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烈,身側的樹木在飛速後退。
小巧身影如同人猿泰山一般,從這棵樹跳上那棵樹,定睛看去,就能看到她的手上纏著一條碧綠的藤蔓,那藤蔓一甩,一勾,順利將她盪到另一棵樹上,兩個人速度很快,幾息之間就將張魁遠遠的甩到了身後。
嗖——
破風之聲划過,碧綠藤蔓在樹幹上輕輕一繞,將崔薇拉到樹幹上,順利的停了下來。
「應該甩開了。」小竹喘著粗氣說。
崔薇用手在眼前搭了個涼棚,瞧見林中的確沒有張魁的身影這才鬆了一口氣。
小竹剛說完那句話,張魁就追了上來,崔薇都顧不上手疼,拔腿就跑,幸好小竹這逃跑之術夠熟練,否則她今天非交代在這不行。
「謝謝你啊。」崔薇真誠的說。
小竹搖頭:「主人,你太客氣了。」
崔薇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主人什麼的……總是讓她不由自主的想歪。
「你叫我崔薇吧,主人,聽著有點怪。」
小竹不明所以,晃了晃自己的小身子:「為什麼,我覺得叫主人很好啊,我以前的主人就讓我這樣叫他。」
「以前的主人?」崔薇一邊觀察四周的環境一邊問。
「就是那棵大樹!」小竹比劃著,尾巴尖甩來甩去:「你不是見過嗎?還取了它的心。」
「你是說……五行合虛樹?」
「對呀,對呀!它就是我的主人!」小竹很高興,笑嘻嘻的說。
崔薇從樹上溜下去,想到那棵被削成了渣渣的五行合虛樹,再看一眼小竹,它居然還挺高興的。
「你之前的主人對你好嗎?」崔薇問。
「很好呀。」小竹嘻嘻的笑:「我是藤蔓,本就要依附大樹而生,五行合虛木給我提供了需要的營養和幫助,對我很好。」
崔薇很沒形象的翻了個白眼:「你還知道他對你好啊,那你還這麼高興?」
小竹歪了歪腦袋:「我為何不能開心?」
「它死了呀!」
「它要是死了,你是誰?」
崔薇身體一僵,忽然頓住了腳步,她才想起來,自己的身體就是用五行合虛木的心煉製成的,它死了嗎?是死了,可它也活著,至少還在活蹦亂跳。
崔薇不舒服了,有一種鳩占鵲巢的錯覺。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是用五行合虛木的心煉製而成,她用了這麼久,卻從未想過自己和五行合虛木的關係,五行合虛木在她眼裡只是一塊木頭,是一棵大樹,且是一棵死掉了的大樹,從未想過它也許是活著的,或者說用另一種方式活著。
這讓她很不舒服,就像一個身體裡住著兩個靈魂,哪哪都不對勁。
「你還好吧?」小竹繞著她轉了兩圈。
崔薇搖了搖頭,垂著腦袋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小竹雖然只是一棵藤蔓,可它和五行合虛樹生活了這麼久,耳濡目染也學會了一些東西,自然是看得出來崔薇的失落和忐忑。
身體一轉,如同靈蛇一般遊走在草葉之間,快速追上了崔薇。
「不用這樣難過,它的死是心甘情願的。」
崔薇垂眸看著身側的小竹:「心甘情願?」
「對呀,雖然死的時候挺難過的,但是它一點也不後悔。」小竹神色認真,順著她的衣服遊走到她的肩膀:「五行合虛樹本是靈氣鼎盛的樹木,它長在魔界,吸收的是魔氣,對它來說是一種痛苦,現在雖然死了,卻也解脫了。」
崔薇見他嚴肅認真,不似說謊,不由得垂了眸:「真的?」
「當然啦!」小竹笑,揶揄般看著她:「你還是修士呢,怎麼這麼笨啊,這種事情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嗎?」
「我的主人是這天地初生的第一棵五行合虛樹,無論是修士還是這世間的靈物都是以它的靈力為基礎而誕生的,它很強大,若不是心甘情願,誰能挖了它的心?」小竹一臉傲然,沒有絲毫悲傷,卻滿是高興:「它願意貢獻自己,這就是死得其所。」
崔薇的確沒感覺到任何排斥。
說來奇怪,以前做琴靈的時候,還會感覺到伏魔琴的排斥,可有了身體之後卻再也沒感覺到排斥,反倒用的得心應手,她曾經認為這是自己真正和身體融合了,現在卻覺得可能另有原因。
「你的主人一出生就在那裡嗎?」
「不是。」小竹搖頭,整個身體都晃了起來:「我的主人是天地間的靈氣凝結而成,它和魔氣本就是相排斥的,怎麼可能會生在那裡,如果它真的生在那裡的話,恐怕沒多久就枯死了。」
「那它怎麼會跑到那裡去?」
「是有人把它移植過去的。」小竹歪著腦袋,一邊思考一邊說:「我曾聽我的主人說過,這西沉界之所以叫西沉界是因為這裡曾經被魔族占領過!」
「西沉界是魔族通往人族的跳板。」
「西沉界是跳板?」崔薇不太明白,要是說從一個國家跳到另一個國家這可以理解,但這西沉界這麼大,又沒有通往別的地方的路,能跳到哪去?
小竹眯起眼睛,神情有點悲傷:「那是萬年之前,魔族進攻了西沉界,修士和普通人死傷無數,魔族以他們的血為祭,在西沉界建立了一個據點,將西沉界徹底納為魔界的一部分。」
「你應該明白吧?如果魔界徹底占領了西沉界,就相當於在人類的城池中撕開了一個口子,會通過傳送陣將魔送到各個小世界。」
「小世界,是和西沉界一樣的世界?」
「對,甚至是靈界,再往上是仙界,魔族這就相當於在層層包圍的仙界上撕開了一個口子,它能長驅直入,甚至能直搗黃龍。」
崔薇點了點頭:「然後呢?」
「為了保護其餘的小世界和仙界,他們就把西沉界的傳送陣破壞了。」
崔薇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心裡有點緊張:「那人呢?」
「死了吧,魔族可沒有什麼投降不殺的政策,相反,死的人越多,人的怨念越多,他們就越厲害,凝聚出來的魔物也就越強,我主人說,魔族幾乎殺光了西沉界的所有人!」
想不到西沉界居然還有這樣一段過往,可她之前都沒聽說過,難怪她所看到的書都是近千年的,再往前就只剩下了隻言片語,沒有了具體情況。
「後來呢?西沉界是如何恢復的?」
「說道恢復,那也有我家主人的功勞!」小竹更驕傲了,尾巴尖都翹了起來。
「我家主人說,亂世出英雄,在西沉界徹底覆滅之後,留下來破壞傳送陣的修士中有一個特別的厲害,偷摸的殺了魔尊,將它的魂體封印,將西沉界的魔盡數驅趕出去,又將我家主人移植到魔界和西沉界的交界處來守門,所幸魔尊當時想著用人類來培養魔物,沒有將人類趕盡殺絕,這才換來了西沉界的喘息機會。」
「你說的那個英雄是誰?他怎麼樣了?」
「不知道!」小竹搖了搖頭:「我家主人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至於他怎麼樣了,主人就更不知道了,主人只知道他說,他一定會盡全力護住西沉界。」
它講的很平凡,很短,但是崔薇好像看到了累累白骨,又好像看到了道魔大戰,甚至那個英雄不顧一切的去殺魔尊,他怎麼樣了?死了嗎?或者還活在西沉界的某一處。
不,不可能的,如果活著也該有萬年了,可西沉界沒有這樣一個人。
那就是死了吧。
可惜,沒人知道他是誰,也沒有人知道他做了哪些豪邁的事情,甚至拯救了世界。
有句話說的好,哪裡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走吧,我們得快點離開這!」
崔薇說著,快速往前面的山上爬去,爬過了這道山,就離開了凹谷,她得去找龍啟珈。
「主人,你不難過啦?」小竹追了上去。
「難過什麼,我才不難過!我會好好的活著,幫它也幫自己!」崔薇堅定的說,隨即敲了它的小腦袋一下:「告訴你了不要叫我主人,叫我小薇!」
小竹一縮,被敲了有點不快,但是看了看崔薇,又笑了起來:「小薇!」
一人一藤蔓快速穿梭於叢林之間。
「小薇,快走,馬上就到了!」小竹掛在樹尖上高聲提醒。
「知道了!」崔薇嘟噥著,抓住小竹,手腳並用的爬上了山頂。
山外便是平原了,一望無際的原野,茫茫一片,到處都是碧綠之色,在草原的盡頭又是茫茫的樹木,一望無際。
回首望去,便是那個凹谷,凹谷之外就是漆黑如墨的黑霧,這裡應該是一處偏僻位置吧,也不知道龍啟珈在哪。
「走吧。」
「對了,小薇,我忘了告訴你,離開這裡的時候可能會有一些考驗,你可要小心……」
話音未落,一團黑霧忽然沖了過來,瞬間淹沒了崔薇。
崔薇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一黑,一下暈了過去。
張魁好不容易爬到山頂,只看到了崔薇的殘留的腳印,至於她的人早已不見了。
他叉著腰,氣悶的罵了一句。
「給你好死你不死,偏偏去找那個混賬,回頭吃盡苦頭,折磨死你,你也是活該!」他罵著用力的踢了一腳旁邊的小石頭。
砰!
「誰!」不遠處的樹叢里,傳來了一聲怒喝,緊接著一個人站了起來。
張魁看清那是個修士,抱歉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你蹲在那幹嘛呢?」
「蹲草叢裡還能幹嘛?」男人不答反問。
張魁皺了皺眉,他不太喜歡男人的態度:「不好意思,實在是草太高了,沒瞧見你。」
男人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張魁連忙追了上去:「這位道友,別急著走,等等我。」
「別跟著我!」
「道友,道友,別生氣別生氣,這裡危險,我們如果分開的話,很容易出事的。」張魁心懷不軌,自然不肯離開他,反倒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滾,我看你才危險!」
張魁一愣,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麼,差點出手,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這只不過隨口一說,並沒有往心裡去,這才鬆了一口氣,再次追了上去,顯然是化作了一塊狗皮膏藥,黏上了就不想下來。
男人罵罵咧咧:「特麼的,解個手被砸也就算了,還遇到個狗皮膏藥,真晦氣!」
張魁只當沒聽到,只要這男人不對他動手,他也不會主動去殺他,畢竟身體有損就不能用了,還是得留著全屍,就讓他先養兩天,滋潤兩天好了,更好用。
男人只顧著低頭走路,卻沒發現一團烏雲從天空中晃晃悠悠的飛了過去。
「李威,你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解個手被野獸叼走了呢!」
「你才被野獸叼走了,你個烏鴉嘴!」李威不高興的罵著。
這時,有人看到了張魁,眼前一亮:「哎喲,這不是張魁道友嗎,你也進來了?沒被毒死啊?」
「……」張魁很不快,但看看這場中的五六個人,陰霾就散了,笑道:「道友玩笑了,你都沒被毒死,我怎麼能死呢!」
男人臉色一變,咬了咬牙,才忍住沒有動手。
並不是他不願意動手,而是為了保存實力,畢竟他們接下來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時,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走了過來,她手裡提著一根火紅的鞭子,眼角眉梢都帶著嚴厲,看上去竟是比男人也不弱,她快步走到張魁面前,掃了他一眼,似是在看他的修為,隨即就皺了皺眉。
「李威,你怎麼又帶個人過來?你再帶人,我們都不夠分了。」
「不怪我,是他非要跟著我,轟走轟不走!」
紅衣女子掃了他一眼,冷冷的扯了扯唇角,用鞭子拍了拍他的胸口:「我可告訴你,要跟著是你的事情,但是東西可沒你的份,死活自負,我們可不管你。」
「放心,放心,不會讓你們負責的。」張魁笑了笑,看上去憨厚有餘,一時間竟真的沒人懷疑他的用心。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們這是做什麼去呢?」
「做什麼?」女人一甩自己的烏髮:「殺人!」
「有人出錢買龍啟珈的命,我們剛好干一票,沒你的份,別特麼的跟著我了!」李威色厲內荏的瞪了張魁一眼,不是他慫,實在是這個張魁詭異,那樣跟個斷袖似的,他可不想被什麼莫名其妙的人盯上。
李威打了個哆嗦,快步跟上了女人,忙著去獻殷勤去了。
張魁眯了眯眼睛,去殺人?剛好是他樂意做的事情,他可得跟上去,看著點,別讓他們給把屍體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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