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師 第四百一十九章 陽氣與夢蝶

    readx;    這一次,兩人都徹底看清了,洞口之外不再是懸崖,而是直路。

    「我們可以出去了!」堂娜說。

    隨即,兩人同時深吸了一口氣,因為以他們的絕頂智慧都能想到,懸崖能變成直路,則直路也會瞬間變成懸崖,置他們於萬劫不復之地。

    「無論如何,這是件好事。」林軒起身,把堂娜攙扶起來。

    「是啊,是好事,我們去看看。」堂娜又恢復了無所畏懼的女諜本色。

    兩人走到洞口,越發駭然,因為外面不僅僅有了直路,更有了一片廣袤的青石廣場,橫寬數百米,縱深亦數百米。

    「這是——」堂娜向上看,「那球還在。」

    林軒也看到了,那球仍然懸在半空中。他們由這裡觀察到的情形與之前沒有任何改變,無論是水的管道還是霧氣管道仍在正常運行,只不過原先是俯瞰,現在則是變成了仰望。

    「這是完全不符合地球重力原理的,那球沒有任何支撐、提拉的力量,仍然能紋絲不動地懸在空中……」堂娜越想解釋這種異常情況,思維就越混亂。

    「停下來,不要想,不要說,因為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林軒說。

    堂娜捂住自己的嘴,但臉頰突然漲得通紅。

    林軒馬上抬手,按住堂娜後頸上的大椎穴,輕輕揉按。

    「不要激動,我們會找到答案的,現在要做的,就是暫時接受現實,放鬆心境,既不要排斥它,也不要剖析它,全都放下,全都放下……」林軒在堂娜耳邊低語。

    堂娜立刻踮起腳尖,平局雙臂,伸直雙手,由指尖到掌心做緩慢的捲曲動作。這種動作能幫助她平復情緒,讓狂跳的心臟降低速度。

    林軒清楚地看到,堂娜的腕脈急促跳蕩,如驚馬狂奔一般。這是情緒激動過度的一種明顯表現,如果不能及時控制,只怕會心臟炸裂而亡。

    此刻,堂娜緊閉著嘴,極力控制著自己要張口說話的衝動,但兩頰漸漸鼓起,不可能支撐更久了。

    林軒猛吸了一口氣,俯下頭,嘴唇貼上了堂娜的嘴唇。

    這一次,兩人之間不是甜蜜接吻,而是一種與「人工呼吸」近似的營救方式。

    當兩人進入「深吻」狀態時,堂娜身體裡激盪的氣息全都進入林軒體內,立刻身體一軟,無力地倒在林軒懷裡。

    在中醫學、靈異學中,那種氣息就被稱為「陽氣」,陽氣一散,人就死了。等到呼出最後一口氣,就是陽盡壽終之時。

    林軒感覺到那股氣息如一頭狂飛的蜂鳥在自己體內橫衝直撞,但在他的內力馴化下,蜂鳥飛行速度放緩,漸漸平息下來,停留在胸口的「膻中穴」附近。

    這股「陽氣」之中挾帶著堂娜思想中的全部內容,沒有絲毫遺漏。

    在精密醫學的權威人物看來,人的思想既不是儲存在腦部,也不駐留於心臟,因為以上兩個地方都屬於血肉構成的物理結構,與思想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在他們看來,人之所以有思想,能夠思考,是因為憑藉著氣息、氣流與外部世界溝通,學習新的知識,更替舊的知識,每一刻都在進行著新舊代換,與這個世界同頻率前行。

    氣,是人類體內最重要的東西,猶如一條河流的「河道」。假如河水沒有河道通行,就會變成死水一潭,最終變髒變臭,成為一種災難。所以,古人用「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來揭示這樣一個很重要的真理。

    同樣,氣是需要一停不停地運轉的,氣一停,人類就會死亡。於是,肺、氣管、呼吸就成立人類自胚胎形成以來最重要的內循環動作之一。

    科學家正在研究這種無形之「氣」的構造,除了在物理層面進行分析之外,還要用靈異學、宗教學來多方面、多角度闡述它。

    簡而言之,林軒獲得了這股陽氣,就等於是讓堂娜貯存在自己體內,用身體包容著她的思想。

    在那些思想中,林軒看到了自己——沒錯,他的確看到了自己。那時候,他穿著藍白相間的夏令營裝,手裡握著童子軍執勤用的標槍,坐在星光下的台階上。在他身邊,坐著一個穿同樣夏令營服的長頭髮女孩子。女孩子枕著他的肩,已經甜甜地睡著了。

    他看到的,正是堂娜熟睡的時候他所想到的。

    「我怎麼會在她的記憶里?夏令營那女孩子是中國人,而她是俄羅斯人……這是她的思想還是我的記憶?她不是俄羅斯女間諜堂娜嗎?難道夏令營那個女孩子就是她的前世……」林軒有剎那間的迷亂,不知道這些記憶中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虛擬的,哪些是屬於自己的,哪些是屬於堂娜的……


    他甚至覺得,藉助於這股陽氣,堂娜的思想正與他自身的思想融為一體,變成了另外一種全新的東西。

    當然,他在堂娜的思想中看到了很多屬於俄羅斯的國家秘密,近年來在東歐發生的很多小國衝突都被記錄於其中,而那些衝突的最初起因都是天大的秘密,都屬於俄羅斯國防部、安全部、智囊團的精心策劃之作。接下來,俄羅斯還有更複雜、更深層的秘密行動,其最終目標是坐鎮北極,劍指天下。

    這些還未來得及實施的計劃精妙之極,詮釋了「借力打力、翻雲覆雨」的大國政治精髓,如果透露給美英法日等國,必將引起軒然大波,甚至引發三戰。

    林軒如同一個沉溺水下的潛泳高手,等到堂娜的「陽氣」完全被馴化後,他又將這股氣由膻中穴推送出來,經過兩人的唇齒、喉關,小心地送回到堂娜的體內,完成了一個「人工呼吸」的完整過程。

    堂娜身子一顫,慢慢睜開眼睛。

    林軒的唇已經移開,齒間仍然留著堂娜的唇香。

    堂娜了一聲,努力站定,雙手揉著太陽穴,表情非常痛苦。

    「沒事了。」林軒後退一步。

    「我剛剛好像進入了一種非常難受的狀態,像是突然溺水一樣,幸好你救了我。」堂娜說。

    「沒事,有我在呢。」林軒回答。

    堂娜怔了十幾秒鐘,忽然吟誦了中國唐代大詩人李商隱《錦瑟》詩中的兩句:「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林軒微笑著,靜待堂娜的下文。

    「我剛剛又做夢了,夢見我在你身體裡——不,是在你的思想里。我看到你的心,你也看到我的心,我們像兩個透明人一樣站在這裡,沒有任何隔閡。我看到你的前世,你也看到我的前世,兩個前世就是兩條在天空中縱橫開闔的軌跡,直到最後產生了唯一的一個交叉點。在那裡,我們是夏令營的營員,一起執勤站崗。那一次,我也是枕在你肩上睡著了,與今日的情形一模一樣。」堂娜說。

    他們暫時放棄了洞外的異變,先處理思想上的異變。

    「莊周夢蝶」的著名典故出自於《莊子·齊物論》,名為寓言故事,實為莊子所提出的一個哲學命題。在這裡,莊子通過對夢中變化為蝴蝶和夢醒後蝴蝶復化為己的描述,提出了「人不可能確切地區分真實、虛幻與生死物化」的觀點,其中滲透了莊子詩化哲學的精義,引發後世眾多文人騷客的共鳴,最著名的就是李商隱的「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兩句。

    堂娜的知識範圍相當廣博,所以對於中國古詩詞的理解、運用相當熟稔。

    當初莊子僵臥草蓆,夢見自己化為蝴蝶,於是對夢與覺的界限提出疑問——「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他認為,萬事萬物平等齊同,而認知上的是或非、然或否都是相對的,是人的私心成見所致。所以,夢就是醒,醒就是夢,萬物始於一,復歸於一。莊與蝶、夢與覺相互轉化,彼此滲透,最後成為渾然一體,即「物化」之境。

    這樣一種解釋與老子《道德經》中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理論一脈相承。

    「那也是我的記憶。」林軒說,「但卻是我今生的記憶,而非前世。」

    堂娜在額頭上輕拍了一下:「那就奇怪了,我怎麼可能……但那種感覺非常真實,我甚至能回憶起當時夏令營服的肩部有小巧的肩章,上面的扣袢正好硌著了我的耳朵,一想起來就覺得這裡有點疼。」

    她撫摸著自己的左耳耳垂,巧的是,這一次她的耳垂也因剛剛的沉睡被硌得發紅。

    「謝謝你,不管那些記憶描述的是哪個年代,我都會因為此生的相遇而感恩上天。」她說。

    「你沒事就好。」林軒撫摸著胸口,那裡因「陽氣」的離去而變得空落落的。

    「這世界真是奇怪,我剛才的情況很糟糕對吧?我能感覺到自己像被捆綁在尾巴著火的公牛背上,橫衝直撞,無法停止。我隱約覺得,其中幾秒鐘靈魂已經離開身體,浮在半空中,俯瞰著自己。」她向洞頂指,不好意思地笑著。

    人類瀕死之際,就能體驗到「靈魂離體」的怪異現象,這是很多唯物主義醫學典籍上也提到過的。

    「我看到你抱著我,給我做人工呼吸。沒有你的話,我大概已經永遠地離開這世界了。」她說。

    「你不會死的,至少我們在一起,我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面。」林軒莊重地說。

    「不要那樣說。」堂娜用微涼的手捂住林軒的嘴唇,「我希望大家都不會死,活著出去,永遠在一起。」

    林軒握住她的手,神情起誓:「好,活著出去,永遠在一起。」

    要想出去,第一步就是要踏上洞外的廣場。所以,林軒緩緩地向洞外踏出了第一步,而他的右手則握在堂娜手中,提防那廣闊的青石廣場只是幻象,以至於一腳踏空,落入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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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陽氣與夢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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