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有生以來,林軒從未跟一個人靠得如此之近,尤其是跟一個兇殘至極的敵人。
「是不是已經聞見了死亡的味道?」駱原桀桀怪笑起來,如同一隻巨型的蜘蛛戲弄著落入蛛網的飛蛾。
「的確是。」林軒低聲回答。
獠牙魔的毒齒如同兩枚短劍,死死抵住林軒的額頭。也許下一秒鐘,獠牙穿額而過,林軒就要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盜墓之王楊天的弟弟楊風在北海道海底神墓一戰中,已經深刻地領教了獠牙魔的厲害。以他的武功和智慧,仍然不敢掉以輕心,差一點就死於獠牙魔的構陷之下。不過,昔日港島第一美女關寶玲被獠牙魔所傷,也令楊風擔心得幾欲抓狂。
今日,林軒絕對沒有把握從獠牙魔齒下全身而退。
「獠牙魔的世界你永遠不懂,即使你死於獠牙之下,化為牙蛹,也只是獠牙魔的走卒,不可能走入獠牙魔的內心。所以說,任何人類都不可能殺死任何一隻獠牙魔,無論是刀砍斧剁還是火燒水淹,都無濟於事。很多時候,我看見人類為了殺死獠牙魔而奔忙,真是覺得好笑極了。你們……你們呵呵呵呵……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怎麼殺死我?」駱原問。
「那麼,請問你到底是什麼?」林軒立刻謙遜地請教。
可怕的下墜仍然繼續,看起來被獠牙魔附體的駱原根本不懼死亡,將這段直墜地獄的旅程看得風輕雲淡一般。
「我是——」駱原被林軒迷惑,完全放鬆了警惕。
林軒突然反擊,脖頸伸長、扭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以脖頸實施了反關節技,別住駱原的下巴、右頸、耳根,隨即推磨一般扭動了九十度。立刻,駱原的頸骨被硬生生拗斷,頭顱軟塌塌地垂下去。
駱原一死,獠牙魔無法驅動牙蛹,自然就無法與林軒正面抗衡了。
「這才是真正的劇終。」林軒說。
他剛剛使用了瑜伽術里的秘技,使脖頸突然增長半尺,是被逼無奈之下頓悟出的殺招。
這樣的攻擊方式大概一生只能用上一次,但卻簡單奏效,立竿見影。
林軒鎖住駱原的軀體墜入黑暗,轟然落地,在巨大的震動中昏迷過去。
「林軒,林軒?」他聽到有人在輕喚自己的名字。
他的頭很沉,嘴唇也閉得死死的,無法開口回應。
在這種狀態下,他覺得自己的思想變得很輕,能夠離開身體四處遊走。
「到外面去,到外面去……」他的思想在歡呼雀躍著。
所謂的「外面」,指的就是那巨型眼珠里看到的真實世界。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他的身體極力阻止思想的離開。思想即「魂魄」,如果魂魄走了,軀體就會死亡,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他並不怕死,怕的是自己死了,還有很多事情未了,害得堂娜命喪大雪山。而且,他很清楚,自己是堂娜的精神支柱,一旦撒手人寰,堂娜就會失去走出大雪山的勇氣。
「到外面去,走啊走啊,到外面去……」他的思想仍然在不安分地躍動著。
陡然間,四周變得鴉雀無聲,林軒的思想也迅速蟄伏,不再有任何動作。
林軒睜不開眼,自然不能視物,但他的思想黑幕之上,卻出現了另外一幅恐怖的場景。
一名巨人緩步而來,晃晃蕩盪的,如同一座移動的小山包。那巨人臉上有著人形的五官,但五官卻是被鑿空的,每一個位置都盤踞著一個微型小人。換句話說,這巨人的眼睛、鼻子、嘴、耳朵都是由「小人」分別控制,既分工合作,又緊密團結,共同構成了巨人的那張「臉」。
「任何違逆我命令的人,都會死得極慘。我的命令只發布一次,誰做不到就去死。在我的王國里,只有聽話的勇士,沒有不聽話的懦夫。」那巨人的「嘴」大聲宣布。
巨人的脖頸之下,被一襲黑袍嚴嚴實實地覆蓋著,似乎另藏玄機。
林軒注意觀察,巨人五官位置的每一個小人也是由無數更小的「小人」構成。換句話說,無論是巨人還是小人、更小的「小人」,都是一種綜合體,就如同孩子們搭建的積木塔一樣。
「殺了他!」巨人的「嘴」發出命令。
驀地,巨人掀開了黑袍,露出了自己的「身體」。
他的身體完全是一個書架結構,布滿了各種尺寸的方洞,每一個方洞中都藏著同類型的小人。黑袍一展,所有小人浩浩蕩蕩地落地,向前衝殺過來。
林軒突然驚醒了,因為這一幕異常熟悉,雖然是夢境,但他卻感受到了一種深切的威脅。
「堂娜!」他仍然只想著那一個名字,一醒來就想要看到她。
他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個平坦的廣場,堂娜就在十步之外背對著她挺立著。
「堂娜,我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也在這裡?」林軒驚問。
記憶中,他鎖住駱原一起跌下懸崖,以「同歸於盡」的大無畏精神面對最後一戰。駱原當然死了,即使沒有死於他的反關節技必殺一擊,也會撞地而亡。那麼,堂娜又怎麼會來到這裡?
「不要急,我們先解決了眼前的危機,剩餘的慢慢解釋。」堂娜頭也不回地說。
林軒艱難地坐起來,渾身骨骼疼得像被拆散過一次又胡亂組裝起來一樣。
他看到了駱原的屍體,就在二十步以外的廣場一角。
當他向四面巡視時,立刻明白了堂娜說的「眼前的危機」是怎麼回事。就在堂娜對面三十步外,一個披著黑袍的巨人正大步向前逼近。
「是他,是夢裡那怪物!」林軒立刻叫出來。
他明白,巨人黑袍之下藏著的也是各種各樣的小怪物,如果一擁而上的話,的確是大麻煩。
「這一次,我迎敵,你走。」堂娜說,「我已經在那巨大的水球上粘附了烈性炸藥,距離爆炸時間還有五分半鐘。水球爆炸,很可能就出現向外去的通道。到那時候,你走,不要管我。」
這一次,那水球就在廣場盡頭,距離林軒立足之處有五百步左右。
林軒猜測,一定是在自己昏迷這段時間裡,動態迷宮又發生了結構變化,使得水球落地。
兩人想得差不多,都從那水球的混亂變化中總結出了規律。
「我不能扔下你一個人走,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林軒回答。
「我是個沒有影子的人。」堂娜愴然低語,「在俄羅斯有句諺語,沒有影子的人永遠看不到明天。」
林軒悚然驚覺,因為中國也有類似的話。沒有影子的人即是幽靈,只能在暗夜裡行動,天明雞叫,就必須回到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去。
唐朝大詩人白居易曾以此為題寫了一首名為《花非花》的詩,原文為: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那只是個錯覺,你怎麼可能是沒有影子的人?」林軒說。
堂娜背對林軒搖頭:「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經知道真相。」
林軒追問:「真相是什麼?」
堂娜猛地回頭,眼眶裡已經蓄滿了晶瑩的淚水:「真相就是命運的桎梏無法打破,我出生時,手掌、腳掌正中有極明顯的十字交叉斷掌紋。你們中國的相術大師有『斷掌紋主早夭』一說,我們俄羅斯民族的星相學、命理學中也對斷掌紋大為忌憚,說這是命不長久的凶兆。自從加入軍隊,我從來都是抱著『活一天賺一天』的心態拼命訓練,把自己的體能發揮到極限,反正這條命不知什麼時候就交還給上帝了。」
林軒無言以答,畢竟「斷掌紋主早夭」是板上釘釘的真理,根本不可能以個人意志為轉移。即使有命理大師能夠冒著遭天譴的危險去「逆天改命」,成功率仍然是低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可以這麼說,一個人帶著斷掌紋出生,就等於是頭頂永遠懸著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一定在什麼時候,利劍落下,陰陽永隔。
「別為我傷心。」堂娜含淚而笑,「我只要你記住我名字,那是我此生最大的榮耀。」
林軒揮手,希望能藉此動作來驅散罩在兩人頭頂的愁雲迷霧。
「那巨人是哪裡來的?」林軒問。
堂娜的回答令林軒摸不著頭腦:「是跟你和駱原一起落下來的。」
「什麼意思?我落下數千米深的懸崖,你又是怎麼下來的?駱原已經被我殺了,但我真不知道那巨人是怎麼回事。」林軒急切地辯解。
接下來,堂娜的回答更加奇怪:「你鎖住駱原跳下懸崖沒錯,但我看到的卻是你由半空中落下,就落在我的腳邊。其實,我也感到困惑,明明向下跳,應該是墜入無底深淵才對,又怎麼會從上面落下?不過,還好我反應夠快,已經利用炸藥在前方二十步構建了簡易地雷防線,希望能阻擋他幾分鐘。」
林軒的思想也被這些咄咄怪事困住,舉起右手,輕輕地在後腦勺上敲了一下,自言自語:「不可能啊,按照我們的下墜時間算,至少落下了數千米。難道……難道這一次的同歸於盡也是夢境的一部分?」
「從未見過這種怪物,我面對它的感覺,就像面對一座移動的山崖一般,找不到出手的機會。」堂娜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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