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不知自己過了多久才醒了過來,她只覺恍然如同做了一場大夢,再睜開眼,見身旁有熊熊火光,才想起自己方才竟做出了何等瘋狂的事情。
絕望才會讓人不顧一切地發狂。借著火光,明溪看到不遠處堵得嚴嚴實實的山洞洞口,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
「我……這是我做的?」她深吸了一口涼氣,卻只聞到空氣中濃重的土味——那是因為沒有散盡的灰塵仍舊漂浮在聖城四周。她被嗆得連打了兩個噴嚏,而這時,她才意識到這黑暗之中,並不是只有自己一人。
韓楓低聲問道:「醒了?好些了嗎?」
明溪聞言一驚,忙扭頭看著他,卻見韓楓靜靜地坐在她身邊,正平靜地看著她。他沒有對她流露出敵意,目光溫和,仿佛兩個人不是被關在一個不見天日的絕境之中。
明溪被韓楓問得一愣,她怔了一會兒,才覺出左臂火辣辣的痛,想必是往聖城跑的時候太急,一不留神被岩壁的石頭劃傷的。傷口處這時已經包紮好了,而那塊用來包紮的布——自然是從韓楓的衣服上扯下來的。
他倒是細心,扯的並不是身上穿著的髒衣服,而是用了方才放在聖城的包裹里換洗的衣服。明溪不解問道:「你為什麼救我?」
韓楓溫然笑笑:「咱們倆誰也出不去。我不是救你,只是不想自己一個人等死。」他語氣平淡,依舊像是在說旁人的事。
「等死……」明溪又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激靈。她一直以為在「傾山之陣」發動的時候,自己就會被紛紛而落的山石活活砸死。那死法雖然不符合她一代公主的身份,但好在痛快。而她隨著詹仲琦行走天下,早已看慣了生生死死,對於自己死於非命,也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她未曾想到在那樣的絕境之中,韓楓竟然有本事且有心救她離開。
死,她並不怕。但等死,卻是她不得不怕的。
她猛地站起了身,雖然覺得身上晃了晃,但還是撐著走到了那被封得嚴嚴實實的山窟處。山石這時已經全部落下,四周除了僅存的一把火把上偶爾響起的劈駁聲,靜得讓人覺得害怕。她推了推那山窟,確定再也沒了出路,一時間,只覺又安心,又有些失望。
畢竟無論如何,她年紀尚輕,就這麼死了,終究覺得心有不甘。
「父皇,哥哥……」明溪微闔雙眸,只覺眼中一酸,「我再也回不去帝都啦。等我死後,會化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照看著我們的國度。」
而她正在悽然落淚時,卻覺身後火光一閃,她回頭看去,見韓楓拿起火把,已經轉身往聖城裡邊走去。
「喂,你不……」明溪想開口說「你不等等我」,然後話到口邊又全都吞回了肚中。時至今日,她還有什麼資格要他等自己。他不趁著她昏過去的時候落井下石都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說不定這一走,便是到死也不相見的意思了。
明溪心中微澀,可與此同時,韓楓卻在聽了她的呼喚後,站住了腳。他回頭道:「只有這一個火把,恐怕再燒一個時辰這裡就是漆黑一片。城中以前住戶留下的家具我都瞧了,早都已經腐化成灰,沒有能當柴禾用的東西。明溪,這火對我來說很重要,我要到城裡去做些事。你如果願意跟著我,便跟著我,不願意的話,我只能說聲抱歉——這火把,我不能留給你。」
「去城裡做事?」明溪愕然,「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做什麼事?」
韓楓莞爾道:「是啊,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覺得我是該照你想的,安心等死是不是?」
「我……」明溪被他問得低下了頭,但很快她又揚起了臉:「對,我不否認。韓楓,我想殺你,從你離開目舟湖的時候,我就想殺你!如今我總算做到了……如今……如今……」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而韓楓卻平淡地回道:「代人有一句話,說做事切不可令親者痛,仇者快。你想殺我,這時希望我安心等死,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順著你來?我為什麼要安心等死?明溪,就算最終還是死在這兒,我也寧願死在挖路出去的路上!你該知道,如果我是個輕易放棄的人,今時今日,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語罷,他再不等明溪,大步往聖城裡走去。
明溪還是抵擋不住自身對背後那片越來越黑的世界潛在的恐懼,咬牙跺腳堅持了好一陣,終於還是跟在韓楓身後往聖城裡走。
韓楓走得很快。他這時無暇旁顧,只一心想著之前在聖城中心那廢墟處見的浮雕。火把的時間只有一個時辰,他如果想看聖城隱藏著的秘密,也只有這一個時辰可用。而如果他想得沒有錯,此時此刻,那秘密或許才是讓他脫身的關鍵。
他幾步就跑到了廢墟處,把火把往旁邊的地上一插,不顧一天沒有休息,便肩膀靠著那浮雕用力往上頂。
情勢緊急,他顧不得秘密會泄露,雖然白童一直在他腦海中叫囂讓他殺了明溪,但他一直對之不理不睬。他毫無顧忌地用出全身力氣,只覺胸口一悶,一口血幾乎嗆到口裡,幸而那石塊此刻也晃了晃,再被他猛地一推,沿著周圍的斜坡滾了下去。
底下露出了幾塊新的浮雕,韓楓卻沒有急著去看,反而借著身上還有力氣,又推開了四五塊,才覺渾身脫力,連雙腿都有些站不穩。
而這數塊浮雕被推開後,底下也終於露出了原來建築的台階和僅剩不多的屋宇,韓楓喘了幾口粗氣,坐在一塊階石上,打著火把往浮雕上看去。
這一瞧之下,他卻不禁心中劇震,見遠處明溪已經走近,他咬咬牙,取出寒鐵劍來,在那些浮雕面上用力划過。
刺耳的聲音在聖城中迴蕩而過,火星飛濺之下,明溪借著火把的微光瞧清了一塊浮雕上的圖案,然而她還沒反應過來這都是什麼,所有的浮雕都已被韓楓毀去,留下的,只剩縱橫參差的疤痕,讓那一塊塊圖畫變得與其他受損石塊並沒有太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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