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鎮市的臨河碼頭,有一片年代久遠的棚戶區,是這個城市最後一個貧民窟。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從衛星上看城市,這裡是一片灰暗雜亂,跟周邊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形成強烈反差,像是美人臉上的一塊污跡。
陸一明的出租屋,則是污跡中的一個小小細胞,肉眼根本無從發覺。
女律師只能寄希望於這裡的居民。
一個面相滄桑,看上去八十開外的老頭,從旁徐徐走過,身後背著一個極大的蛇皮袋。裡面鼓鼓囊囊,看形狀似乎是一些塑料瓶、易拉罐之類。蛇皮袋散發出一股腐臭酸澀的氣味,應該是垃圾堆的味道。
「老師傅,你好!請問你認識陸一明嗎?」
老漢耳背,用手攏在耳朵後面,聽了三遍,這才聽清楚。
「一明啊!你找他嗎?」
女律師鬆了口氣,一上來就找對了人。
旁邊有人插嘴:「又是找那小兔崽子?!上午警察也來過。」
女律師轉身,見到一個中年女人,瘦的皮包骨頭,卻把領口開得極低,以至於望進去,只能見到幾根排骨,而沒有任何能令人浮想聯翩的東西。
低領口女人臉上有極濃的妝,跟領口一樣,雖然是在招搖或者誘惑著什麼,卻分明無法令人產生任何胃口。
女律師對警察的到來並不吃驚,低領口女人卻十分好奇。「警察好像也不是來抓人的,只是翻了小兔崽子的窩!他到底幹什麼好事了?」
女律師沒有回答,問道:「陸一明的家在哪裡?」
低領口女人笑道:「你是他什麼人?找他幹嘛?」
她又看了看女律師的衣著,挺上檔次,不像是跟陸一明一類的。
女律師轉向拾垃圾老漢。「老師傅,你知道陸一明住在哪間嗎?」
老漢點點頭。「我帶你去,走。」
二人沒走遠,低領口女人身邊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蘭妹兒,你又不是警察,怎麼查起戶口來了!」
是一個高壯的漢子,身上繫著一個圍裙,上面蹭滿了血跡、肉泥,還有幾撮豬毛。
蘭妹兒扭了扭身子,低領口裡的排骨隨之擺動。「屠夫強,我愛怎麼問怎麼問,你管著嗎?」
屠夫強嘿嘿笑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在想,這個女的,是不是陸一明那小兔崽子勾搭上的相好。」
「嘿嘿!」蘭妹兒沒有否認,但是又搖搖頭,心裡覺得這女的不至於。
「那也不一定。這年頭,俊俏的小鮮肉,富婆最喜歡了。」屠夫強酸溜溜的。
蘭妹兒聽了這醋話,眼中滿是揶揄之色。
屠夫強湊上來,笑道:「我年輕的時候,那也是遠近有名的小鮮肉啊。」
「呸!」蘭妹兒笑著啐了一口。
她看到屠夫強眼裡的紅光,笑著扭了扭身子,再次展示了一番低領口。只可惜看起來,那只是年華逝去,而又營養不良的一副骨架子。
「大家都是街坊鄰居。就收你一百吧!」蘭妹兒壓低了聲音,好像要為這個價格保密。
屠夫強把腦袋縮了回去,咽了一口水,嘿嘿笑著,卻不答話。
蘭妹兒等了許久,終於惱了。「砰」一聲狠狠關了門。
女律師把他們的話聽在耳朵里,輕輕搖了搖頭。
她第一次踏足這個被稱為「蜂巢村」的棚戶區,自然不會知道,這裡什麼人都有,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所以警察的到來,根本就是家常便飯,不足以引起重視,所以各人該怎麼生活還是怎麼生活。反倒是若有一段時間,警察不來造訪,大家倒覺得怪異。
老漢聽不到這些話,顫顫巍巍地走到一座窄小的樓梯前,這樓梯跨出了河岸,架設在河面之上。
實際上,樓梯頂端的房間,也有一半是架在河水上的。
蜂巢村有一大半的房屋都是如此。
大概正是由於懸空,而又面積窄小,才被形象地比喻為「蜂巢」。
老漢卸下蛇皮袋,抓住樓梯扶手,一步三頓往上爬。
樓梯盡頭是一扇矮小的門,目測要彎腰低頭才能通過。
老漢掏出鑰匙,打開門,女律師打消了要通過矮門的主意。
因為門一打開,便能看清楚裡面所有的物事。一張單人床,一張方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個人的站立之地。所以二人都沒有進去。
「老師傅,你有他家的鑰匙?」女律師奇怪。
老漢笑道:「是啊,這是我的房子。」
「哦,那我要找的人是你。」
老漢訝異地接過女律師遞來的錢,算了算日子,笑開了:「這孩子,每個月都很及時交房租。他知道,我就指著這錢過日子呢!」
老漢在樓梯上坐下來,一邊捶腿,一邊把錢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
「這回還專門托你送過來,嗨!其實也不差這幾天,害得你跑一趟。」
女律師也坐下,笑著搖頭。「沒事。」
老漢關切地問:「這孩子去哪兒了?警察為啥搜他的屋子?我給開的門,可是好像也沒搜出什麼來呀!」
女律師搖頭。「不好說。」
老漢理解地點頭。「警察也是這麼跟我講。」
一陣沉默。
老漢長長嘆了一口氣。「雖然警察搜了屋子,可是照我看,這孩子不會幹壞事。」
女律師眼中有幾點光芒閃動。「老師傅,為什麼這麼說?」
「我那兒子,要是能及的上這孩子一半,我就能安心閉眼去了。」
雖然沒有正面回答,女律師卻覺得這是最好的答案。
「不過我那兒子也命苦,怨不得他。也不能怨老天,給我這麼一個兒子。所以下半輩子,我也都認了。」
老漢眼中的滄桑之色更濃。
下樓梯的時候,女律師走在前面,樓梯實在太陡了,她怕老漢會摔下去。
老漢的屋子就在樓梯下方,比陸一明的屋子還要小。
女律師看到他推開門之後,先要側身進門,坐到床上,然後關門,挪動門後的桌子,把它們推到一旁,才能重新把門打開,以便於通風採光。
透過門,看到裡面大約只有三到五平方的面積,塞下床、桌之後,連站立的地方都沒有。
床上還坐著一個人,大概就是老漢的兒子了。他盤腿坐在床上,正弓著腰玩電腦遊戲。
女律師敏銳地發覺,與肥胖的身材相比,年輕人的雙腿出奇的細,跟筷子差不多。應該是得了某種殘疾。
「爸,他把房租交你了?」
「你怎麼知道?」
「這破屋子,外面說什麼都能聽見。」
「那又怎麼樣?」
「我這遊戲得充值了。」
「不行!這錢是用來買米的。」
「你不是撿了垃圾嗎?賣掉就有錢買米啦!」
「你光知道玩遊戲!還能幹點別的嗎!」老漢的聲音咆哮起來。
「爸,我是個殘廢。我還能幹啥?」年輕人還是慵懶的聲調,顯然對父親的怒吼無動於衷。
老漢一下子沒了聲音,頹然坐下,眼望著空蕩蕩的牆壁,有些出神。
口中喃喃自語:「要是你姐還在……」
年輕人顯然聽多了他這種嘮叨,不耐煩地嘟囔:「一個死人,老是說她幹嗎?」
女律師嘆了口氣,轉過身子,卻見眼前有個人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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