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崖,白崖!」
六個月後,白崖這日正在木屋裡看書,忽然聽到屋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是……」白崖眼中露出一絲驚喜,連忙推門出去,果然在屋後的巨岩上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
「江兄,楠妹!」
江吳穿著一身窄口寬袖的短打練功服,只是顯得有些不合身,壯實的肌肉將衣服繃得緊緊的,看上去跟貼身小馬褂似的。
他下巴蓄起了短須,要不是面容還算稚嫩,簡直就是一副猛張飛的形象。
與之相比,身材嬌小的江楠雖然穿著厚實的裘皮大衣,戴著貂皮氈帽,可站在他身後依然被擋了個結結實實。
「先進來吧,外邊冷!」白崖欣喜地朝他們招了招手,將兩人讓進了木屋。
江氏兄妹上山時節其實剛進初秋,但白崖住的木屋海拔將近五千五百米,周圍沒有更高的山頭,擋不住寒流,所以氣溫比山下起碼低上十幾度,午間差不多也在零度左右。
「崖哥哥,你這裡面好簡陋啊,怎麼也不生火!」
江楠進屋後,看見屋內四壁,地板都鋪掛著大大小小的獸皮,家具只有一張兩米多長的齊腰木桌和一套板凳。除此之外,連床都沒有看見。
「好點的木料都在三千米以下的山腳處,我住的這裡只有灌木,沒辦法做成家具。」白崖搖頭苦笑,「生火倒是可以,只是必須去屋外,不然乾燥的灌木一點火就滿屋子黑煙了。」
「難怪你讓我們多帶些煤炭和木料……」江吳看了看那張齊腰木桌,懷疑地問道,「你晚上該不會就睡在這玩意上面吧?」
「不然怎麼辦,難道讓我睡地板嗎?」白崖聞言,不由抽了抽臉皮。
這木桌還是他上山前砍伐的那幾棵大樹做的,原本屋裡那張木床早就爛透了。這裡天氣潮濕,沒什麼東西能堅持用幾年的。
因為手法粗糙的緣故,這張木桌兼木床表面凹凸不平,也虧得他練了混元鐵布衫,不然睡上幾個月,非得腰椎盤突出不可。
「你辛苦了!」江吳愣了愣,便嘆了口氣。
「我是受罰面壁,師門當然不會讓我在山上享福。」
白崖苦笑連連,他原本就知道雪山條件惡劣,但直到住下來,才發現辛苦程度還要超過想像,他也是最近才習慣了一點。
「可惜觀主不同意我留下來陪你……」江吳沉默了一會,忽然有些沮喪地說道。
白崖聞言一愣,旋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在江吳眼中,他沒有陪白崖上靜雀殺武振也就算了,但至少受罰面壁應該讓他一起分擔受苦,否則總覺得虧欠了盧氏兄妹和白崖。
「兄弟一場,何必說些有的沒的。」白崖笑著說道,「對了,你們帶來的東西都在哪兒,我這裡可空的很。」
「呵呵,就放在崖下,等會我幫你抬上來,你要的東西還真不少,可惜都是些便宜貨。」江吳拋卻雜念,大笑著回道。
白崖居住的木屋在一處斷崖之上,這個位置除了春夏兩季的東南風,風力迅猛的西北風是吹不到的。否則木屋隔三岔五就要修葺,根本不適合住人。
「門規限制了給養額度,不買便宜貨,我怎麼撐三個月?」白崖又是一陣苦笑,「幸好上山前,我已經敲了淨羅祖師和劉師一大批修煉用的天材地寶,不然就真的變成苦行僧了。」
面壁是處罰的一種,青城自然不會讓受罰者好受。哪怕是三個月一次的給養,也都限定了額度,除非面壁者受傷,否則不會多提供一點一滴的物質。
白崖在這裡住了三個月,已經知道他最缺什麼了。不是食材,不是食鹽佐料,也不是暖身體的烈酒和藥物,而是木料和煤炭。
五千米海拔雖然高,但還不至於缺少食物。別說漫山遍野亂跑的野味,就是某些灌木的根莖和果實,白崖都感覺味道很不錯,比前世的土豆、番薯、山藥都好吃多了。
比如:山上一種叫做黃葉冬青的灌木,就出產綠豌豆般的果實,根莖的味道酷似山藥,烤熟之後香甜可口。而另一種叫大蕉葉的灌木葉片,味道是鹹的,完全可以當食鹽佐料。
他本來還不信這山上的東西能維持生活,但從宣季塞給他的幾本手冊資料上驗證了幾次,就相信了這地方不缺食物。
這幾本手冊資料是以前受罰的武徒留下的,裡面記錄了鳳凰嶺一些險峻之處,難惹的雪獸,還有可以食用的食材和出產藥材。
相比較食物而言,白崖目前最大的困難就是睡眠。
四面透風的木屋還可以用獸皮來堵上,但總要留幾個出氣孔,省得把自己給憋死在屋內。這樣一到夜晚,他就時常會凍醒,弄得第二天連修煉都沒氣力了。
白崖在前幾個月還曾經試過白天睡覺,晚上修煉。可這樣也有一個問題,晚上黑燈瞎火地出來找吃的可不容易,弄不好一個沒看清摔進山澗,死了都沒地方喊冤去。
因此,三個月一次的給養,白崖全要的木材和煤炭,外加少量食鹽佐料和鐵器工具。
上山之初的三個月,因為缺少燃火之物,他都覺得自己跟茹毛飲血的蠻族差不多。很多時候,吃東西都是吃生的,吃完就拉肚子的遭遇也有好幾次。
「算了,這些不提也罷,跟我說說你倆參加武試的經過吧?」白崖想起之前種種,不禁噓吁不已。
「嘿嘿,小小的青城武試,還不是手到擒來。」江吳抬起胳膊,擺了個大力士的姿勢,神情有些得意。
「哼,五哥吹牛,你最後那關可是三勝兩敗,差點就落榜了。」旁邊默不作聲的江楠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戳破了兄長的牛皮。
「死丫頭,某一直都懷疑自己還是不是你親哥,哪有賣哥哥賣得這麼快的。」江吳拿手指戳了戳江楠白潔的額門,笑罵道。
白崖見到兩人嬉鬧,眼前仿佛又見到了當初眾人共聚成都的情景,心中不由湧起一股暖意。
江吳和江楠兄妹今年夏季已經參加了青城武試,江吳進了一閣兩洞五觀中的老君閣,而江楠則進了都是女性武者的麻姑觀。
正因為兩人都進了青城,這次才能假託送給養,到山上見白崖一面。
因為盧氏兄妹的遭遇,白崖本來想讓兩人加入清都觀,這樣可以請劉鈺適當關照,但江氏兄妹卻不願如此,甚至還要求白崖瞞下他與兩人間的關係。
身為武者,江氏兄妹有自己的驕傲,卻不願白崖在這方面相幫。
「江兄,你最近可還有其他人的消息。」
「嗯,唐狩前些日子來過信,他也已經進了藥王谷,還向我打聽你的情況。」江吳笑著說道,「他說他很佩服你,他本來打算花三年時間幫盧兄出口惡氣,沒想到你性子這麼急,還鬧了那麼大動靜。
你可不知道,大半年前,因為你在峨眉捅出來的簍子,整個益州都受到了影響。
本來江湖上對你大鬧凌天閣還半信半疑,說什麼的都有。但後面包括武氏在內的幾大武道世家或被鎮壓,或被驅逐出益州,大家這才相信了。」
「武氏被鎮壓了?」白崖目光一閃,輕聲問道。
「嗯,因為牽扯到了血河道,武氏全族都被凌天閣深挖了一遍,結果又找出了好幾個魔門探子,其中一人還是武氏長老。」江吳嘆息著說道,「自作孽不可活,創立數百年的武道世家就這麼被趕出了益州……」
「他們還算好了,只是全族自願加入狩魔隊自贖,過上百年還有回來的機會。像閬中的嚴家,由於族長帶頭加入魔門,全族除了幾個未懂人事的幼兒,統統被巴西郡的仙武宗門給聯合夷滅,世上再無這一家了。」江楠搖頭嘆道。
「血河道對益州的滲透有這麼厲害了嗎?」白崖驚訝地問道。
「唐狩說得沒錯,你這小子真是狗運逆天!身為當事人,居然什麼都不知道。要不是邪宗魔門牽扯進了這件事,你小子哪有如今的江湖名聲,桑面聶政啊,嘖嘖……」江吳臉色古怪地說道。
白崖啞然,心說你們還不知道哥在狄道城做得壞事呢!
「嘻嘻,崖哥哥本來就義薄雲天,遲早都是要名噪江湖的,五哥你可比不了。」江楠含笑看著白崖。
「唉,女大不中留啊,親哥哥不如情哥哥!」江吳看了看江楠,又看了看白崖,忍不住調侃道。
「五哥找打!」江楠提起粉拳,怒砸江吳,一面偷眼瞄向白崖,臉上悄然浮起一團紅暈。
江吳自知失言,捂著腦袋讓江楠出了一會氣,這才呲牙咧嘴地坐好,繼續說道:「盧遠最近沒有消息,他傷愈後被家族遣去了青州,已經走了快有一年,還不一定清楚這邊的事情。」
「青州啊,還真是夠遠的。」白崖愣然,「他以前說過要幫家族打理生意,可青州……」
「呵呵,雖然他下丹田被廢,但如何甘心就此放棄武道。盧兄自言對機關之道有點天賦,青州有墨家的應天學院,他是去那邊求學了。」
江吳感慨地說道,「盧遠與我乃是竹馬之交,但某直到現時,才知他有如此志氣,實在是愧煞人也!」
「這樣就好,我前段時間收到過清妹的來信,她也蓄髮還俗了,沒再死氣沉沉地要當尼姑。」
白崖與兩人相視而笑,他們這幫人心裡有關盧氏兄妹遭難的陰影,至此總算是徹底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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