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才發現,當初我選擇的那些來這裡的人全都是一個錯誤,我不該只想著找那些身手好的人。我更應該找那些曾經叱詫一時的風燭殘年的老人。」看著墨謝、王翦若有所思地樣子,公輸盤又嘆息著道:「來到了這裡,所有的參數都是統一設定的,他們的身手立刻便會變得矯健起來,和那些年輕人不會有什麼兩樣。但是他們的經驗、他們的智慧,再配合仿真人帶給他們的速度、力量和活力,在這裡的舞台上,能給他們帶來比他們鼎盛時期更強大的力量。而且他們和那些僱傭兵不同,他們會更珍惜這裡失而復得的、來之不易的青春,他們會盡全力捍衛我給他們的一切。他們不會象那些年輕人,輕易就放棄了仿真人,輕易就放棄了這裡。他們會象我一樣,就算死到臨頭也不會、也不願召回。我甚至不需要給他們酬勞,他們也會踴躍地過來,呵呵,也許他們還會倒給我錢,求著我讓他們過來。可惜,如今就算我明白過來,也已經晚了,那些仿真人都已經沒有了。」
「你既然這麼喜歡這裡的生活,那你為什麼還要毀了這裡?」墨謝忍不住問道。
「毀了這裡?我哪裡毀了這裡?我怎麼捨得毀了這裡?」公輸盤看著墨謝,似乎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來之前,我確實想過毀滅這裡,可到了這裡後,我卻猶豫了,糾結了,我發現我需要這裡。」
墨謝一臉的不解:「你既然不想毀了這裡,又為什麼要造出那些東西?為什麼要造木鳥、木人車?為什麼要造出那麼多征戰的工具?」
「你知道科技進步的最大動力是什麼嗎?」公輸盤意味深長地道:「是戰爭,只有戰爭才能讓所有智慧的人們殫精竭力地去發明、去創造。這裡什麼都好,就是太落後了,除了女人,其他什麼都比不上我們那裡。冬天冷、夏天熱,吃的東西又那麼不可口。於是我便想著要加快這裡的發展,只有科技進步了,我們才能享受到我們該擁有一切。我為了戰爭,曾去楚國,傳授我的戰爭機關,可惜……卻把你招來了,我雖不確定你是否就真是天之子,可也著實把我嚇了一跳。於是我只能躲開,我去禝下學宮,送了他們那麼多木鳥,我本來想著他們能夠發現,若用那麼多木鳥在天空組成軍隊,帶上弓矢、火油之類,那是多麼強大的戰力,可惜這幫迂腐的蠢材,竟只想到用木鳥做運輸工具,簡直暴殄天物。」說到最後,公輸盤憤憤然到了極點。
「公輸盤,你為了你這種所謂的享受,就不惜以千千萬萬人的累累白骨為代價嗎?」墨謝聽得目瞪口呆:「你難道不明白嗎?這裡是很脆弱的,這裡的發展是經過無數人論證的結果,如果科技的發展超出了循序漸進的可控制的步驟,帶給這裡的到底會是怎樣沒人知道。難道你就不怕你的欲望會毀了這裡,也會讓你與這裡一起被毀滅嗎?」
「哈哈,你才是不明白呢,千千萬萬的白骨……你以為只有那些武器才能造成那麼多人死亡嗎?當年長平一戰,孫起坑殺四十萬趙兵,又哪裡及得上那些武器的殺傷力?」公輸盤鄙夷地看著墨謝,不屑地笑道:「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的基地為什麼要造那麼多仿真人?一方面當初他們不知道這裡會發生怎樣的事情,想著多製造些仿真人以備不時之需;另一方面,最重要的,說到底,仿真人只是機器,仿真人也會壞的。我們的仿真人能用多久?一千年?兩千年?五千年?到了一定時間,我們的仿真人就會損壞,甚至報廢了。你們無所謂,你們可以再換具身體,可我不行。我不想我好不容易又活了一次,卻只是在這樣落後悲催的時代生活著,我想讓我依舊有限的生命再多精彩一些,我想多享受一些科技帶給我的便利,不行嗎?」
墨謝仔細琢磨著公輸盤的話,王翦卻在一旁沉聲道:「你之前做的一切都說是為了地球,你蠱惑了許多人,你讓許多人沉淪在你的謊言中,你讓他們為此付出了一切。你剛才若是說,你還在堅持你的理想,我還好受一些。可你竟是如此一個自私的人,我替他們不值,你要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我要替杜偉、替妲己、替其他人教訓你。」
「等一下。」墨謝攔住王翦,又問公輸盤道:「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加速科技的發展,也許在你還沒損壞前,這裡便已經毀了?」
「呵呵,我們在這裡,還是靠著我們的本體在思想、在支持。我已經老了,老得快不行了。我來了這裡,那裡的我便只能依靠營養液來維持了,我的本體到底能夠支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五年?十年?我也不知道。我的本體一旦消亡,也許我就什麼都沒了,我又何苦考慮那麼多?」公輸盤有些淒婉地搖著頭,又勉強笑了笑:「不過你們放心,我也沒那麼瘋狂,我沒有一下將所有的東西都向這裡展現出來,我還是刻意留了些東西。譬如火藥……」
頓了頓,公輸盤又道:「所以你們不能殺我,我把火藥,還有許多其他的秘密都寫在各種典籍里,包括那本《鬼谷奇門遁甲術》。這些典籍我藏在不同的地方,也分別交給了不同的人保管。若是我消失了,也許這些典籍便就都會出世了,真這樣的話,會有什麼後果,便不是我們能夠知道的了。」
「你……」王翦怒目瞪著公輸盤,雙拳握得咯咯亂響。
「公輸盤,沒用的,今天無論你說什麼,我們都不會放過你的。」墨謝看著公輸盤,仿佛看著一條陰冷的毒蛇:「你太可怕、太自私、太瘋狂、太危險了。」
話音剛落,公輸盤動了,身體一弓,往上彈起,一拳向屋頂砸去。
嘩啦啦……碎瓦頓時落了滿地,公輸盤的身體已衝到了屋頂外。小雅驚呼著,墨謝和王翦似乎都已攔不住了……
一隻腳……
突兀的,一隻腳出現了,一步便踏在了公輸盤的頭上,公輸盤頓時失去平衡,四仰八叉地摔落了下來。
「不好意思,還有我在。」屋頂的破洞上,徐福笑眯眯的臉,在公輸盤看來,卻是極討厭、極可惡的:「我不會讓你跑掉的……」
墳頭前,整整齊齊地擺著一顆人頭。
小雅跪在地上,雙肩聳動著,哭得格外傷心。平鋒跪在她的身旁,摸挲著墳前的墓碑,淚流滿面……
徐福、王翦和清風站在他們身後,心情也格外沉重。清風原是個孤兒,自幼被墨家撫養、訓練,稍大一些便被安插在鬼谷嶺當了臥底。如今公輸盤已死,自然便不需他再過那種偷偷摸摸的生活了。只是做臥底時和王翦接觸的極熟,王翦也真真喜歡了他,便收他做了義子,取名王風,時時帶在身邊。
如今所有丟失的仿真人,不,是2號庫所有丟失的仿真人都已經被消滅了,可王翦的心裡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公輸盤、這個可惡的公輸盤,直到臨死,還給他們丟下這麼個爛攤子,怎麼辦?那些秘密……那些典籍……該怎麼辦?
十幾年了,如今平鋒已成了鬼谷嶺的宗主,他也發動了鬼谷嶺所有的子弟尋找著這些典籍,可是收效甚微。
本來他們已是鬆了口氣,以為當初公輸盤說的那些只不過是唬人的把戲。可是,可怕的是,就在幾年前,竟漸漸現出了許多端倪,越來越多詭異的武器、戰陣出現在了戰場上……
「先生,王先生。」平鋒急匆匆地小跑著過來。
王翦轉過頭去,看著平鋒。
「先生,典籍……那些典籍……有希望了……」平鋒氣喘吁吁的。
「怎麼?」王翦立刻站了起來,神情激動地看著平鋒:「不急,你先喘口氣,慢慢說。」
平鋒平息下呼吸,立刻道:「先生可還記得當初這裡有個叫費不韋的?」
費不韋?王翦笑了笑:「我自然是記得的,他如今可當上了富商?發了大財?」
「發財?」平鋒笑了笑:「如今先生用『發財』兩個字簡直是侮辱了他。」
「哦?他如今怎樣了?」王翦一下來了興趣。
「他在各國行商,確是發了大財。只是這倒不算什麼,關鍵是他的眼光實在極好。在邯鄲行商時,他在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秦國的質子王孫秦異人。他竟將這秦異人視為『奇貨可居』,出重金資助秦異人,又將自己心愛的趙姬送給秦異人。他動足腦筋將秦異人改名為子楚,親赴咸陽遊說秦太子安國君的寵姬華陽夫人立子楚為嫡嗣。隨後,他想辦法帶秦子楚逃出邯鄲,回了咸陽。」平鋒一臉崇拜地嘖嘖讚嘆道:「後來安國君繼位為孝文王,便立子楚為太子。次年孝文王薨,子楚即位為莊襄王,任費不韋為丞相,封為文信侯,食河南洛陽10萬戶。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王翦越聽越來精神,見平鋒吞吞吐吐的,竟有些著急起來。
平鋒接著又道:「這莊襄王當年還是秦異人之時得了費不韋所贈的趙姬,結果八個月後便產下一子,取名秦政。莊襄王即位四年便也薨了,秦政便成了秦王。只是……只是因著他是趙姬懷胎未滿十月產下的兒子,坊間便都流傳他其實是費不韋的種……」
平鋒娓娓道來,王翦只聽得心搖神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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