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晉 第二一七章 細說因緣

    謝玄瞪了那騎兵一眼道:「要你多嘴?退下。筆神閣 bishenge.com」

    那騎兵忙躬身退後。

    謝玄轉頭對李徽笑道:「李縣令,莫要見怪,手下人沒有禮數,胡亂插嘴說話。我和李縣令是朋友之交,跟官職無關。此番謝玄正是來兌現諾言,前來討一杯酒喝的。」

    李徽呵呵笑道:「榮幸之至。只是我居巢縣窮鄉僻壤,也沒什麼好酒。怕是謝將軍難以入口啊。」

    謝玄笑道:「什麼樣的苦酒我也喝過。我不嫌棄好酒還是劣酒,我可沒那麼多講究。若是我四叔喝酒的話,那必須是好酒。我卻不在意。」

    李徽呵呵笑道:「那就好。咱們回縣衙說話,站在這路上引人圍觀。你瞧,已經這麼多百姓看著我們了。」

    謝玄轉頭看去,果然城裡來的這一群騎兵已經吸引了大群的百姓圍觀。他們站在牆根下的陽光里看著李徽和謝玄說話,看著穿著盔甲的衛士和數十匹戰馬,像是在看一群猴子。

    「鄉親們你們好啊。」謝玄揮手向著百姓們大聲叫道。

    百姓們嚇了一跳,趕忙縮回屋子裡,不敢搭茬。

    謝玄哈哈笑道:「此地百姓怎地如驚弓之鳥一般?我看著很嚇人麼?」

    李徽一笑,並不回答。居巢縣百姓可能是看到這麼多騎兵的陣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感受到的威脅。他們確實已經如驚弓之鳥了。

    一行人回到縣衙之中,李徽請謝玄入大堂,命人上了茶水。謝玄取下頭盔,解開盔甲落座。李徽看到掛在他腰間的那柄短劍,看來自己送的這柄劍謝玄居然帶在身邊了。

    「謝將軍」李徽拱手道。

    「李縣令,叫我謝玄吧。或者叫我幼度,那是我的字。我叫你李徽,或者叫你表字,這樣顯得親切。咱們是朋友不是麼?不必以官職相稱。」謝玄擺手打斷道。

    李徽點頭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叫你謝兄吧,你也叫我名字便好。我尚未有表字。」

    謝玄笑道:「是了,你才十九歲是麼?那我叫你名字便是。」

    李徽點頭稱是,微笑道:「一別數月,我還以為謝兄已經忘了來我居巢縣飲酒之約了。當然,我也沒覺得你會來。沒想到你還真的來了,著實是讓在下有些意外。」

    謝玄哈哈笑道:「咱們約好的,我能爽約麼?不過我也算是爽約了,我說過攻下壽陽之後來居巢縣的,但是這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情,各種瑣事忙活了幾個月,這才得空。哎,也是沒辦法的事。」

    李徽點頭笑道:「我猜定是從荊州任上去往京城就職,舊務交接,履新又要熟悉新職位這些事。」

    謝玄哈哈笑道:「正是這些事兒。從荊州到京城,各種交接各種文書各種瑣碎事務,哎,甚為繁瑣。否則我早就來了。」

    李徽點頭道:「其實那一次約定也不是那麼重要,幼度兄不來也是可以的。從京城到此水路八百里,陸路還更遠。謝兄何必為了赴約跑這麼一趟?」

    謝玄收起笑容,站起身來道:「李徽,這一趟我必須來。因為,你救了我一命,你知道麼?就算沒有約定,我也要來拜見我的救命恩人。來,你坐好,請受我一拜。」

    說著話,謝玄恭恭敬敬的長鞠到地,便給李徽作了個長揖。

    李徽甚為驚訝,忙起身還禮,口中叫道:「此話從何說起?我何時成了你救命恩人了?這不是讓人摸不著頭腦麼?」

    謝玄道:「你且坐下受禮,一會我自會解釋。我四叔和我姐姐都說了,救命之恩是一定要拜謝的。你坐好,這一禮你得受著。」

    李徽無語,心裡又是疑惑又是好笑。只得站在那裡不動,等謝玄行禮完畢。

    謝玄長揖之後,這才笑著直起身來道:「李徽。說出來你定然不信。你不但救了我一命,而且我能調任中軍屯騎營,也有你的一份助力呢。」

    李徽苦笑道:「你越說,我可真的越是糊塗了。」

    謝玄道:「我會跟你說明白的,不過這事說來話長,我這一路趕路而來,又累又餓,前胸貼後背了。怎地還不上酒席?咱們邊吃邊喝邊說話不成麼?」


    李徽哈哈大笑,連忙吩咐人去街頭茶樓飯鋪命他們送酒菜前來。心裡對這位謝大公子的印象更好了幾分。謝玄雖是名門貴介,但是性子爽朗熱情,言語態度都很親和,像是一團火一般,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衙門後堂之中,酒宴擺滿了桌案。雖無佳肴珍饈,但卻也有本地特色。銀魚蒸雞蛋,蝦米青豆醬,清蒸大白魚,東關大鵝湯。外加一些冬韭秋蔬。另外鄭記芝麻餅,橐皋的三尖餅等等當地的點心,卻也算豐盛的很。

    李徽和周澈作陪,同謝玄推杯換盞起來。那謝玄酒量甚豪,本地自釀烈酒連喝數盅,辣的嘶嘶作響,卻大呼過癮。

    「李徽,我覺得你騙了我。這酒如此濃烈,你卻說是劣酒,這可不對。我平日所飲的酒雖然甘冽清香,沒有這酒帶著的苦澀的味道,但卻一點也不過癮。特別是我四叔喝的酒,淡而無味,一點也不好喝。這才是真正的美酒。」謝玄笑道。

    李徽知道他是客氣,只笑道:「那謝兄便多喝幾杯,一醉方休。回頭離開的時候,我命人準備兩壇帶走。」

    謝玄呵呵笑道:「很是要的。就這麼說定了。」

    李徽陪著他再喝幾杯,謝玄白皙的臉上微微發紅,額頭見汗。但情緒也更加熱烈起來。

    他站起身來,突然伸手將腰間的短劍取下,伸手一拔,滄浪一聲,短劍出鞘,寒光閃爍。

    李徽一愣,不知其意。周澈更是色變,身子繃緊已經做好了防備。席上突然動兵刃,不知謝玄意欲何為。

    謝玄拔出短劍橫在眼前,哈哈笑道:「這柄劍是一柄寶劍啊,李徽,你可真是捨得。我送你一匹馬,你救了我一條命。哈哈哈,這交易倒是值得。看來我以後要多送人馬兒才是。」

    李徽和周澈詫異的看著謝玄。當下謝玄娓娓道來,將幾個月前攻打壽陽,挖地道入城,遭遇袁愛之與之拼鬥的情形說了一遍。

    「若無這柄寶劍,那廝身上的重甲我定然刺不穿,那便要死在他的手上了。此戰之後,我因破城有功,我四叔便藉機將我調往京城中軍任職。本來我還得在大司馬帳下熬幾年,但因為此功,他們也無法阻攔。李徽,所以我才要向你道謝。你不但等於救了我一命,給助我高升,哈哈哈。我交上你這樣的朋友,真是運氣來了。」謝玄最後說道。

    李徽和周澈此刻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裡邊有這樣的緣故,難怪謝玄之前執意要行大禮道謝。

    「哈哈哈,這可太好了。原來這柄劍居然起了這麼大的作用,當真是讓人沒想到啊。不過謝兄,你也不用謝我,這其實是你吉人天相。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即便沒有這柄劍,你也不至於死在那袁愛之的手下。」李徽笑著道。

    謝玄搖頭道:「該如何便是如何,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這我認。」

    李徽微笑道:「種因得果,謝兄,莫以為我不知道內情。當初你不也救了我一命麼?咱們算是扯平,什麼恩人的話,不必說了。」

    謝玄歪著頭道:「哦?我也救過你的命?我怎不知?」

    李徽笑道:「那日我從桓太守營中出來,謝兄護送我脫險,難道以為我不知道麼?桓太守定派了人要半路於我不利是麼?謝兄定是洞悉情形,所以才追上來的,結交是假,護送是真,是也不是?」

    謝玄眯著眼微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沉聲道:「你是怎麼斷定我是來護送你的?便不能是欣賞你,特意同你結交的麼?桓太守又怎敢光天化日之下對你不利?你怕是想多了。」

    李徽微笑道:「謝兄何等人物,何等出身。單憑一面之緣,便要同我李徽攀交情?我李徽何德何能?我尚有自知之明。」

    謝玄呵呵而笑,眼露嘉許之色。李徽繼續道:「至於桓太守會不會那麼做,我想,謝兄比我更清楚。倒也不用我去多言。」

    周澈在旁沉聲道:「他當然會這麼做,不久前他還派殺手潛伏居巢縣衙刺殺李縣令呢,他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謝玄緩緩點頭,微笑道:「李縣令真是通透之人,難怪王牧之說你七竅玲瓏,聰慧之極。」

    李徽搖頭笑道:「王府君麼?他可不會這麼評價我。他最多說我詭計多端,狡詐難纏。」

    謝玄大笑道:「這一回你可錯怪他了。王牧之可沒說這樣的話,他確實是說你七竅玲瓏,聰慧多智。對你頗為推崇。我認為他的評價是對的,我也感覺你看透一切,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難得遇見一個這樣的人。」

    李徽笑道:「也就是說,謝兄承認了那日是救了我一命是麼?」

    謝玄搖頭道:「救你一命倒是不至於,只是知道有人對你不利,我多管了一下閒事罷了。我謝玄別的沒什麼,但卻看不得有人借著家族之勢,胡作非為。聽到了,看到了,總是不能坐視不管的。」

    李徽心中明白,謝玄即便做了,也是不肯張揚的。桓氏謝氏關係微妙,此刻還沒有撕破臉皮,所以一些事是不能拿出來說的。正如謝安藉機將謝玄調回京城任中軍要職,桓溫也是不能攔阻的。互相之間保持著微妙的心照不宣,還不至於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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