚有缺陷,你在先天之前,江湖上碰見他就暫避鋒芒,不可再去招惹此人!」

    「是,師傅!」肖戰恭敬應下,低頭間眼底閃過一抹濃郁的怨毒。

    ……

    與此同時,白崖這邊回到古劍峰,劉鈺卻沒有找他,反而先將毛疾、甘章和玉清三個蒙徒叫進了靜室。

    「師傅,白師兄那場是怎麼回事,逍遙宗的弟子為何要認輸啊?」玉清眉清目秀的小臉上滿是茫然,眼巴巴地望著劉鈺。

    「……因為那臭小子起了殺心,想壞了人家性命!」劉鈺沉默半晌,終於嘆了口氣,緩緩說道。

    「白師兄要殺人……怎麼可能?!」毛疾等人大吃一驚。

    「以你們的眼力看不出來很正常,他的對手也沒看出來,只是逍遙宗的先天武者卻不是瞎子……」劉鈺捂了捂臉,有些難堪地說道。

    「可是……師傅,演武場不是有鏡花水月法陣保護嗎?」甘章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問道。

    「鏡花水月法陣確實有保護作用,但若有人存心要殺人,也是可以找到漏洞的!」劉鈺微微眯起眼睛,淡笑著說道。

    「那臭小子身上有好多件法器,甚至還有劍丸和百機雷這種大殺器,真要趁著對方力竭之時爆發,法陣之力不一定來得及送人出陣……」

    毛疾幾人聽得瞠目結舌,相互對視無語。

    「那還有負責監控的史家弟子呢?他們應該也會有人看出白師兄的殺心吧?」毛疾想了想,皺眉問道。

    「在那種情況下,史家弟子看出來也不會管,估計那個臭小子早就吃准了!」劉鈺忽然苦笑著說道,「你們沒覺得白崖這場武鬥,表現得有些差嗎?」

    「嗯,白師兄放大招的時候,好像總有那麼一點失誤……」毛疾沉吟著回道。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維持這種互相消耗的平衡,直到雙方力竭,甚至都行動艱難,才會暴起殺人!」劉鈺神情複雜地說道。

    「史家弟子雖有裁判之責,但他們首重事實,不以個人臆斷為準。」

    「白崖殺招不出,場上又無太明顯的強弱之勢,雙方都有取勝可能。那麼史家弟子就算看出白崖有殺人之心,也不會提前阻止!」

    毛疾等人神情再變,終於相信了劉鈺的話。

    「師傅,白師兄若真的殺了那個逍遙宗弟子……後面會發生何事,逍遙宗會讓他償命嗎?」玉清小心翼翼地問道。

    「償命是不會的,只會被當成『論劍事故』,但青城會被逐出華山,後面數屆論劍也不得再參加。」劉鈺板著臉說道,「至於白崖本人,恐怕也要去六扇門吃上幾年牢飯。不然總發生這種『事故』,以後誰還敢來參加論劍大會?」

    玉清看劉鈺滿臉鐵青,不由一縮脖子,扭身吐了吐舌頭。

    「師傅,白師兄為何會對那個逍遙宗弟子起了殺心?」甘章摸著腦袋,不解地問道。

    「這個只怕你們要去問他自己……」劉鈺遲疑了一下,還是回道,「你們梅師伯猜是那門五瘟血靈神功,勾動了白崖的殺心!」

    「某知道了,白師兄定是怕自己獲勝後,那個逍遙宗弟子嫉恨他,以後在江湖上糾纏不休,會連累到眾多無辜旁人,所以就決定乾脆在這裡先宰了他!」毛疾目露奇光,忽然撫掌笑道。

    「這樣就要殺人嗎?」劉鈺臭著臉,怒瞪毛疾,嚇得他趕緊縮頭裝孫子。

    「師傅,會不會是我們猜錯了?白師兄難道不知殺人會受罰,還會連累師門嗎?」甘章苦笑著替白崖辯護。

    「他自然是知道的,每個論劍武者都會被告知此等事項!」劉鈺目光深邃,長嘆了口氣,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是豪傑,也是瘋子,你們記得千萬不要學他,出去吧!」

    毛疾退出房間,平靜地帶上了門,回頭再看自己的好兄弟甘章,卻發現各自眼中都閃爍著炙熱的光芒,頓時相視而笑。

    「你們還笑得這麼開心,白師兄可能會受罰的哦……」玉清茫然不懂地撓了撓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惹得毛疾兩人又是一陣狂笑。

    「某要去買下這場的影鑒……」甘章咧嘴笑道。

    「桑面聶政欲斬逍遙瘟徒之戰,自該好好收藏!」毛疾一甩摺扇,笑嘻嘻地說道。

    「走,同去,隨便給唐兄也帶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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