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修為大進以後第一次全力出手,也是第一次深切感覺到死亡氣息的來臨,就在一瞬間,他仿佛又回想起當日在武當山被金色巨猿隨手碾壓的場景,或許,當下的境地要比那時還要兇險萬分。
當他的奮力一搏與血色旋風碰撞之後,整個人都如遭雷擊,雄渾的力量猶如一襲茅草屋,在颶風的侵襲下四散五裂,瞬間就被吞沒的乾乾淨淨。
接著,胸口被狠狠的一個撞擊,整個人倒飛出去,血液劃出一道弧線,灑落在地。
聶怡鸞尖聲嘶喊「小葉子」
她一步搶先,兔起鶻落之際,雙臂緊緊抱住他,落地之後,看著奄奄一息的身軀,俏臉一片鐵青,咬著煞白的嘴唇,淚珠脫線。
葉豐都只覺胸口欲裂,五臟萎靡,張口諾諾「快離開這裡,走。」說完便暈了過去。
聶怡鸞一把將其負在後背,回首張望,只見成群結隊的朱厭呼嘯而來,遠遠看去,宛如一群雪白的羊羔奔襲而下,嘶喊漫遍四野。
瘦弱的靈魂支撐著一個健碩的身軀,在群山樹木之中騰轉挪移,饒是她法力驚人,在長時間追擊下,也累的有些氣喘吁吁。
葉豐都嘴裡的血液似乎就沒有停止過,斷斷續續的流淌不停,在身後的路途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連聶怡鸞衣服上都染紅了一大片。
順目望去,前方恰好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潭,她將葉豐都放置邊緣,用手掬起一捧冰涼的湖水,緩緩滲漏進其嘴裡,又將臉上和脖子上的血跡擦拭了一番。
這時,葉豐都撐開雙眼,連連輕咳道「你沒事吧?這是在哪裡?」
聶怡鸞乾癟的嘴唇微微揚起,欣喜道「你醒了就好,剛剛被那些畜生追的急了,好像偏移了進來的路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還沒有逃出它們的巢穴。」
葉豐都看了看她身上被染上的鮮血,幽幽說道「這樣慌不擇路是逃不掉的,它們根據殘留的血跡,很容易就能追上來,得先找個地方隱蹤藏形,擺脫它們。」
話音剛落,遠處又響起嘈雜的咆哮聲,顯然,朱厭群又尋了過來,奔跑之際,將地面都震的隆隆作響,聽其聲勢是越來越近了。
聶怡鸞愁眉緊蹙,片刻,忽然雙眼一亮,笑道「有了,我們可以沉入水中,如此就能隔絕身上的血腥氣,諒那些蠢牛木馬的腦袋也想不到,只是你的身體」
葉豐都自顧搖頭「沒事,不必擔心我,有你在淹不死的,當務之急是先避開它們。」
說完,兩人攙扶著潛入水中,隨著水面的圈圈波紋恢復了寧靜,兩人的影跡也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沒過多久,十幾隻朱厭果然踅摸了過來,它們四處尋覓,在地上嗅了幾次,無果後,繼而仰天長嘯,似乎在宣洩著不滿。
或許是因為在山中的緣故,水中異常的冷冽,聶怡鸞抱著葉豐都並未潛入太深,透過水麵還能折射出朱厭的影子,只要等它們漸漸失去耐心後,自然就會離開。
然而,就在此刻,那些朱厭圍著湖泊站成一圈,接著,岔開雙腿,掀起厚重的白毛,一道道水柱劃出一條條黃色的弧線,落入湖水中激起了團團水花。
葉豐都見到此狀,差點拼著不要命的架勢直接跳了出去,特別是在水中緩緩暈開的黃色,已經快要沾染到身上,好在他們都緊閉著呼吸,否則,光是那股酸臭味就能讓其吐了出來。
聶怡鸞臉龐愈加蒼白,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冷的,眼看著那些黃漬步步緊逼,無奈之餘,一把摟住葉豐都,再次向下潛入。
水下的光線越來越差,恍然間陷入一片深漆,溫度也愈發的陰寒,這對於此刻的葉豐都而言,著實有些不妙,特別是水下逐漸加重的壓力,宛如在他的胸口壓了一塊兒巨石。
聶怡鸞望著他發紫的臉色,暗自責怪自己粗心,急忙用法力凝聚出一層保護層,隔絕了刺骨的陰寒,接著用自己的嘴巴輕輕吻在他的唇上,過渡了幾次氣息後,才緩了過來。
葉豐都感受著嘴唇上的柔軟,還有帶著淡淡的檀香,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聶怡鸞整個人瞬間緊繃,嚶嚀一聲,撇開嘴巴嗔怪道「都什麼時候了還作怪,沒個正形,我看你傷的還是不夠重。」
葉豐都故作委屈道「再重一點就該洗洗睡了,現在想來那頭朱厭似乎並未用全力,只是隨意的一擊,就能將我的法力和玄天罡氣摧毀殆盡,其實力與武當山的那個老禽獸不遑多讓。」
聶怡鸞狐疑道「如此厲害為何沒有追擊我們呢?否則的話,我們估計連跑的機會都沒有,也幸好它沒有追。」
言語之間充滿了無比的慶幸和後怕。
葉豐都沉思道「或許和那座祭上其他門派弟子的屍體有關,它應該很需要那些血液,而且恰好在關鍵時刻,這次進入後山的各門派都損失慘重啊。」
聶怡鸞惋嘆道「白若虛這次算是激起眾怒了,面對如此大的傷亡,那些掌門恐怕不會輕易罷休的,算了,懶得想了,那些畜生估計離開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就在兩人準備浮出的時候,漆黑的水中驟然亮起一片白光,從距離上看,光源就在水下不遠的地方,仿佛是潛藏著一輪明月,光束清澈毫不刺眼。
持續了幾分鐘後,水中又慢慢恢復了一片漆黑,剛剛發生的一幕宛如一夕夢境。
聶怡鸞愕然「看來這個水潭還藏了不為人知的秘密啊,現在怎麼辦?潛下去看看還是直接回去?」
葉豐都沉吟少許,嗤嗤笑道「入寶山不能空手而歸,要不然我們豈不是白白受了些折磨,下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說不得是什麼天材地寶呢。」
聶怡鸞咬著紅唇,猶豫道「可你現在的身體狀態」
葉豐都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道「無妨,現在已經恢復了一些,就算遇到危險也有力氣逃脫,當日進來之時,我通過測算感覺到有些機緣,說不定今日就落在此地了。」
兩人說定後繼續向下沉去,約有百米深度,隱約看到了一點亮光,越是往下,光點越是明亮,又經過數十米後,終於來到了水潭底部,光芒的來源赫然清晰,那竟然是一朵花。
走近之後,才發現這朵花與尋常所見大為不同,它沒有花瓣和花葉,只有一簇花蕊生長在枝幹上,花蕊若冰雕玉砌,晶瑩剔透,花枝似皓月雪浪,盈盈生輝。
其根部滲入一塊巨大的冰晶之下,可以清楚的看見裡面的根莖,花枝中空,流動著水流一般的玉質液體,上下循環往復,相輔相成。
聶怡鸞蹲下身子,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花蕊,忍不住細細撫摸起來,驚嘆不已「好美的花朵,我也算是熟讀典籍,但從未見過如此神奇的種類,真不敢想像那些光澤是由它所發。」
葉豐都也伸出手掌,摸了摸那塊兒巨型冰晶玉座,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量直逼靈魂之中,旋即一口心血吐出,灑在上面,整個人搖搖欲墜。
聶怡鸞大驚失色,拉著他退遠少許,餘悸未定道「你怎麼了?」
葉豐都大口喘息道「好詭異的力量,只是剛剛觸碰到而已,就能讓我心脈受損。」
聶怡鸞凝眉不解「怎麼會?我剛剛也觸摸了啊,怎麼絲毫沒有感覺?」
葉豐都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果然沒有異樣,心中暗自放鬆起來。
就在這時,他忽然瞪大雙眼,狀若銅鈴,掃視了一圈後,說道「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東西,方圓幾米之內,沒有一滴水能湧進來,就像是一個獨立的空間。」
聶怡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以冰晶玉座和花蕊為中心,散發出來的光芒形成了一個白色的空間罩,把裡面的水完全隔離了出去。
只是剛剛兩人一心在花蕊上,對四周的環境沒有留意而已。
再次臨近花蕊後,他們驚奇的發現剛剛吐出的血液早已消失不見,在光滑的冰晶上面鐫刻著幾行小字:天星靈蕊,凜然不凋,萬物沉寂,噬魂難消。
葉豐都可不敢再次親密接觸了,面露艷羨之色,唏噓道「天星靈蕊,好名字,你不是經常喜歡玩弄九瓣菊花嗎?去試試看吧,能不能把它弄來,如此神物可不能便宜了別人。」
聶怡鸞挑了挑眉頭,笑道「我看你挺喜歡的,要不你去試試看?」
葉豐都翻了個白眼道「可饒了我吧,一個大老爺們玩什麼花啊,再說了,它好像並不喜歡我接近,除非我有病才上杆子自找沒趣。」
聶怡鸞扶嘴偷笑,蓮步輕移,緩緩靠近花蕊,雙手小心的捧在掌中,怔怔的望著出神,心中默然生出了綿綿哀傷,仿佛捧在手心的不是一朵花,而是一顆自己的心。
哀怨低沉的情緒片刻散布四周,整個空間變得無比沉重,葉豐都不覺間也感染了不少,望著她清亮的眸子裡盤旋著瑩瑩光華,無聲無息的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花蕊之上,深情不可語,潤物細無聲。
每一顆淚珠宛如被打落凡塵的雨,衝破千重紅塵的阻礙,終於再次找尋到了它遺留在人間的痕跡,然後緊密的相擁,無間的融合在一起。
被淚水一點一點的洗滌後,天星靈蕊微微的顫抖不止,幾許搖曳之間,悄然從冰晶玉座上連根飛起,形體越來越小,最後化成一滴圓潤的淚珠,鑽入她的眉心之中。
葉豐都褶皺的心靈更是揉成一團,他不知道天星靈蕊進入聶怡鸞身體會發生什麼,又會給她帶來怎樣的變化,只是從其席地入定的身軀上察覺到一絲冷意,那不是感官上帶來的刺激,而是一種全新的陌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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