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蔣七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三人齊齊地道了一聲賀。蔣七笑著對韓楓點了點頭,隨後往於老爺身後掃了一眼,約略心中便有了數:「好說好說。明日叫三位世侄一早到船塢碼頭找我吧。」
於老爺笑著拱了拱手,帶著幾人往「仙客來」里走去。
韓楓回頭見趙賀二人臉上難掩笑意,他自己卻沒覺得該如何開心。他幾個月從北到南跟什麼樣的人都打過交道,自然聽得出來蔣七滿嘴裡都是敷衍味。
不過就算敷衍,明日到了船塢碼頭,蔣七也該記得自己是一直站在於老爺身旁的。
一餐飯吃得索然無味,韓楓坐在於老爺和阮胖子之間聽滿桌的人大談生意經,只覺頭痛。所幸白童一直提點,他才答得有張有弛,進退有度。
他應對從容,叫於老爺也刮目相看。老頭子的寒症仿佛一下子好了一大半,座位上也大半個身子都對著韓楓坐著,言談舉止倒真的像是照顧自家子侄的老前輩。聽了小半個時辰的話,韓楓也知道這位於老爺家中既販鹽又賣錦,近些日子還想插手西南的茶葉生意。
而白童說是阿金族的靈物,實則是阿金族幾百代族長的智慧遺留,對於代國的鹽、錦生意它知道得只是大概,但西南的茶葉生意倒是老本行。韓楓道:「南中茶子是青毛茶晾曬而成的。茶葉以蒼梧山中的最好,晾曬手藝則是步日縣的最佳。而且這茶養胃暖胃,您有寒症,常喝些是極好的。」
於老爺聽著呵呵直樂,大有相見恨晚之勢,旁邊作陪的阮胖子也沒想到韓楓能跟這老頭子說到一起去,臉上紅光大盛,喜意洋洋。飯到局中,於老爺一扯韓楓,在他耳邊輕聲道:「小韓,要不然就別去蔣七那邊了。他們那邊打打殺殺的,你一個年輕人做點什麼不好,不如來幫我得了。」
韓楓面露為難,略一沉吟,還是搖了搖頭:「我已經答應阮老闆了。應人之事不能推卻,何況晚輩也有別的事情。」
於老爺跟他一見如故,這會兒倒不怪他當面駁了自己的面子。這時局中互相敬酒已到了第三輪,於老爺是老行尊,礙著面子不得不喝了七八杯,他身體不好,喝到這會兒兩隻手拿著酒杯還是在顫。韓楓見又有人要為他滿酒,忙一按酒壺,道:「於世叔,我替你喝吧。」
於老爺這會兒笑得滿臉褶子開成了菊花,連聲笑道:「好好好。哈哈,我老了,以後可就都要靠你了。」
趙若謙和賀衷年死死瞪著韓楓,若那目光是刀子的話,只怕韓楓早已經被戳成了篩子。韓楓自然知道二人臉色不善,他心中隱隱冷笑,暗罵二人愚蠢。去江興幫事成之後反而危險,自己幫他們兩人沖在前邊,他們兩人卻渾不自知,如之奈何。
一頓壽宴下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風城花都的於老頭多了個英俊瀟灑的韓世侄,這位韓世侄能說善道,眼看著就要成為他們生意網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眾人散去時早已到了戌時,於老爺自回東岸的別居休息,一出仙客來便和阮胖子、韓楓幾人拱手告辭。阮胖子則叫了兩輛馬車,一輛馬車帶著趙、賀二人回住處,一輛馬車則是他和韓楓同坐。
韓楓心知阮胖子必然會安排明日去船塢碼頭的事,一上車便擺出了一副洗耳傾聽的樣子。阮胖子也沒多做廢話,直接從懷中取出兩物交到了韓楓手中:「收好了。」
那兩樣物件是個小錦盒加一個小匕首。
韓楓先開了錦盒,見盒中整整齊齊疊著一摞子銀票。這時天下間還是以金銀實物買賣為多,但像風城花都這種商人集中的地方倒也有錢莊。韓楓不是不認識銀票,但他也知道一張銀票往往就是上百兩銀子,比自己全部身家還多。他怔怔地看著阮胖子,阮胖子卻把那錦盒又關了起來:「回家再看。風城花都用錢的地方多,尤其你馬上要去的江興幫……這些你先用著,不夠了再問我拿。」
韓楓沒說什麼,轉而抽出了那把匕首。辨金識鐵這是他的老本行,雙指一彈,只聽那匕首「嗡嗡」作響,顯然是極好的鋼口:剛中有柔,韌性十足。這把匕首放在外邊大概要賣到一百兩銀子一把,但比起寒鐵劍還是差得遠。
他用慣了寒鐵劍,便笑了笑把那匕首推回到阮胖子面前:「錢我收下,這個就不用了。」
阮胖子一蹙眉,只覺得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傻兄弟,就算有於老爺為你鋪路,但照規矩,要進江興幫必然先要交投名狀。我知道你功夫好,但拿個匕首總不礙事。」
韓楓又一笑,捲起袖管,露出布帶綁著的寒鐵劍。他之前在帝都的時候已經找人專門給寒鐵劍又配好了蛇皮劍鞘,只是平日裡還是習慣連劍帶鞘一起綁在左臂上。
「我有自己用慣了的兵刃。」
那阮胖子還有些不依不饒,反而抽出了匕首:「兄弟,哥哥給你備的這個鋼口好……」然而一句話沒說完,忽覺寒光從眼前閃過,沒聽到聲響,那匕首便斷成了兩截。
韓楓回手把寒鐵劍插回綁好的鞘中,把袖子放了下來,淡笑著沒有說話。
阮胖子這才知道對方手中藏著利器,呵呵乾笑了兩聲:「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總之,明天萬事小心。」
韓楓從對方的話中倒聽出了一些蹊蹺:正常的話,這會兒不應該跟他說祝他明天成功之類的麼?萬事小心,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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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婉柔便叫醒了韓楓。韓楓抻了個懶腰,看著外面晨光大好,暗忖自打離了浪子兵後,不知有多久沒起過這麼早了。
婉柔倒是體貼賢良,一早起來便給他備好了洗漱的水,還做了早飯。到正屋中看著桌子上的煎蛋和麵條,韓楓心中一暖。自從父親去世後,他就沒吃過一頓像樣的早飯,而婉柔是頭一個給他家一樣感覺的。看她忽閃著大眼睛在旁站著,韓楓忙拉她一同坐下,問道:「你別光看著我吃啊,自己不吃麼?」
婉柔溫嬈搖頭:「外面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丫鬟。哪兒有主僕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
韓楓笑道:「關門吃飯,誰瞧得見?咱家沒這麼大規矩。再說晚上還一張床上睡覺呢,一個桌子上吃飯又能怎樣?」
婉柔一張小臉登時變得通紅,扭捏一陣,到底坐在他身邊陪他一起吃飯。
飯罷,韓楓在院中打了一趟拳,自覺這兩日沒練功夫並未影響到身形矯健,對一會兒去見蔣七更多了幾分信心。他又檢查了一下左臂的寒鐵劍,便聽見有人拍門,正是阮胖子派馬車送他去碼頭。
沿著青江溪往北走,從陸路的北城門出了城,又走了半個時辰後,便是船塢碼頭。此碼頭和青江溪上的碼頭截然不同,放眼望去皆是貨船,碼頭上來往穿梭的全是赤膀漢子,連空氣中瀰漫著的都是淡淡的汗味。
趙若謙和賀衷年二人早就等在了碼頭,與昨日不同的是他二人今日穿的是一身短打武裝,沒有了謙謙公子哥的派頭,倒像是兩個地痞打手。
韓楓穿的還是一身公子哥的衣服,天青色的一身行頭,長衫玉立。他站在那二人身前,把他們反襯得像是自己的跟班。
而那兩人這時卻沒帶出嫉妒的神色,反像是忍著一臉笑意,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瞧韓楓的好戲。
莫說有白童在身,就算只憑自己的本事,韓楓也自信穿什麼衣服都能打遍碼頭無敵手。他雙手負在背後往大江上看去,見那一個個小船如江中的蟻芥,在波浪中勉強前進,渺小如斯。
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三人只見城門方向奔來三騎。當頭那匹紅馬頂心有一束白毫,按照相馬術所言,這是赤驊馬中的極品「烈火照夜白」,後邊兩匹馬雖沒這匹神駿,但也渾身上下不帶雜毛。
「蔣七爺!」不等三騎停穩,韓楓和趙賀二人已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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