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恆。」
孔南丘的怒喝,風天求也聽在耳中,他莫名有種感覺,這個尚且有些陌生的名號,往後或許不會少了聽聞。
三仙四秀七人,孔南丘未必最強,但他行事張狂,殺性又重,名頭倒是甚大,許恆鬥敗了他,在修行界中嶄露頭角、聲名鵲起,已是成了必然的事。
而且,若他感知無差,此人法力之中,尚無罡煞合一那種強悍而獨特的氣息
「恩師說的不錯,世間修道之才多如繁星,此行過後,我也當要行走天下,找尋凝丹之機了。」
青虹熠熠,罡風呼嘯,直衝左近一座『上闕』而去。
這座上闕乃是正東之位,望去霞光閃爍,浩氣飛浮,一派清闃,竟已安靜了下來,不過空氣中猶然留有肅殺之意,似乎距離一場亂戰,還沒有過去多久。
風天求目光微微一閃,現身落到殿門之前朝里望去,便見有一黑衣男子,盤膝坐於影壁下方,一雙狹長眸子正與其人相對。
「風天求。」黑衣男子緩緩吐了口氣,「你還是來了。」
「方壺弟子?」風天求負手跨過殿門,淡淡說道:「退去吧,若等風某出手,恐怕你難留有餘力,再去爭那中下之闕。」
「哈!」虞元冷笑道:「你真以為拿定我了不成?」
話音未落,悲鳴驟起。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倏爾震動八方。
「那是?」風天求離開未久,許恆還未一探仙闕,便聞這般動靜發生,這是誰的手筆不想也知。
他回首一望,只見正東之位,整座仙闕竟是轟然一搖,緊接不斷顫動起來。
道道狂暴氣浪自里湧現,排空而走,瞬間席捲方圓,在許恆周身呼嘯而過,捲起他鬢髮飛舞,一身道袍更是獵獵作響。
許恆心中微微一凜。
他也是精擅法術的修士,只是觀此威勢、嗅其法性,便知風天求的法術之強,恐怕還超出了他的預料不少。
以此人的本領,爭得一座上闕,不能說是易如反掌,恐怕也難有甚意外。
不出許恆所料,鬥法爆發未久,那闕之中忽又嘭的一聲大鳴,震得空中生出破碎之痕,一時氣流肆意狂涌,便有一道暴烈罡風呼嘯而出,直衝天際。
許恆起了法目去觀,可見罡風之中卷著一道扭曲人影,氣機猶如潮起朝落,不斷迸發法力想要掙脫出來,但那罡風卻也隨其一擴一斂,始終將其死死包裹、壓制在了其中,似乎要將此人生生磨滅一般。
「看來勝負已定?」許恆心中正忖,那道氣機忽如烈火烹油,急劇攀升,或者說變得『龐大』起來,同時還有一股與尋常法力迥異的氣息盎然而生。
「妖氣?是那方壺弟子,虞元?」
許恆心中一動,下一刻間,便見罡風之中有道陰影疾速膨脹,直至近百丈長短,奮力將尾一甩,頓將罡風掙散,顯現出來一頭無角巨獸,對天長吟一聲。
原來此人原形竟是一頭異種飛虬。
虬也算是龍屬,天生便有不弱的神通,但是此人既已化形學道,顯化原形之後,倒也未必能比人身更強。
果然,虞元顯出虬身,掙脫了那罡風束縛,但並沒有扳回局勢,只見空中罡風聚散,散時變化如意,聚時仿佛罡刃,呼嘯之時皆是錚錚大鳴,仿佛飛劍一般,環繞著虞元周身不斷斬殺,只片刻就已將其斬得遍體鱗傷。
若非飛虬之軀強悍堅韌,恐怕早已被罡風撕成了粉碎,饒是如此,亦被殺得傷痕累累,血如雨灑,一時似在仙闕宮群之間,添筆畫上了一抹悲壯。
而且風天求此人,法術實在高明。
他施展如此精妙的風法變化之時,遁術運轉間竟也不露絲毫破綻,身化一縷風流在那罡風之中來去自如,虞元顯化虬身,一輒一動雖是勢大力沉,卻是完全尋摸不到此人蹤跡,更不必提奮起反擊。
虞元也深知曉,若再這麼下去,自己除了落敗乃至身死,再沒第二種可能,但他又實不願就此敗退,不由長嘯一聲,吼道:「王元辰,你還不出手麼?」
另一座上闕之中,王元辰背對影壁而坐,聞言不禁一嘆。
他一見風天求,便知此人定然無比難纏,可能是他們五人分據上闕,布下五方陣的最大阻礙。
當時他便與其他人道,可以聯起手來,先將此人踢出了局,奈何無論孔南丘、南道靜,還是虞元,他們都是驕傲之人,皆不願意去做此事。
因此,王元辰也只能夠希望眾人願意守望相助了。
如今看來,虞元倒是將此事記在了心中,但王元辰沒想到的是,孔南丘竟然敗在了其他人的手裡,且還險些身死道消,直接啟了大遁脫身
如此一來,五方陣不能成形,守望相助又有何用呢?
「罷了。」王元辰自言道:「畢竟有言在先,貧道便助你一次吧。」
言罷,他自起了個訣,口中念念片息,忽朝頂上高冠一指,便有一道星辰輝光衝出仙闕而去。
南位仙闕之前,許恆正待收回關注,忽聞虞元之言,抬首便見一道星光從那中位升起,直奔風天求與虞元的戰場而來。
許恆不禁眯了眯眼,忽然起了法決在手。
本來風天求與虞元爭鬥,無論結果如何,都與許恆無關,但若王元辰也插手其中,那就大大不同了。
誠然風天求敗陣與否,都對許恆並無影響,但若王元辰與虞元,聯手據了兩座上闕猶不知足呢?
既然聯手對付了風天求,會否聯手對付許恆?屆時他勢單力薄,可能抵擋得住?
而且若是許恆所料不差,分據餘下兩座上闕的,恐怕也是王元辰一夥吧。
當然,孔南丘已被許恆鬥敗,王元辰四人可能不會與他為敵,但對許恆而言,與其去賭一個可能,倒不如助風天求一臂之力,這是制衡之道。
許恆默默搬運法力,體內有兩道氣機湧現、交織,漸有磅礴威能醞釀出來,並隨法力加持攀升到一個極致。
「出!」伴隨許恆一聲斷喝,只見一道兩色焰光自他囟門沖天而起,朝著半空疾馳而去。
說來話長,其實不過轉眼之間。
王元辰祭出星光的剎那,風天求便已有所感應。
此時正是決勝時分,虞元已被罡風消磨大量法力,銖積寸累之下,傷勢亦是愈來愈重,風天求只待施展雷霆一擊,便能將之徹底斬殺。
風天求有心不去理會,但那星辰輝光來得疾快,隱隱予他威脅之感,他不可能為求一時戰果,去冒這等風險,面色頓時微微一冷。
他單手在袖間一掏,拿了一面寶鏡在手,忽的現身出來,將那寶鏡往上一丟,鏡中便有玄妙之力散發,遙遙攝住了那星辰輝光。
此時虞元抓住機會,長軀一擺,頓時朝其猛撲過去,風天求方空出手來準備反擊,忽覺另一方向,有道龐大氣息沖天而起,熾烈之意撲面而來!
「許恆?」風天求心念如電轉過,當即便已瞭然,喝了一聲:「來得正好!」竟是轉過了身,不再去理虞元,反將那面寶鏡又給拿在了手中。
遠在南闕,許恆微微一怔,他本意是幫風天求攔住那道星光,如此一來,卻是成了風天求親自抵禦星光,許恆幫他攔住虞元。
不過鬥法形勢,本便瞬息千變,許恆也非不通變化,當即法決一改,焰光朝著虞元當頭打去。
虞元不知是否已經瘋狂,還是仗著百丈妖軀,想要硬抗一擊,竟是不管不顧,悍然朝著風天求撲去。
「愚不可及!」許恆目光微微一閃,兩指朝下一點。
只見半空之中,焰光大漲,一隻金赤、幽藍兩色纏繞的火焰大手赫然成形,從天而降,如同拿捏起一條小蛇,便把這頭百丈飛虬死死捉住!
虞元距離風天求只有『一步之遙』,卻被玄霄五焰大手印擒住,憤怒、痛苦交織之下,不由一聲狂嘯,巨大的力量自百丈妖軀之中噴薄而出,想要掙開束縛。
然而玄霄五焰大手印卻是巍然不動!五指如鉗一般,死死將其虬身攥在手裡,兩色焰光大漲,霎時便在這堪稱巨獸的妖軀之上,烙下巨大的焦赤顏色。
「吼!」虞元再次咆哮,只是這次吼聲之中,卻已只余痛苦了。
「好手段!」風天求贊喝一聲,不再理會飛虬襲擊,拿了寶鏡便是法力一吐!
原本寶鏡攝住星光,已經露出力有未逮之勢,此時得了風天求的法力加持,頓時大顯神威,將那星光直攝而來。
「摻和風某鬥法?」風天求眸中閃過寒芒,將那寶鏡一舉,正面接住那道星光,猛地一聲大喝:「你擔得起麼!」
他手中的寶鏡,有一瞬間似被擊得顫抖,但再一個轉瞬,竟是將那星光彈了出去,以更為迅猛的速度,朝著來處直轟而去!
「什麼?」王元辰身軀微微一搖,面色似是蒼白了一分,但他知曉現在不是在意反噬之時,當即朝腰間一抓,拿起一個金鐘拋將出去,護在星光來路之上。
咚——!
下一剎那,星光擊在金鐘壁上,半空咚咚咚狂響三四十響,墜落下來之時,金鐘顏色已是晦暗了數分。
王元辰面色微沉,有心再施手段,然而此時天中又是轟然一聲大響,聲浪席捲而至,竟是震得此方仙闕一搖!
原來虞元不甘就此落敗,愈發瘋狂撲騰起來,身上妖力如霧滾滾而出,竟真撐得身上五根火焰大指微微一張。
虞元見此情形,更是奮力掙扎,不過他沒想到的是,許恆全無與他角力之意,發覺他有掙脫的可能,玄霄五焰大手印頓時朝下一摜,正正轟在下方仙闕之上!
霎時只聞乓得一聲巨響,金瓦琉璃上似有破碎之光,一時金光飄搖銀星灑,一股難以描述的巨力從仙闕之中反震出來,竟是震得這頭飛虬渾身噼里啪啦作響,軟癱癱朝著海面墜落下去。
兩方仙闕之中。
王元辰面色又是一沉,知道勝負已定,指訣微動了動,最終還是攏入袖中,緩緩闔上了眼。
許恆輕輕吐了口氣,亦是鬆開法決,不再維繫法力,遙遙望了天中一眼。似乎捕捉到了目光,風天求回過首來,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許恆微微一笑,竟是將身一轉。
玄霄五焰大手印一擊之下,還要承受仙闕反震,虞元縱使不死,也不可能再有反擊之力,風天求是要刀下留人,還是趕盡殺絕,也與許恆沒有干係。
既見局勢已定,許恆索性不再去看,徑自入了仙闕之中,便在影壁之前站定。
和孔南丘鬥法之前,他已施法探查過了此間,此時心中有些朦朧猜測,思忖片刻,便把手掌緩緩按落在了影壁之上。
他沒有去撫摸影壁上的雕刻、紋路,而是放出一縷法力,謹慎探入其中,果然沒有遭到什麼抵抗,默默感受片刻,心中想法終於確定下來。
這影壁上的禁制,其實就是進入仙闕採取先天五行之精的『門檻』,只有法力足夠渾厚的修士,才能煉化禁制,將之『跨過』。
太上宮還在之時,門中弟子想要進入仙闕,當然不可能是如今日一般,以爭鬥廝殺決定名額。定是需要滿足一定的條件,才能進入其中採取先天五行之精。
這些條件的具細,許恆自然無從知曉,但他已經來到此間,只要能夠跨過影壁,便能進入其中。
不過對於許恆而言,這其實還頗是個考驗。
因為他能感受到,這上闕的『門檻』奇高,若不是上乘根基、上乘功底的煉罡修士,還真未必有那法力,能夠將之『跨過』。
許恆的根基、功底自是不差,但他畢竟只是凝煞修士,法力雖強,但比尋常煉罡修士能夠強出多少,他心中也不大有底。
不過都已到了此處,許恆自不可能選擇退縮,他沉思片刻,便將手掌放下。
想要煉化影壁中的禁制,瞧來還需廢點苦功,雖然經過前後兩場大戰,左近早已沒了不自量力的環伺之人,但是許恆卻不可能不作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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