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可望最終既沒有同意白文選的提議,徹底放棄戰兵,槍炮兵和騎兵的協同作戰,也沒有否決馬寶的意見。看書否 m.kanshufou.com而是折中了一下,或者說,更加傾向於白文選,只打算派少數精銳進行適應性訓練。
這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軍事上的考慮,但是也有平衡白文選和馬寶關係的意思,特別是馬寶作為孫可望扶持上去的新將,現在還不是孫可望要直接在明面上打擊他的時候。
當然,政治嗅覺足夠靈敏的人,早就已經從孫可望的軍令中察覺出一二了。
其實,孫可望心裡是想要實現三大兵種協同作戰的。但八旗大軍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抵達武昌城,決戰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已經沒有這個時間訓練,只能等到大戰結束之後,再徐徐圖之。
而且,也只有大戰取勝,再獲得一二省之地,繳獲了足夠多的物資,孫可望才有資源按照協同作戰的要求訓練大軍。
說到底,強軍都是錢糧堆積出來的,所謂的士氣,組織度,勇戰敢戰,令行禁止,都需要日復一日地訓練。
在組織少數精銳訓練,應付悠悠之口的同時,孫可望也開始重新調整針對武昌城的圍攻,以適應即將開始的大戰。
白文選的主力大軍被賀九儀的後軍和農兵組成的兩個戰兵營替代,防守第一道防線,馮雙禮和馬進忠的援兵則負責第二防線,同時作為外圍大軍的預備役部隊。
而經過兵源補充,已經重新滿編的馬寶後軍和白文選中軍一起,近四萬大軍則作為應對八旗主力的核心戰力,由孫可望親自掛帥指揮,白文選,馬寶作為副將。
武昌城周圍除了幾個大湖以為,基本上都是平原野地,只有少數的低矮山坡散落其中,並不能成為大軍的依仗,甚至就是隱藏一兩千兵馬也無法做到。
不過,這些低矮山坡和周邊破敗的村落一起,如果能夠充分利用,將其作為大軍防線的一部分,對於最終的戰場局勢,是具有相當作用的。
如今攻守之勢已異,孫可望大軍作為原地防守,伺機反擊的一方,擁有著更大的優勢,可以充分利用附近的河湖進行阻擊,消耗清軍。
陸長川跟著馬寶一起,再次被作為前鋒部署在了戰場的外圍,陸長川所領的千總部負責南面的三個村莊,同時肩負起了偵察的任務。
唐二升駐紮在中間的那個村莊裡,大哥唐大升如今在他的手下當兵。這是孫可望下令,特意安排的,為的就是在戰場上最大限度地激發士兵的戰鬥力。
村莊東面,十幾個只穿著一件棉布軍裝的大西軍士兵正在挖土築牆。唐大升挖累了,杵著鋤頭在那裡歇了一會,他扭了扭脖子,用餘光看向了弟弟唐二升。
作為大哥,現在居然在自家弟弟下面當兵,這讓他覺得臉上很沒面子,但又覺得很安心。至少,自家弟弟應該是不會騙自己的。
而且,在自家弟弟手下當差,好處也是很多的,全旗三十幾人,也就只有他一個敢經常休息,便是隊長,也對他十分客氣,讓他覺得心裡暖暖的。
這些破敗的村莊正在被大西軍重新加固,從村外圍的牆壁到村莊裡面的土胚茅草房,其中甚至還建起了箭塔,布置了火炮口,可謂「固若金湯」。
像這樣的村莊還有二十幾座,根據孫可望等人的作戰計劃,它們即將成為一個個堅不可摧的軍事堡壘。
也正是因為這樣,數萬民夫雜役除了服務騎兵,為輜重營,糧草運輸提供支援之外,已經不夠用了,所以才要這些戰兵縮減訓練時間,挖溝築牆。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休息的時間,唐大升已經累得夠嗆。他當農兵的時候雖然也經常訓練,並且還是其中的翹楚,體力算得上營莊裡面數一數二的了。
但和這些經年累月,甚至是晝夜不分訓練的戰兵比起來,還是差的太多了。要不然,又何必分戰兵,農兵呢?這可不只是武器裝備的差別。
「二升,還有煙嗎?」唐大升徑直走到了弟弟身旁,一屁股坐在了房子牆邊的石頭上。
唐二升沒有多說話,從腰間掏出了一包被擠得皺巴巴的捲菸,從裡面抽出了兩根,這是前段時間唐大升帶給他的,說是妹妹給他買的。
之前剛剛開戰的時候,大軍運力充足,準備充分,軍中還有捲菸可以買,但這仗越打局勢越嚴峻,雖然說節節勝利,可是清軍的援軍也源源不斷。
明清雙方不斷加碼之後,僅僅是精銳戰兵,騎兵,兩邊加起來就已經接近十萬,除了必要的軍需,糧草。其他東西自然不能再運了,也沒有餘力再運。
「二升,這牆要築到什麼時候啊?」唐大升眉頭緊皺,吐了一口煙,又攤開腿,繼續問道:「不是說韃子馬上就要來了嗎?」
「這些都是上官在安排,我怎麼會懂。」唐二升的表情有些冷漠,「不該咱們操心的事情不要操心。好好訓練,別到時候給大夥拖後腿了。」
唐二升聽說國主要徵召農兵的時候,心中就祈禱了無數次,千萬不要選到自家大哥。結果,上面還把唐大升送到了自己面前。唐家可就只有兩個兒子啊,這要是有什麼意外,兩個都戰死了,那血脈不就斷了?
唐大升也發現了弟弟的冷漠,做了唐二升的大哥那麼多年,他自然明白其中的一些原因。他又何嘗不擔心這個呢?
只見他收起腿,然後緩緩站了起來,深深吸了一口煙,很享受地噴雲吐霧了一番,然後又轉身看了唐二升一眼,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用長輩的語氣說道:「放心,咱們一定不會死的,國主親自指揮,咱們一定能贏。」
唐二升聽了,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猛吸了一口煙,並沒有多說什麼,還維持著最後的倔強。對於唐大升,他現在可是上官。
其實,唐家兩兄弟對於戰爭的前景還是十分樂觀的,只是因為現在兩個人都在戰場之上,擔心會出意外,家中的老父親,還有兩個女人,一個孩子沒人照顧。
若非如此,若非擔心家裡沒男人,會被欺負,被吃絕戶,他們也不會這般沉重低落。
另一邊,武昌城城牆之上,洪承疇正看著牆外駐紮的大西軍,心中百感交集。
雖然在後面的城下交戰中,清軍也挽回了一些顏面,有幾次挫敗了大西軍的阻擊,得勝而歸,但終究只是小勝,無法改變大局。士氣在短暫的回升之後,又因為圍城,肉眼可見地衰退了下去。
不過,隨著北京八旗主力提前南下的消息傳到城中,城內大軍受到鼓舞,士氣終於有了不小的提升,洪承疇一直懸著的心,才算是稍微放鬆了一下。
他看著城外大西軍的調防,便知道是八旗主力即將抵達,最終的大決戰終於要到來了。
洪承疇雖然被困在城中,但是武昌城如此之大,往來的哨騎還是有機會沖得進來的,特別是城北孫可望部署薄弱的地方。
其實,洪承疇對於這場戰爭,已經沒了最開始的樂觀,和大西軍的決戰,他也沒有再抱著必勝的信念。
大西軍將士的勇戰敢戰,後方支援的強勁,在如此烈度的戰爭之下,補給軍需源源不斷供給了近一年,這大大超乎了洪承疇的預料。
作為這個時期數一數二,大部分時候都可以看得明白全局的大才,洪承疇明白,若是清廷此戰敗了,就再沒有機會了。就算是江南還在手中,也不過是可以苟延殘喘久一些罷了。
除非,孫李內訌,或者孫可望和鄭成功,李定國三個先打起來,然後重蹈數年前南明大軍的覆轍。
但這樣的情況,大概率只是洪承疇一廂情願罷了,他自己心裡也很清楚——南明小朝廷已經變了。
不止是洪承疇這樣的一方總督,便是李忠誠這些依附於清廷八旗制度,並得到了抬旗,最希望清廷能贏,自己的地位得到進一步抬升的新漢八旗,此時也是憂心忡忡。
李忠誠並沒能隨著屯齊撤出武昌,城內還有上千新漢八旗火槍兵固守,但他們經過和殿前軍的大半年戰鬥,心中都十分忌憚。
現在城內守軍的唯一指望,便是即將趕來救援的八旗主力,他們對於冬季作戰的真滿州兵,在平原野地之上,還是有著十分強大的自信的。
十一月初,已經和部署在江西地區的數千八旗機動兵馬匯合的八旗兵主力大軍從南昌城出發,開始進行救援武昌城的行動。
岳樂和幾個年輕的貝勒,大將軍混在了官道之上的行軍隊伍之中。大軍隊列的前面是騎兵,中間部分則是火槍兵,再往後的則是拉著紅衣大炮的騾馬和牛車。
最後,還有源源不斷,看不到尾的民夫雜役混在其中,負責運輸糧草彈藥,隨軍輜重。他們身上的衣衫都十分破爛,有的推著獨輪車,有的肩提手扛,還有包衣兵拿著鞭子跟在後面抽打驅趕,不斷有慘叫聲傳出。
為了大戰能夠取勝,除了那些年老體衰,或者說一身重病的老王爺,老將軍之外,順治小皇帝派出了手裡的所有籌碼。
清廷之中除了洪承疇之外,也不乏遠見卓識之輩,再加上有岳樂的提議,順治小皇帝自然知道若是此戰大敗,洪承疇所部被全殲,西南戰場被打開了一口子,後果會有多嚴重。
「根據哨騎的偵察和洪承疇傳出的軍情,武昌城外的明軍大概有七八萬,還有數萬壯丁民夫,數萬輔兵。」
岳樂和一群貝勒將軍停在了官道邊上的一個帳篷里,正在根據最新軍情,商討針對武昌的進攻行動。
「不過,這已經是明軍所能動員的極限了,他們不會再有援軍,只要我們能和洪承疇裡應外合,擊敗這支明軍,整個戰局也都會盤活。」
「武昌城外河湖眾多,咱們想要贏,最終決戰的地點是關鍵,絕對不能在孫可望預設的戰場和他打,否則咱們就相當於掉進他的圈套了。」多羅貝勒,議政大臣尚善忽然出言道。
「最關鍵的,還是要選一個四周沒有什麼阻礙,有利於騎兵行動的戰場。咱們和明軍相比,火器和步隊並不算得占優,絕對不能以己之短攻彼之長。」順治小皇帝親封的定遠大將軍,濟爾哈朗的次子濟度又說道。
在原本的歷史,這位清廷的親王世子是領兵前往福建對付鄭成功的,只是當前的局勢變化使得清廷把最核心的主力都放在了武昌方向,他作為宗室中稍有才華的年輕一代,自然隨軍遠征了。
「這些本王都知道,但是孫可望在武昌府活動了大半年,對當地的地勢地貌早已經了解得一清二楚,又是我軍前往救援,恐怕他不會輕易移動,脫離自己預設的戰場!」岳樂微微皺眉,嘆了口氣道。
「此戰是咱們拖不得,越拖下去,局勢對咱們就越不利,一旦武昌城被攻破,那咱們這支援軍,意義就不大了。難不成咱們還能圍住武昌城,等著開春天氣變熱?」
尚善和濟度兩人說得沒錯,也確實是事實,但問題是沒有用,這些都是明擺著的事情。最關鍵的是如何迫使孫可望脫離最開始設定的陣地。
清軍哨騎提前大軍行動已經很久了,又有武昌城內的洪承疇派人偵察,他們對孫可望正在武昌城外的行動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不過,也只是大概的了解而已。
「想要孫可望脫離原本的陣地,去追擊我大軍,這不太可能。王爺也說了,現在處於被動的是我們一方。」濟度又出言道。
「可是那些村寨現在都已經成了一個個碉堡,咱們依仗最多的是騎兵,如何能打?」尚善也皺眉道,其他聚在一起的八旗高級軍官一個個面面相覷,一時都還沒有什麼對策。
「用紅衣大炮強行轟開倒是可以,但明軍必然會反擊,到時候恐怕傷亡會非常之大!」一個貝子忽然出言道。
「戰場只能是武昌城外圍,這是改不了的。大夥也說了,現在孫賊占著主動權,他一開始是絕對不會和咱們硬碰硬,不消耗我們一些兵馬,恐怕都不會出擊。」
岳樂看著鋪在桌子之上的抽象地圖,挑眉道:「騎兵,還是騎兵,咱們得從騎兵身上找到突破口。而且孫賊以西南一隅對抗天下,大軍的補給絕對不能長久,特別是冬季,他其實也不想耗下去,這會是咱們的突破口。」
「硬仗就硬仗,咱們滿人興兵以來的著幾十年,多少硬仗都打過來了,便是一仗死個一萬多人又能怎麼樣?只要勝了,便不是問題!」又一個貝子出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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