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三,王恭率軍抵達京口。在經過一日一夜的渡河之後,大軍屯紮於京口大營,對京城形成威逼之勢。
於此同時,荊州殷仲堪率荊州軍四萬餘向大江下游進發。豫州此事楊佺期如約起兵,從壽陽調集兩萬兵馬南下抵達廬江郡,準備順流而下,進逼姑塾。
五月二十五。王廞會同會稽虞氏,興義郭氏於吳興興義兩郡起兵。很快匯聚上萬兵力,開始控制三吳通向京城的河道橋樑山口和各條官道,控制三吳之地運往京城的物資和糧草,切斷京城的命脈。
短短十餘天時間裡,各方聯動,風起雲湧,局勢驟然間劍拔弩張,戰事一觸即發。
京城之中,此刻一片慌亂。得知王恭出兵的消息之後,司馬道子先是憤怒之極,之後又驚恐不已。他沒料到的是,王恭當真膽敢起兵。司馬道子畢竟嫩了些,之前謝安在朝之時,謝氏掌控內外軍政之時,他便動作頻頻,和謝氏激烈對抗。但即便是如日中天的謝氏,實力龐大的謝氏也最終讓步。
謝安主動引退,交出朝政大權,這被司馬道子視為重大勝利。同時也給了他一個錯誤的信號。司馬道子認為,如謝氏這般實力龐大的豪閥都不敢擅動,足見這些世家大族都對皇權是有所忌憚的。他們確實有實力和名望,但是他們不終究敢造反。因為這會讓他們身敗名裂,為世人所唾罵。皇權占有道義上的高地,他們終究不能公然反叛。謝氏如此,其他人也如此。
正是因為這種想當然的看法,導致了司馬道子的肆無忌憚。不能說他對王恭的起兵毫無準備,但他最終認為,王恭就算想起兵,北府軍上下也未必聽從他的命令。
而事實卻是,王恭不但糾集了北府軍數萬大軍挺進京口,而且連荊州的殷仲堪和豫州的楊佺期也隨同起兵了。三吳之地也亂起來了,切斷了朝廷的糧食物資的運輸。轉瞬之間,京城出於東西夾擊之下,且似乎成為了一座孤城。
局面如此惡化,京城人心惶惶,許多朝廷官員已經開始慌亂,他們已經開始思量著後路。許多人已經在打算悄悄的聯絡王恭,給自己留條後路了。
司馬道子一時之間也束手無策,整個人處在驚恐惶然的狀態之中。
司馬道子固然心中驚恐,但更驚恐的是另外一個人,那便是王國寶。
王恭的檄文傳到京城之後,王國寶第一時間便得知了內容。他萬萬沒想到,王恭起兵的理由和目標居然直指自己,這讓他嚇得幾乎屁滾尿流。
王國寶第一時間去見司馬道子,跪在司馬道子面前痛哭流涕。
「會稽王,王恭等反賊居心叵測,假借攻擊我之名起兵,實則掩蓋其反叛朝廷之實。王爺萬不可相信他們的話,他們的目標不是我,而是王爺你啊。倘若王爺認為他們的目標是國寶的話,國寶願意挺身而出,不計生死。請王爺處置國寶便是。若能平息這場叛亂,國寶死了也值得了。怕就怕,就算國寶死了,他們也不會罷手的,王爺反落得被他們戲弄之名啊。會稽王,我的王爺,請你明鑑。」
司馬道子當然也看到了檄文,看到了王恭用的起兵的理由,將目標對準了王國寶。有那麼一刻,司馬道子確實因為驚恐想要將王國寶殺了,以令王恭等人退兵。
但他很快意識到,王恭等人真正的目標顯然不是王國寶,而是自己。殺了王國寶恐怕也於事無補,反而令身邊的人寒了心。況且,若殺了王國寶的話,這也是向王恭等人示弱之舉。目前還沒到那個地步,這麼做的話,豈非被人譏笑自己色厲內荏,膽小如鼠。
「國寶,你莫要如此。本王是那樣的人麼?王恭一干反賊起兵,是背叛朝廷之舉,豈是因為你王國寶?這一點本王心如明鏡。你莫要多想,當務之急,是趕緊想辦法面對眼前的危機才是。你把心放在肚子裡,本王絕不會順逆賊之意,做出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司馬道子的話讓王國寶心中稍安。雖然從內心裡他依舊惶恐,但司馬道子既然表態了,總不至於當麵食言。
「王爺聖明。國寶這兩日苦思冥想,倒是想了對策,不知是否合用。」王國寶忙道。
「說來聽聽。」司馬道子忙道。
王國寶沉吟道:「現如今,王恭率六萬大軍進駐京口。殷仲堪和楊佺期起兵響應,東西進逼。王廞在三吳作亂,令我京城物資糧草斷絕,局面緊急。但未必無破解之法。下官以為,軍事上,得分別應對,各個擊破。」
「如何分別應對各個擊破?」司馬道子皺眉問道。
「王爺當急命江州刺史陶范率軍於夏口一線阻擊殷仲堪的兵馬,阻止他們越過夏口和楊佺期會合。以陶范之軍牽制荊州軍,令其不得逼近京城,則分化上游之兵。王爺所領三萬揚州外軍屯於姑塾,可令其於江浦歷陽沿江阻擊楊佺期東來之軍。沉船塞道,鐵索橫江,阻擋住楊佺期的兵馬逼近。這就像是切瓜菜一般,一截一截的切斷上游的兩股叛軍,形成交錯防禦之勢。不讓他們形成對京城東西合圍之勢。」王國寶沉聲道。
司馬道子挑眉道:「說下去,京口的王恭怎麼辦?就算是那六萬北府軍,靠著京城這點中軍兵馬,恐也難應付。」
王國寶道:「確實,北府軍戰鬥力很強,確實難以應付。但京城有城防之利,王恭想一下子攻入京城也是不易的。當初桓溫攻京城都未能得手,何況王恭。下官的意思自然不是說碰運氣,對王恭,得需要另外的手段。」
司馬道子道:「何種手段?」
王國寶沉聲道:「王爺可以陛下的名義下詔,斥王恭等人以不忠不義,令其失去人心。再請皇后不,應該是王太后下詔,勸阻王恭退兵」
司馬道子皺眉道:「她豈肯這麼做?就算她肯,王恭怎會同意?」
王國寶道:「只是讓王恭知道,他的妹妹在京城,侄兒在京城,他若行事過分,那便是害了太后。」
司馬道子沉吟道:「可以這麼做,但未必有用。王恭既然起兵叛亂,豈會在乎這些事。」
王國寶道:「王爺莫急,還有手段。王國寶手下都是北府軍,他領軍不過年余,在北府軍中聲威不高,並不得人心。誰在北府軍中聲望高?自然是謝氏。王爺可啟用謝玄,令其在會稽起兵救援。一則,謝玄出山,憑其威望和領軍才能,可平息三吳之亂,擊潰王廞等人的叛亂,解決京城補給的問題。二則,謝玄一旦領軍來援,王恭率領的北府軍會和謝玄交戰麼?北府軍是謝玄一手創立,軍中大小將領都是他的人,他們會和謝玄在戰場上交戰?這叫做一石二鳥,攻心之計。我相信,這必能讓北府軍上下軍心動搖,甚至會拒絕王恭的命令。王爺以為如何?」
司馬道子聞言喜上眉梢,一巴掌拍在王國寶已經微微發福的肚子上,大聲道:「國寶,此乃妙計啊。好一個一石二鳥。謝玄出面,北府軍定然內亂。沒想到,國寶你竟然有這般計謀。」
王國寶賠笑道:「王爺謬讚,還有後手。那劉牢之王爺不知可記得他,當初王恭領北府軍,他可是百般不服的。此人作戰勇猛,但是醉心官職,人品不佳。但在北府軍中是頗有威望的。這種時候,當投其所好,分化北府軍。王爺若是給予承諾,答應他讓他統領北府軍,授以刺史之職,策反劉牢之的話,很有可能成功。劉牢之一旦倒戈,北府軍必全面倒戈,王恭必敗。」
司馬道子連連點頭,贊道:「好,好。國寶,沒想到這幾年你長進了這麼多。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啊。這樣的計謀里能想出來,當真難得。」
王國寶微笑著謙遜客套。其實,這些謀略都是他手下的謀主幫著想出來的,他可沒這個本事。但現在,這些都是他的謀略了。
司馬道子快速踱步,沉吟道:「不過,謝玄肯不肯出山呢?畢竟謝氏之前和本王之間,有些小小的過節。謝玄守喪期滿,確實可以下旨令其復出平叛。但將來如何安置他呢?絕不能讓他再領軍了,好不容易將謝氏扳倒,又讓他東山再起,將來豈非還是隱患?」
王國寶道:「火燒眉毛,且顧眼下。謝玄不可能不奉旨起兵,我太了解他了。他們謝家要存忠義之名,喜歡出風頭。危難當頭,他們可願意出來承擔重任了。當年謝安是如此,謝玄和他一樣,謝玄可是從小在謝安教導之下長大的,一定會出來。至於平息之後的事情,那還不是在於王爺麼?王爺能壓制住謝安,令其引退,還解決不了這個小謝?」
司馬道子重重點頭,沉聲道:「可惜李徽沒有任何的回應,否則倒也不用這麼麻煩。他東府軍肯出動,王恭腹背受敵,必敗無疑。罷了,不管他了,國寶此策甚好,立刻行事,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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