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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這些人說得是純正的代語,顯見是代國軍隊。
無論是山上人還是山下人,這些正因離娿的「大護法神」法相震驚的夷族人都被嚇得驚回了神,面面相覷之中,離娿尚未發話,阿山老爹忽地怒吼道:「好啊!好啊!離娿,我這次都不敢再喊你小師妹了!你我相見只有族中人知曉,是誰報給了代國人,誰心中有數!你心真狠毒,竟要將我們在此地一網打盡!」
事關性命安危,那些山上人到了這時再也顧不得「大自然神」對自己震懾,不少人抽出了刀劍,叫囂道:「反正是一死,先把你們殺了!」他們口中的「你們」指的山下人。
離娿嘆了口氣,她到如今火燒眉毛時,仍然平靜安逸,倒像是全然不將這迫在眉睫的災難放在心上:「你們不信我麼?」
阿山老爹怒道:「你這死丫頭還想妖言惑眾!」
離娿靜靜看他一眼,仿佛是在看著一個已死之人,她溫然道:「如果我當真與代國人串通,也只會和西代的人串通。西代的軍隊常年居在鋒關芒城,周圍都是也諦族人,所以他們說的代語絕對不會如此純正。照我看,如今來的這些人,應該是詹代的軍隊,而離此地最近的,除了被覆滅的象城以外,便只剩下東北的伏濤城。」
阿山老爹冷笑道:「總之都是代國的軍隊,伏濤城主是否與帝都一心也很難說,也許他們偏偏是跟西代勾結了呢?哼,我們都是山野村人,哪裡知道這麼多!」
離娿微一挑眉:「說得是啊,山野村人哪裡知道這麼多?阿山老爹,你知道的卻比我預想的要多很多。幸而……我知道的也比你知道的要多一點。」
阿山老爹橫了她一眼,怒道:「你知道什麼?事到如今,你還想胡亂編排我!」
離娿的聲音並不大,但在場所有人都覺得她似乎就在自己耳旁講話,聽得清清楚楚:「阿山老爹,你是我族血脈不假,但你自幼就被一位代國的陣師收養。你說我身邊有很多陣師,說得一點都不錯,所以當我知道你會陣法之後,我便時刻留意在心,在西代時,也常常跟這天下間最厲害的一位陣師討教。所幸由此,我才猜到那位收養你的女陣師是什麼人,我也才知道我今天來,應該做什麼。」
阿山老爹臉上一陣抽搐,顯然他並沒有想到離娿會說出這些事情。他一向能言巧辯,但此刻竟然張口結舌,啞口無言。
離娿道:「我這一次回來,並不是最近才到的。我已經回到蒼梧之林有兩個多月,憑著夜的腳力,我走遍了族人在大山之中的每一處村落,我集合了我能集合到的所有人。阿山老爹,你為了你那位義母也好,師父也罷的人物,在我族潛伏已久,你應該知道我們如果團結在一起,遠不止你現在看見的這麼多人。」
阿山老爹紅澄澄的臉頰一下子變得慘白,他意識到自己錯誤估計了什麼,只是事到如今,一切已晚,唯有一心寄託於那位算無遺漏的陣師身上了。
離娿說到此時,忽地微笑起來:「嘗試著去贏所謂『天算』,這是我這一輩子做過的最大膽的事情!阿山老爹,你的義母也是當今伏濤城城主梁公的義母——『天算』智峰!」她將這四個字終於吐出,不由得長長吁了口氣。阿山老爹卻鐵青著臉,怔然無語。
而智峰平日裡並不拋頭露面,在天下的名氣遠沒有詹仲琦那麼響亮,尤其在蒼梧之林這等化外之地,更加無人知曉。那些夷人滿面怔忡,並不明白離娿說的這個名字究竟有多大意義,然而不知為何,此刻離娿言辭錚錚,哪怕就是假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也叫人全心相信,再無懷疑。
離娿繼續說道:「我平生少有真心敬服之人,師父算一個,跟我說陣法的那位老者算一個,這位智峰,則算第三個。她從六十多年前便開始籌謀今日之事,而這步步算盡,今日竟果然印證她的設想,這若不是天算,什麼才是天算?她一早便看出我族有變,想借這次機會將我族人一網打盡……哼哼,她算得本也不錯。倘若她今日來了,憑她的本事趁著我們自相殘殺時渾水摸魚,勢必能夠大獲成功。只可惜,她再也來不了啦!」
阿山老爹失聲驚呼道:「你說謊!她怎會來不了!」然而這一句破口而出,待後悔想要收回,才覺為時已晚。
而這一句話,也無異於全盤坦誠自己的身份,此前他種種說辭,全成了無用廢話。阿山老爹身子一晃,幾乎摔倒。他剎那間仿佛老了好幾十歲,只低聲喃喃自語,對身邊發生的事再不關心。他緩緩蹲在了地上,整個人如同縮成了一個球,恰似受了刺激急欲保護自己的刺蝟。他雙手抱著頭,雙目無神地看著外面——雖然明知自己看不到山下,但他終究還是希望再見她一眼。
「她是這世上最聰明的人,算得東西從不會錯……她怎會來不了?她騙了我?不不不……不會的……義母她不會騙我的。」阿山老爹的聲音從低到高,又轉而微弱,及至聲如蚊訥,聽著竟叫人隱約心酸。
山上人見了阿山老爹如此,一時早已沒了主意,不知當跪當殺,而這時殺下卻起了無數廝殺聲。那些鼎沸人聲之中,有代人高叫「中了埋伏」,同時也有夷人高喊「殺」。那殺聲發自肺腑,像是這整座蒼梧之林都化作了一整座殺人機器。
而整座林子此刻也如同活了起來,朦朧之中,人們仿佛見到無數不知名的飛蟲走獸從林間水間衝出,如滔天洪水般湧向山腳。
到了此時,還有誰人敢在質疑大自然神的神力和神跡呢?
沒有人注意到離娿手中牽著幾根淡淡紅線。那些絲線從她指尖引出,埋入袖中,在衣服的遮掩之下綿延入土,成為「驅蟲之術」的引。
離娿整個人此刻幾乎是透明的,甚至透過她乳白色的肌膚能夠看到她臉頰淡青色的血脈。她的神情有些疲憊,然而她的精神依舊充沛。見阿山老爹六神無主,她微微搖頭,道:「不錯,她的確聰明,然而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以聰明織就樊籠,自己也就被困在這樊籠之中,再看別物,又與坐井觀天有什麼區別?所不同者,只在於她的井口比我們的井口大些,可她就以為這是老天爺對她的恩賜麼?阿山老爹……你可知道她也會慘敗?」
阿山老爹渾身一震,怒喝道:「不可能!義母她老人家永遠不會敗!」
離娿苦笑一聲,道:「你真是全心全意信她。你若能夠如此信奉大自然神,又該有多好?」
阿山老爹這時幾近瘋狂——他等到現在仍舊沒有等到他等待了六十多年的那個人,心中的孤苦和不甘一下子終於全都爆發。既然身份已經暴露,他左右是死,講話間便再也沒有了顧忌:「狗屁!你們口中那區區大自然神又怎能與我義母相提並論!」他講到性急處,一下子站了起來。
阿山老爹深吸了一口氣,他摒棄生死,拋卻雜念,此刻竟有生以來第一次展現出宗師氣象。他直視著離娿,縱然對方看似是大護法神,是他此前叩拜了五十餘年的神,然而他這時偏偏敢於不讓半步,心甘情願承受因此帶來的一切罪孽。
山下的殺聲已經逐漸消弱,然而山上的殺氣卻越來越濃。
阿山老爹身旁的山上人與離娿身旁的山下人不知不覺被兩人氣勢逼得讓出了中心一個大圈,只剩那倆人相互對峙。
此刻阿山老爹發須皆蓬亂,面目猙獰,已全然看不出阿金族原本的俊朗容貌。反觀離娿,依舊聖潔慈悲,然而這聖潔之中,卻有著凜然威嚴,殺氣騰騰。
這二人一凶一善,一老一少,一丑一美,但在眾人眼前,卻均如天神化身,神聖莫名,不敢侵犯。
阿山老爹嘶聲吼道:「離娿,你這小娃娃又懂得什麼?哼,你們夷人口口聲聲說從聖城過來之後,托大自然神保佑方能在蒼梧之林立足站穩,卻不知那是一個天大的騙局!你們說那大自然神創出這蒼梧之林的萬生萬物,教會你們如何運用驅蟲之術,哈哈……在我看來,都是胡扯!胡扯!」
離娿並沒有說話,只靜靜看著阿山老爹,等他說完。
阿山老爹喝道:「那大自然神,只不過是當時看穿這天地之氣的一位陣師罷了!教會你們的,也只不過是如何簡單地運用天地之氣的法門。她編出這些法子,從此以後絕了你們自己從頭領悟的路,害了你們幾千年。從沒有人想過為什麼我們的大祭司打不過代國的陣師?哈哈……真是好笑,你們本就在與大自然神仇讎相對,哪裡有資格說我不誠心信奉?」
「我義母她天算無疑,創世滅世只在揮手之間,她在我心中,才是真正的大自然神。『凡信我者,皆受庇佑;毀我誹我,永墜地獄』。」他低聲喃喃,說完最後那句誓言後,忽然向天跪倒,高聲叫道,「義母既然算出今天必勝,即便她不來,我也要完成她的心愿。我以我心護法,我才是大護法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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