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不如妖
感受著身上那份沉甸甸的感覺,王富強覺得心情舒暢,除了靈舟飛劍神行符,還有不少秘法,可以說是意外收穫。
高興的同時,不免有些擔憂,從孤獨虛諾的表情來看,蘊靈門在劍氣山河的地位必然不低,這也就是說,等以後回到人間,蘊靈門怕是免不了要找自己的麻煩。
可講道理,這真不能怪他,明明已經說好的,這蘊靈門弟子卻出爾反爾,還想殺了自己,他總不能引頸就戮吧?
再說了,將那麼多人丟進江里的感覺,確實很爽,根本就停不下來……
相對於王富強,蘊靈門眾人此刻卻滿心苦澀,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一個個落湯雞般坐在江邊,如喪考妣。
他們見過狠人,但沒見過這麼狠的人,將他們丟進江里也就算了,愣是將他們的寶物搜刮一空,連剛剛到手的鳳仙草都沒捂熱。
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可不就是?
於是開始有人將不滿的目光放在那個提議殺王富強的同門身上,一名女子一邊擰著衣裙上的水一邊道:「都怪你,出的什麼鬼主意。現在好了,什麼都沒拿到,還損失了那麼多靈寶,回去如何交代?」
這名蘊靈門弟子頓時氣憤不已,惡狠狠的道:「最好別讓我再遇見他!」
這名蘊靈門女弟子撇嘴道:「說得好像你能打得過他似的。」
「我……」這名蘊靈門弟子頓時有些臉紅。
那位帶頭的蘊靈門弟子也有些惱火,冷聲道:「好了,還是先想想接下來怎麼辦吧。」
一名女弟子開口道:「先勁量收集靈材提升修為,彌補損失,回到宗門也不至於受到重罰,至於……」
她看了那位提議殺王富強的同門一眼,然後看著那位領頭的蘊靈門弟子,繼續道:「今日之事,希望郭師兄能如實稟報,有些人就是自以為是,不聽長輩教誨,我們沒理由跟他一起承擔責任。」
被稱為郭師兄的弟子笑著圓場道:「白師妹何必動氣,大家同門一場,沒必要為了一個外人傷了和氣嘛。再說了,這件事宗門也不見得就會責罰。」
姓白的女弟子冷哼一聲,說道:「反正這次歷練,郭師兄是主要負責人,真要責罰,最先責罰的也是郭師兄,郭師兄既然自己都不在乎,師妹我自然是無所謂的。」
姓郭的弟子微微一笑,起身道:「這次就算是買了一個教訓。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可莫要再輕視任何人,能夠進入這妖族天下,宗門子弟也好,散修也罷,沒有一個是等閒之輩。也好在這人沒有動殺念,否則現在我們討論的,就不是懲罰不懲罰的問題了。」
眾人連連點頭,然後繼續整理儀容……
有了蘊靈門資助的寶物,王富強確實省去了很多力氣,速度也快了很多。
只是隨著越靠近狐村,王富強心裡的擔憂就越甚。這一路走來,他親眼見過了太多流血犧牲,兩個不同的種族撞在一起,可不就得生死相搏?
王富強雖然是人,卻為那些妖怪覺得不平,雖然那些死去的妖怪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但這裡終究是妖怪的家,人類修士此舉,跟侵略沒什麼區別。
而且這些人類修士不僅搶奪本就屬於妖怪的天材地寶,還大肆屠殺妖民,獲取妖丹。那種血腥,那種殘忍,讓王富強覺得可怕的並不是妖,而是人。
以至於好幾次,王富強都實在忍不住而出手,一次是一頭幼妖滿懷恐懼,拼命逃跑,跌跌撞撞,卻還是被人族修士追上,一劍滅殺。
那一次,王富強只是將那些人類修士教訓了一遍,打傷了幾個,並沒有弄出人命。
有一次,是一整個村子的妖民苦苦哀求,卻還是被施以滅妖陣法,一瞬之間,整村的妖民便灰飛煙滅,只余妖丹。
這一次,王富強還是沒有殺人,但廢了其中一名人類修士的一條手臂。
越是見多了人類修士這種看似永無休止的殺戮,王富強就越發擔心狐村的那些妖民。
妖族雖然修煉,但都是一些體魄上的修行,而且因為身體原因,所能修煉的秘法其實很少,至於法寶更是可以忽略不計,面對人族修士那些層出不窮的術法和寶物,根本沒有任何招架之力。
除此之外,在一些宗門之中,還隱藏著一兩個可怕的強者,就算是王富強,都覺得毫無勝算。
狐村雖然有那頭通臂猿守護,但自己當初都能用小聰明將其擊敗,這些人類修士自然也可以。
……
狐村。
人類修士雖還未來到這裡,但消息早已傳來,各種傳言都有,弄得整個狐村妖心惶惶。
於是老村長便將所有的村民聚集起來,商議著如何應對這次的危機。
有的提議暫時離開,等人類走了之後再回來,但因為白芷的原因,這個提議被老村長直接否決了,而且大多數妖怪也都不願離開狐村。
有的提議跟周圍那些村子聯合,一起對抗人類修士,有那頭通臂猿出面,應該不是難事。可那頭通臂猿卻突然沒了蹤跡,很多妖怪便覺得這傢伙肯定是聽到了人類修士到來的消息,提前跑了。
畢竟這傢伙當初被王富強打敗過,對於人類肯定存在心裡陰影,如今王富強已經離開,它自然不可能再遵守當初的約定,跟它們狐村這些妖怪死在一起。
如此一來,整個狐村更是籠罩著深深的陰霾,似乎怎麼也揮之不去。
「怎麼辦?難道就只能等死嗎?」有妖怪開口道。
不說還好,這一說,氣氛就變得更加沉重,壓得每隻妖怪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白芷拉著老村長的手臂,低聲道:「村長爺爺,你還是帶著它們走吧,我自己藏起來,肯定不讓他們找到。」
老村長看著跟王富強離開時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變化的白芷,眼神柔和,伸手輕輕拍了拍白芷的手,然後對著狐村那些妖怪說道:「想離開的可以離開,我不攔著。」
所有妖怪面面相覷,那頭蛇妖上前一步,冷聲道:「區區人類修士,有啥好怕的,我不走,誰愛走誰走。」
頓時無數妖怪跟著上前,開口道:「我也不走。」
老村長嘆息一聲,說道:「會死的。」
一頭狼妖冷聲道:「那也得拉著人類修士墊背。」
隊伍之中,紅菱微微抬頭,輕聲道:「要是他沒走,就好了。」
這句話聲音雖然不大,但還是被其他妖怪給聽到了,頓時有一頭大妖冷聲道:「忘恩負義的傢伙,你還提他做什麼?我們妖族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寄托在一個人類身上,就算沒有他,我們也能將那些人類修士打敗。」
這句話頓時引起一片附和。
就在這時,天際之上突然出現一道光芒,異常醒目。
這道光芒先是筆直如長虹,然後在空中拉開了一個半圓,瞬間衝破那層層陰霾,砸落在狐村之中,塵土鋪天蓋地席捲而起。
所有妖怪面色大變,如臨大敵。
塵埃還未落定,就有個人從塵埃中走出,一隻手抓著肩頭扛著的那半截繡刀的刀柄,一隻手不停拍打著落在身上的塵埃。
「王富強?!」
所有妖怪幾乎同時驚呼出聲,充滿了難以置信。
王富強笑了笑,說道:「好久不見。」
老村長皺眉道:「你怎麼回來了?而且還帶著人類修士才有的法寶,難道你……」
王富強直接打斷道:「放心,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這東西是我搶來的。還別說,挺好用。」
眾人愕然。
好嘛,以前搶妖,現在搶人,這傢伙到還真是不挑食。
王富強繼續道:「我這次回來,還會走,但肯定會在所有人類修士離開之前。我沒法保證一定能保護你們的安全,但我可以保證,一定跟你們一起,戰鬥至最後一刻。」
眾妖頓覺心情激動,熱血沸騰。不知不覺中,這個人族來的傢伙,已經成了他們的希望、主心骨。雖然他們自己不願承認,甚至毫不自知,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們已經習慣於在遇上危機的時候,想到這個叫做王富強的傢伙。
王富強確實沒把握保證這些妖怪的安全,他甚至都不知道人類修士一旦真來到狐村,他是否真的可以提刀上陣。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為了一群妖怪,跟人類站在對立面,這在心理上,需要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也一度猶豫過、遲疑過,但還是鬼使神差的回到了這裡,回到這群妖怪之中。
在王富強回到狐村後沒幾天,那頭通臂猿也帶著一群妖怪進入狐村,倒是連王富強都沒想到。他其實也已經認定,這通臂猿早就已經逃命去了。
怎麼應對人類修士,如何布置防線,眾妖商議之後,都由老村長一手定奪。王富強從不參與,只是扛著那半截繡刀,坐在村口,不知想著什麼。
那頭通臂猿來到王富強身邊坐下,開口道:「我沒想到你還會回來。」
王富強看著它,笑著道:「我也沒想到你會回來。」
通臂猿一愣,然後咧嘴一笑,半餉後說道:「我不了解你們人類,但我們妖族,說出去的話,就絕不會食言!」
王富強輕輕點了點頭,再次陷入思索,許久後,他開口道:「其實我對人類,也不了解。」
通臂猿說道:「它們都說,人類貪婪、狡詐、不講信用,我沒見過,可以說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人類,我覺得你……還不錯。」
王富強笑著打趣道:「就只是不錯?」
通臂猿急忙道:「挺好!」
王富強哈哈大笑:「你們妖族,也挺好。」
王富強確實不了解人類,最起碼不了解這個時代的人類。他來到這邊之後,一直都是跟妖怪相處,直到前不久才遇上了人族。
首先接觸的人是孤獨虛弱,他原本覺得這傢伙還不錯,卻不曾想這傢伙在遇上蘊靈門之後,就跑了。
然後就是蘊靈門,原本說好的交易,可這些蘊靈門弟子在拿到鳳仙草之後,不僅不想將已經說好的飛劍和靈舟給自己,反而還對自己動了殺心。
再然後,他一路走來,遇上了很多很多的人,各種各樣的人,所看到的便是一場場血腥的殺戮……
殘酷,冷漠,無情,是他目前為止,對這個時代的人類的了解。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王富強回到狐村已經有了兩個月,也陸續有人類修士出現在這片土地上。有散修,也有宗門弟子,但都零零散散,幾乎都是被那頭通臂猿嚇退,所以狐村並未被人類染指。
這一天,王富強依舊在村口坐著,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巨響,王富強一下從地上站起來。
發出聲響的地方,正是那頭通臂猿鎮守的地方。
王富強剛準備前往一看究竟,就有一群人向著這邊走來。人數並不多,十來個,而且跟蘊靈門那些弟子差不多,身上都穿著同樣的服飾,有男有女。
不同於蘊靈門,這些弟子身上所穿都是白色內襯,外搭暗紅色長袍,黑色鏤金腰帶。腰帶正中和胸前都有一個金色的太陽紋章,周圍有火焰纏繞,栩栩如生。
頭前一個二十歲左右男子,在原有的服侍上,多了一副雪白色虎頭鎧甲,在陽光下散發著耀眼奪目的光芒,神情倨傲,連步伐都顯得捨我其誰。
不用說,肯定又是宗門子弟。
這些人也看到了王富強,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但腳步並沒停下,速度也不變,依舊向著王富強走去。
這些人來到王富強身前的時候,王富強並沒有讓開,所以他們只能被迫停下腳步。
身披甲冑的男子冷聲道:「滾開!」
王富強眉頭皺起,搖頭道:「這裡你們不能進。」
這男子眯起雙眼,開口問道:「你找死?」
王富強搖了搖頭,但沒有說話。
這男子看了王富強身後的狐村一眼,又看了眼前的王富強一眼,越發覺得裡面肯定有著了不得的寶貝,直接漠然道:「殺了!」
話音一落,他身後兩名同門就像是得到了命令,瞬間衝出。
「鏗鏘!」
兩道寒芒一閃,兩柄利劍同時出鞘,劍氣肆虐,一上一下直接對著王富強發動攻擊。攻勢凌厲,沒有任何留手,明顯是想將王富強一擊斃命。
王富強冷哼一聲,不退反進,身體前傾,左手一記勾拳,繞過左邊那人的劍勢,在劍鋒抵達自己身上之前,撞在對方的小腹之上,右腳提起,膝蓋直接撞向另一人握劍的手腕。
「砰!」
一聲悶響,那名被王富強一拳打在小腹的男子瞬間雙腳離地,然後曲蜷著身體向後倒飛出去,摔在地上之後,雙手抱著肚子不停翻滾,面色蒼白,滿頭冷汗,卻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噹啷!」
另一人手中的長劍則是脫手而出,摔在不遠處的地上。
這人還沒來得及有任何舉動,王富強的身體便直接整個向著他迎面撞來,強大的力道直接使得他身體向後仰倒。
王富強身體繼續下壓,右腳膝蓋抵在對方胸膛之上,左腳自然向後延伸。
從遠處看去,王富強就像是單膝跪在一個滑板之上,從村口的位置向著那群宗門弟子滑去。
「好小子!有點本事,怪不得敢這般猖狂。」身披甲冑的男子看到這一幕,不由得開口道。
對於那兩名同門的生死,他似乎完全不在乎。
滑行終於停下之後,王富強已經來到這群宗門弟子的身前,而被當成滑板的那名宗門弟子,背後的衣衫已經完全粉碎,血肉模糊。他慘叫不已,就像一頭被利刃割開喉嚨的野獸。
無數利劍直接對著王富強當頭斬下。
千鈞一髮之際,王富強左手抓著地上那人的衣領,左腳在地上一蹬,驟然發力,直接將這人掄起,向前橫掃出去。
一連串碰撞聲響,所有人瞬間倒成一片。
王富強從地上站起,剛好跟那位身披甲冑的男子面面相覷。
從始至終,王富強肩上那半截繡刀都沒有離開過肩頭,他右手也從未離開過刀柄。
身披甲冑的男子看著王富強突然貼上來的臉龐,就像是看到了鬼一般,直接嚇得一屁股摔在地上,雙手支撐著地面,不斷後退。
王富強肩扛繡刀,目光盯著這不斷後退的男子,冷聲道:「再敢踏足此地,休怪我無情!」
眾人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點頭就跑,連散落在地上的兵器都來不及撿。
那兩個最先出手也受傷最重的人看著同門都跑了,也急忙從地上爬起來,一個雙手抱著肚子,一個提著褲腰,一瘸一拐。
跑得遠一些之後,那身披甲冑的男子突然冷聲道:「小子,有種你給老子等著!」
放完狠話,他逃跑的速度更快,似乎擔心那傢伙突然追上來。
王富強看著這一群落荒而逃的宗門子弟,覺得有些有趣,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就是這一次的心慈手軟,幾乎改變了他未來的整個人生,更是在他心裡留下一生都無法磨滅的愧疚與自責。
將這些人擊退之後,王富強直接向著通臂猿的地方趕去,正好遇上通臂猿在跟兩名散修糾纏,但王富強並沒有出手,因為那頭通臂猿就算同時面對兩人,也明顯占據上風。
最後兩名散修手段盡出,也無法在通臂猿手中占到便宜,便直接竄入山林,就此逃離。
等王富強和通臂猿回到村子時,整個狐村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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