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將衙門後宅乃至後園都檢查了一遍。讀字閣 www.duzige.com雖然處處都已經破敗雜亂,但是衙門後園的圍牆還算完好,後園的圍牆更高,似乎比前院圍牆更加的牢固。看起來似乎沒那麼容易從後園進來。
這雖然不能作為安全的保證,但起碼有了一道屏障,心裡會安心些。回正堂的時候,李徽讓蔣勝等人在迴廊上拉了幾道繩索,砍了一堆荊棘堵了幾道。這麼做未必有太大的作用,只是求得心安罷了。
忙完了這一切,已經近三更時分。李徽和衣躺下,只覺得身心俱疲。明明身體很疲乏,但精神卻高度緊張,一直睡不著。腦子裡有兩個聲音一直在打架。
一個聲音怒斥自己愚蠢,明明可以選擇更為安全的道路,偏偏卻要為了這個官職跑來這裡,現在終於身陷危險之中,不知該如何善了。
但另一個聲音卻反駁說:為了掌握自己的命運,真正的能保護自己和家人,不讓命運被別人左右,便只能奮力一搏,抓住僅有的機會。
放棄此次赴任官職的選擇,便意味著隨波逐流,失去掌控命運的機會。這很可能是唯一的機會。況且在這個時代,沒有哪裡是安全的。就好比即便在顧家,也差點被關水牢,丟了性命一樣。現在要做的是冷靜分析,積極應對,而非自怨自艾。
寒風在外邊呼呼的吹著,外邊的樹梢上發出嗚嗚的鬼哭狼嚎的聲音。半夜裡篝火熄滅之後,正堂里又冷到了極點。
這一夜,所有人都在恐慌和寒冷之中捱過,有的人在短暫的睡眠中做了噩夢。然而,現實便是他們所經歷的最大的噩夢。
在提心弔膽之中熬過了這一夜,慶幸的是,一夜寒風呼嘯,草木皆兵,但卻也並沒有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天色微明時分,正在迷迷糊糊的打盹的眾人卻聽到了外邊傳來的驚恐的叫嚷聲:「不好了,不好了。」
眾人本就已經處在極為敏感和驚恐的狀態之中,乍然聽到叫喊聲一個個頭皮發麻,所有人都一骨碌爬起身來,面色發白的看著門外。
陸展高聲喝問道:「怎麼了?」
一名護院帶著一身寒氣沖了進來,也不知是寒冷還是恐懼,他的聲音很是顫抖。
「不好了,廣場上來了許多人。了不得了。」
李徽早已起身,沉聲喝道:「慌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不不知道。我和老黃一睜眼便看到了廣場上許多的人。」那護院叫道。
「一睜眼?你兩個狗東西居然偷著睡覺是麼?叫你們警戒,你們卻偷睡?」蔣勝怒罵起來。
那護院自知失言,囁嚅道:「太太冷了,牆頭根本待不住。我和老黃便下來在牆根下避了會風。可誰知道便睡著了,我們並不是有意的。醒來之後上牆一瞧,便看到許多人了。」
陸展怒道:「你這混賬東西,讓你警戒,你卻偷懶。蔣勝,給我狠狠的打。」
蔣勝聞言,上去便拳打腳踢的招呼。那護院抱著頭任憑打罵,不住求饒。
李徽緊皺眉頭喝道:「現在可不是處理這些事的時候。外邊情形如何,得去瞧瞧。」
李徽快步出門來到院門圍牆邊,從長窗搭成的斜梯爬上圍牆,朝外張望。
冬天的清晨,四周都籠罩著一層白霧。但是,就在這晨霧之中,衙門大院外的十字街廣場上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影站在那裡。仿佛是一群從地下冒出來的幽靈一般。
他們並沒有移動,就站在距離衙門不到五六十步的地方,身形模糊的晃動著,給人一種極為詭異恐怖的感覺。
李徽正在沉思,身邊傳來陸展的說話聲:「他們是什麼人?這是要幹什麼?裝神弄鬼的。」
李徽轉頭一看,原來陸展不知何時也爬上了牆,在自己旁邊正伸著脖子朝外看。
李徽低聲道:「我估計應該是城中的流民。我也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但恐怕不是什麼好事。這麼冷的天氣,誰會一大早站在這寒風之中。我估計定是城中的流民帥逼著他們來的。陸縣令,咱們且賴著性子等著,看看他們要幹什麼。我估摸著,那幫人今日會現身的。」
陸展皺眉微微點頭。難得的同意了李徽的話。
太陽慢慢的升了起來,陽光照耀之下,霧氣很快散去,外邊的情景便看的更清楚了。那些確實是流民,他們衣衫襤褸單薄的站在廣場上,相互攙扶著,冷得渾身發抖。晃動的身體其實是他們在跺腳搓手取暖。
李徽看著這些流民悲慘模樣,心中頗為震動。這便是這個亂世給百姓造成的痛苦。除了那些被殺死的,活著的人也同樣在活受罪。
眼前這些流民其實更悲慘。因為他們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的原因恰恰是因為心向大晉之故。不久前桓溫北伐時,大軍抵達中原之地他們的家鄉時,他們簞食壺漿的迎接王師,還以為能夠從此擺脫胡人的統治過上好日子。歸於大晉的懷抱之中。
結果,北伐大軍大敗。桓溫丟下他們率軍敗退,而這些百姓也因為曾經資敵而被胡人清算,所以他們不得不南逃。
一路上好不容易活著逃到了大晉境內,本以為逃到大晉便有活路,本以為大晉不但會接納他們,安置他們,而且會撫慰他們。但等待他們的卻是殘酷的現實。
大晉不僅沒有安置他們,賑濟他們,甚至根本不允許他們過江,將他們滯留在像居巢縣這樣的江北郡縣之中,任他們自生自滅。
大晉朝是不人道的,也是不道德的。就算為了江南的安定,也需要想辦法安置這些流民,而非粗暴的將他們阻止在江北之地,不管他們的死活。
其實不僅居巢縣這些流民,本地的百姓也一樣如此。明知境內有匪徒盤踞,歷陽郡卻在各處官道設關卡,不許百姓離開。因為他們一旦離開故土,便將成為流民,那便成了不安定的因素。他們寧願讓他們困死在這裡,也不肯給他們活路。
這便是大晉,這便是現實。
李徽思索著這些的時候,廣場上的人群突然發生了騷動。在一陣喧譁呵斥聲中,流民們紛紛向兩側散開,閃開了一條通道。
然後,通道之中出現了一群人。他們大搖大擺的從通道之中通過,徑自向著衙門大院門口而來。
那伙人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兵刃,刀劍槍棒弓箭五花八門都有。領頭那人李徽一眼便認出了他便是昨日站在城樓上哈哈大笑的那人。確切的說,是認出了他身上的盔甲。因為這裡所有的人,只有他一個人穿著一套盔甲。
那幫人快速接近圍牆和院門,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眾護院都緊張的看著陸展和李徽兩人,不知道該不該有所行動。
李徽低聲吩咐道:「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他們不動手,我們便不動手。見機行事。」
眾人握著兵刃盯著那群人,那群人走到距離院門院牆三十步外,卻停了下來。這個距離,雙方其實已經能將對方看的清清楚楚。
李徽注意看那身穿盔甲的男子,此人身材高大魁梧,面色黝黑,五官倒是不難看,只是臉上帶著一股陰狠的煞氣。給人一種很不安全的威脅感。李徽猜測,此人便是這幫流民的頭領,他們口中的大帥。
身著盔甲流民帥叉腰站在那裡,抬頭看向院牆上探著身子的眾人。目光掃過時,每個人都感覺到一股殺氣。幾名護院甚至都沒有勇氣和他對視,在他目光掃過時下意識的低下頭來。
「哈哈哈。諸位兄弟,聽說,咱們居巢縣來了新任縣令大人和縣丞大人。就在縣衙之中。我本想來拜見,人沒看到,倒是看到院牆上幾隻伸著脖子的王八。哈哈哈。」那男子大聲笑道。
「哈哈哈哈。」站在他身旁的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陸展怒喝道:「混賬東西,本縣縣令在此,你們是什麼人?敢如此羞辱本官?」
下方眾人哈哈大笑。一人笑道:「大帥,這廝還不高興了。耍起了官威了。」
另一人道:「想必是不肯被稱做王八。那便叫他豬頭便是。咱們不是送給他一個豬頭麼?哈哈哈。」
眾人又是笑得前仰後合。
陸展大聲怒道:「放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是本地的匪徒,還是北邊下來的流民?若是本地匪徒倒也罷了,若是北邊下來的流民,怎可對本縣無禮?聚集於此,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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