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朝行政體系中,地方上的大郡是設內史一職的。道友閣 m.daoyouge.com比如會稽郡,吳郡等大郡皆有內史一職。內史之職可不是一般的輔官,是管理日常事務的要職。
大郡一般管轄區域大,所轄人口多,郡守或者郡尹之外,要設內史以管理日常之事,主持日常事務,以便於更好管理事務。管理日常,職責類同郡守,只是級別略低罷了。
若任丹陽內史之職,比之地方內史更為重要。謝安居然舉薦自己為丹陽內史,這簡直有一步登天之感。李徽聽了,覺得不可思議,旋即認為一定會招致許多人的反對。司馬昱也未必會准奏。
果然,謝安此言一出,郗超便第一個出聲反對了。
「不可,斷然不可。如此要職,李徽如何擔當?此人不過做了半任縣令而已,德才資歷皆不足。調任京城已是逾矩,入京不足一年,門下省任職不過八九個月,怎可擔當內史之職?朝廷自有官員升遷的規矩,怎可如此隨意?這讓其他官員如何能看待朝廷?」
郗超此言迅速挑起了殿上許多官員的情緒和不滿,王謝子弟倒也罷了,自己也爭不過他們。這李徽何德何能?名不見經傳之人,居然竄升如此之快,這豈非讓人心意難平?
於是乎又有多位官員站出來反對,言之鑿鑿,以朝廷法度規矩為制高點,堅決反對這項舉薦任命。
謝安等人並不反駁,待這幫人呱噪之後,謝安才緩緩開口道:「陛下,郗大人和諸位同僚的話不無道理,然而,朝廷用人,豈能墨守成規?我大晉正在用人之際,青年才俊當給予機會,勇擔大任。況且,李徽自入仕以來,在居巢縣任上的能力有目共睹。剿滅湖匪,安置流民,治理洪水,力保流民不過江,確保京畿安穩。在剿滅袁真叛賊之事上,也立下大功,協助桓序抓獲袁真之子。有功有能力的官員不提拔,朝廷之恩何在?況且,李徽入京之後,公務勤勉,行事謹慎,頗得上下認可。門下省上下對其能力人品都很認可。當然了,資歷上確實淺了一些,但是老夫舉薦此人也是為了更好的配合王坦之在丹陽郡的政務。需知,李徽入門下省之後一直跟隨王侍中身邊做事,兩人已經形成了默契。這也是為了行事更加的便利和順暢。這一點,也是王侍中所認可的。」
王坦之點頭道:「正是。李徽年紀雖輕,做事卻是少年老成,一絲不苟的。有了他幫我,丹陽郡事務會更加的順暢,因為他可以很好的協助我做事。陛下,官員提拔不能一概以資歷而論,當量才唯用,為事所慮。臣對李徽是很有信心的。臣懇請陛下恩准,以便臣更好履職。」
司馬昱點頭道:「原本朕也覺得不太適合,但王侍中所言朕是認同的。既然李徽的能力得到重臣認可,也不必拘泥成規。郗超,你覺得呢?就像郗超你一樣,從大司馬參軍得以領中書,領中軍,不也是對你能力的認可麼?要是墨守成規的話,豈非連你也埋沒了?」
郗超本來還想全力反對此次任命,但此刻他忽然醒悟了。司馬昱和王謝是一夥的,他們早已經串通好了這一切,司馬昱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訝,因為他早已事前知道了這一切。
司馬昱顯然也沒有任何阻止的打算,他不但順水推舟的決定了,而且拿自己舉例,幫著王謝說話。既然如此,事情已成定局,根本沒有任何反對的必要了。難道要自己在大殿之上公然反駁司馬昱不成?
但是,這已經讓郗超明白了一件事,大司馬廢立立威,固然威懾天下。但可惜在立新皇的事情上終究還是沒能如願。而且這件事的惡果已經顯現,新皇已經完全倒向了王謝一邊,這便是那件事帶來的惡果。
此事定要稟報桓大司馬,讓他清楚目前的情形。另外,自己私下裡,恐怕要給司馬昱加些壓力了。
「既然陛下認為合適,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不過,臣要提醒陛下和諸位一句,讓李徽擔任如此重要的官職,倘若由此引發了不好的後果,發生了差錯,則舉薦者之人難辭其咎。」
這樣的狠話其實是郗超最後的倔強,而這些話已經改變不了什麼了。
朝會散去,出了太極殿,走在下殿的台階上,李徽依然懵懵懂懂的,腳上像是踩著雲彩一般軟綿綿的猶在夢中。他到此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得到了王謝一致認可,得到了這樣一個重要的官職。
去年來京城的時候,李徽便抱著一種苦熬的心境。城門郎也好,給事中也好,李徽都是準備好了要苦熬兩三年的。正因為如此,此刻才覺得甚為驚喜和意外。
看來自己已經完全得到了謝安的認可,搭上了謝家這條大船。一旦搭上這條大船,則乘風破浪,有許多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李徽知道,穿越以來最為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對自己而言,此刻才算是真正的踏上了坦途大道,可以縱馬疾馳了。
丹陽內史,五品下的官職,年俸九百石,外加擁有隨員護衛五人,配備車馬的待遇。這還是其次。丹陽內史,掌京畿丹陽郡日常事務,類同郡守之職。但是和一般郡守不同的是,擁有朝議之權,可直接上奏奏議,參議朝政。
豪族大閥子弟能達到這樣的高度或許並不太令人奇怪,但對李徽這樣的寒門小族子弟而言,這簡直比登天還難。但現在這已經是事實。
「賢弟,我沒說錯吧?恭喜恭喜,內史大人,可要好好的宴請一場,慶賀一番才是。」
謝玄從後方台階上快步趕上來,低聲在李徽耳邊輕笑道。
「謝兄,我到現在還如在夢中,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李徽嘆息道。
謝玄笑道:「你也莫要太高興了,委以重任,便是要你擔當大任。後面的事,便要看你自己了。若做的不好,還是會被拿走的。不過我相信賢弟的能力,況且一切有我,我自會幫你的。」
李徽拱手道:「多謝兄長,我會努力的,不會讓朝廷失望的。」
謝玄一笑,正待說話,後方官員一陣騷動躲避,卻是郗超鐵青著臉帶著十幾名官員從後方台階上一路快步下來。官員們紛紛避讓,免得被他撞到。
謝玄也拉著李徽側身避讓,口中卻笑著調侃道:「郗中書,家裡著火了麼?這麼著急?」
郗超轉頭看了謝玄一眼,冷聲道:「幼度的嘴巴還是這麼毒。當初在桓大司馬帳下便是如此,如今還是如此。」
謝玄呵呵笑道:「郗中書,我只是嘴巴毒而已,心可是好的。不像有些人,心中歹毒,面和心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郗超呵呵笑了起來,點頭道:「幼度,我不和你做口舌之爭,那是莽夫才做的事。你該修修涵養,謝公何等風度,你在他身邊卻連皮毛也沒學到。」
謝玄道:「我怎能和四叔相比較?我本就是個粗人。但我承認我沒有風度。而不像有些人,表面斯文,內里卻是個敗類。」
郗超點頭道:「很好,罵的好。斯文敗類。幼度,記住你今日說的話,有一天你會因為這句話後悔的。」
謝玄大笑,朝著地面啐了口吐沫。
李徽在旁甚為驚訝,原來謝玄和郗超之間竟有如此嫌隙,到了公然啐罵的程度。也就是謝玄,如今的京城,誰敢這麼對郗超?郗超當然也是如此,公然威脅謝玄,也是膽量不小。兩人身後各有勢力,所以都沒在怕的。
郗超冷哼一聲,轉身欲走。目光看到李徽時,拱手道:「李內史,恭喜你了。」
李徽拱手道:「多謝郗中書。」
郗超點頭道:「佩服,佩服。」
李徽道:「佩服什麼?」
郗超微笑道:「還能佩服什麼?佩服你好見機,好眼光。果然選了一條飛黃騰達之路。」
李徽微笑道:「良禽擇木而棲,僅此而已。郗中書不也是如此麼?也選了一條飛黃騰達之路。」
郗超一愣,呵呵笑道:「好厲害的一張嘴。李內史,路和路是不一樣的。有時候你以為你走的是正道,其實前面未必有路,而是一條死胡同。到那時,再想回頭卻難了。」
李徽點頭道:「是啊。可是誰能看清前方的路是暢通無阻,還是死路一條呢?只能嘗試走過去試試了。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郗超搖頭道:「你錯了,萬事都有徵兆,智者審時度勢,愚者盲人瞎馬。倘若只是碰運氣的話,那也太愚蠢了。」
李徽微笑道:「智者干慮必有一失,有些事可不好判斷。況且我自認不是智者,胡亂自作聰明,反而會誤入歧途。我信天意,信運氣,我相信一切自有天意。倘若老天要我走錯路,後悔莫及的話,那是我運氣不好,天意使然。我認了。」
郗超沉吟片刻,點頭道:「很好。告辭。」
李徽微微躬身,郗超帶著一群官員下了台階,闊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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