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升一行人排了兩刻鐘的隊,才終於取完了錢。大筆趣 www.dabiqu.com他們有的一次性把錢摺子里的銀錢都取了出來,有的則是只取了十幾兩。
取完錢之後,一行人又在長沙城裡逛了一圈,各自買了一些配給站里沒有的稀罕玩意。這些士兵都是見過生死的人,除了唐大升這種出身農兵,已經申請退伍的,其他人花起錢來都毫不吝惜。
買過東西之後,隊伍分成了兩撥,一撥要留在長沙城裡快活一晚再走。他們之中有幾個家中早就沒人了,只是為了休假,故意說成是回家探親的罷了,這個時代的信息技術水平,軍隊根本不可能一個個查實。
而另外幾個見狀,也想留下來,取賭場和青樓耍幾下。在軍隊這個大熔爐裡面,士兵很容易沾染上一些不良的氣息,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唐大升,唐二升兄弟倆和另外五人則是選擇了直接回家,唐二升主要是因為大哥要走,其他人大多是捨不得花這個銀子。反正長沙回寧鄉有官道直達,第二日午時就能到家,何必費這個錢?
七人出了長沙城之後,湘江邊上的工坊和鱗次櫛比的磚瓦房再次映入眼帘,唐大升,唐二升兄弟倆忍不住又駐足看了好一會才離開。
這些工坊建成之後,將會容納從嶽麓書院的工匠學堂中畢業的新一批學員,其中既有棉麻布匹,絹絲紡織,捲菸,造紙,陶瓦等生活物品的製造工坊,也有農具,水利器械,鐵器鍛造等生產工具的製造工坊,湖南原本繁榮的手工業,農業已經初步恢復。
當然,這些工程的推進都是和孫可望正在推行的一系列部門調整,以及局勢的新發展相匹配的。
隨著大西軍的節節勝利和海外貿易的展開,孫可望從清軍手中奪回了大量人口和土地,又從澳門和鄭成功那裡獲得了大量的白銀輸入,如果不能適時推動生產力的發展,這些發到士兵手中的白銀將會導致嚴重的通貨膨脹,進而引發士兵和百姓的不滿。
而工坊的建設,新收復地區生產的恢復,擴軍的推進,都產生了巨大的物資需求,隨著一個個工坊落地,物質的豐富,新收復地區的大量勞動力也得以消化。這是隨著管理方式革新,技術水平提高而帶來的正向循環。
為了大戰的勝利,這些地區的大多數百姓都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如今局勢扭轉,征的糧稅都低了許多,他們辛苦勞作之後,手上終於剩下了一點余錢,也終於能喘一口氣了。
唐大升和唐二升都不懂這些,他們只是覺得那些工坊裡面的器械很奇妙,邊上成排成排的磚瓦房很氣派,要是自己家也能修一排磚瓦房,那得多豪氣啊。至於什麼股份制,什麼工商業,以及生產力,就不在他們的理解範疇之內了。
當然,雖然意識不到,但這些變革還是和他們,特別是唐二升的利益密切相關的,他作為軍官,就獲得了一個造紙工坊的分紅權,估計每年能分到二十兩銀子的紅利,只要他還當兵,就能一直持有,而且隨著官位上升,獲利還將更多。
在路上的驛站借宿了一晚之後,唐二升一行七人在午時初便回到了營莊。
營莊的變化不大,不過配給站裡面的東西豐富了許多,掌柜也換了另外一個人來當,和唐大升相熟的那個似乎因為倒賣物資被抓了起來,但現在這個新掌柜還是照干不誤,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
他們並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先到了農兵訓練的校場,那裡有幾十個農兵正在操練,現在春耕還沒開始,正是農兵最集中訓練的時候。
管莊和教官看到了這幾個穿戰兵服的熟面孔之後,興奮地大喊道:「咱們的英雄們回來了!」
一旁原本正在操練的農兵目光也隨即全部匯集到了幾人身上,他們看到是熟人之後,也不管操練了,立即一窩蜂跑了過來,有幾個自家兄弟就在農兵裡面的,更是激動不已。
很快,戰兵歸鄉的消息就傳到了營莊的村子裡,許多手裡沒活的家卷都聞風趕來,甚至還有一些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兒子丈夫爹,看著戰爭在對方臉上留下的痕跡,笑著笑著又哭成了一片。
士兵的地位和特權,以及他們輝煌的戰功使得這些回鄉的士兵備受歡迎,現場的氣氛也十分熱烈,甚至還有人是專門來說媒的,生怕遲了這些還沒成家的士兵就被別人搶走了。
當初徵兵的時候,孫可望便傾向於那些沒有成親的,明面上自然說是戰事兇險,為了將士們考慮,但更多還是從利益角度計算——這樣的士兵就算陣亡,撫恤壓力也會小很多,若是無親無故的,甚至不用撫恤了,是最省錢的。而且,他們沒有家庭的負擔和牽掛,作戰也會更加拼命。
不過,隨著唐大升,唐二升兄弟倆走回村子,也看到村中了許多人家家門外飄著的祭祀品,還有不少穿著白衣的人。殿前軍在這場大戰中前前後後損失了近兩萬士兵,若是包含因傷致殘的,總數超過兩萬,可謂是觸目驚心,許多人再也回不來見自己的親人一面了。
唐家所在的這個營莊因為醴陵城外的一戰,損失頗為慘重,當時就有三四成的人家披麻戴孝,祭祀亡魂了。而在武昌大戰中,又死傷了十幾人,占了派去農兵的三成多,如今村子裡正有十幾戶人家在披麻戴孝,氣氛自然顯得沉悶。
至於剛剛那些前來迎接的那些,都是家中沒人死的,氣氛當然熱烈。
唐大升和唐二升也顧不得那麼多,他們雖然也受到了感染,但其實對此的感觸算不得多深,畢竟仗已經打完那麼久了,這又不是自己家裡的事情,哪裡來的那麼多愁善感啊!
兩人快步往家中走去,唐大升和熟識的鄰居打著招呼,唐二升則要冷漠許多,兩人同時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一開,便有兩隻雞撲騰撲騰飛了起來,雞群迅速朝著院子裡轉移,還有兩隻鴨子混在其中,幾根雞毛飄向門口,帶來了一股濃重的雞鴨糞便味道。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句僂著腰蹲在正屋門前的台階上,在抽著煙,幾團白色的煙霧還未散去。抽菸老漢身前還有個伊伊呀呀的小孩子。
唐大升看到父親和孩子,愣了愣,唐老爹此時聽到聲音也抬頭看向了他,然後父子倆十分默契地一起笑道:「回來了?!」
那個小孩子也同時轉過身子,看到了兩個陌生人之後,剛剛還樂呵呵的小臉瞬間就蔫了,眉頭一皺,就要往爺爺懷裡鑽。
一旁的偏房此時也忽然打開了門,唐家小妹驚喜地喊道:「大哥,二哥!」然後就朝著唐二升小跑了過去,她平時和二哥的關係更好。
唐大升的媳婦原本正在裡屋搗鼓送給街坊鄰居的那些禮物的,此時也聞聲走了出來,但是看著唐大升,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是在那裡傻笑。
唐老爹看著兩個兒子,大兒子離開了小半年,變化倒是不大,還是原來那個樣子,但是二兒子他便覺得陌生了許多,甚至感覺整個人都和以前不一樣了,眼神里似乎多了份穩重和堅毅,以及陰霾。
吃過午飯之後,唐大升便和媳婦一起,在裡屋抱孩子了,軍戶的物資供應一直都有保障,他的孩子吃得白白胖胖的,唐家小妹和唐二升兩人則和唐老爹一起在院子裡坐著。
「這次回來還走嗎?」唐老爹率先開口問道。
「過一個月就走,大哥退了,他不走,但俺還想繼續當兵,家裡總需要有個人在軍隊裡。」唐二升面色堅定,不緊不慢道,就好像是在說種地一般。
「二哥,不是說韃子快打完了嗎,咋還走啊,你都立了那麼大功勞了,退回來最起碼是個管莊,咱別去了吧」唐家小妹眉頭緊皺,不舍道:「而且這仗剛剛打完,去那麼快幹嘛啊!」
唐老爹倒沒有勸,他比女兒更明白唐二升話里的意思,但他也知道戰場的兇險,隨即開口道:「趁著這次回來,你娶個媳婦吧,也是時候了,現在大家都知道你當官了,爭著要把女兒嫁給你。」
「二哥,你不知道,自從你立了大功,當上拿什麼總之後,多少家姑娘都在等著嫁給你呢!」聽到老爹說起這個,唐家小妹馬上轉悲為喜,樂道。
「這兩天爹給你安排,你挑一個,看哪個中意要哪個。」唐老爹說到這,也頗為驕傲,自己兒子確實出息了,媳婦隨便選。
唐二升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正妻不行,如果有人家願意,俺可以先納個妾。」
唐二升心裡還在盤算著當將軍的事情。若是他以後真的能當上了將軍,勢必要和軍隊裡的其他高層保持某種聯繫,如果能娶到某個老將軍的女兒,那對他來說絕對是一大助力。
所以,他現在自然不想就這樣娶妻了,但他又想要個老婆,這才想到了先納妾。這在明末倒是十分正常的操作,稍有資產的人都是三妻四妾,反正妾就是家裡的女奴。
當然了,在唐二升的計劃中,他還是要靠真本事升上去的,但若是能被拉一把,那會快得多。陸長川雖然無欲無求,但在軍中多年,對這些事情都很了解,曾經和他很鄭重地說過:在軍隊中,想要升官,不僅需要自身本事硬,還得需要上面拉一把,不然也會困難重重。
「嘶~~」唐老爹深吸了一口氣,這就有點困難了,敢上他家提親的,都是營莊內外家世不錯的,唐二升現在雖然是個軍官,但也還不到讓這些人下嫁做妾的地步。
「若是沒有就算了,爹,你給妹妹說個好人家就成,不用管我。」唐二升看著老爹的表情,就知道此事有些困難,這也就是他一心要往上爬的原因了。
「廣昌,南豐,建昌府城都被李定國攻破了?」
「李定國要打的不是撫州城嗎?怎麼會又有兵馬在建昌?」
「建昌府城失陷,撫州城就是腹背受敵了,得立即增兵,不然局勢恐怕會更加危急。」
岳樂收到軍報的時候,完全就是猝不及防的狀態,身邊的多尼和濟度也同樣如此,他們都以為李定國攻擊的重點在撫州,雖然也在建昌府增加了三個牛錄的兵馬,但怎麼也沒想到李定國主攻的方向是這些地方。
最重要的是,為了以最快速度攻取城池,李定國幾乎是不計傷亡的打法,在巨大的兵力和火力優勢下,那三座城池都是一日而下,清軍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的機會。若不是周邊地形複雜,群山阻隔,李定國大軍的戰果遠不止如此。
「快,繼續往撫州城增加兵馬,讓撫州城的守軍時刻保持警戒。還有,派人去通知洪承疇,屯齊,陳泰,還有尚可喜,線國安這些人,讓他們快點過來,此事一刻也拖不得。」
隨著岳樂的軍令傳出,駐守在廣信府的三千餘清軍立即開拔,前往撫州城增援。這支兵馬的成分十分複雜,既有八旗兵,也有新漢八旗,還有綠營兵,全都是各部的精銳。岳樂現在還不能容忍撫州城有失,所以這是下了血本了。
李忠誠和塔塔克都在軍中。李忠誠跟著洪承疇從武昌城中逃出來之後,先是去了黃州府,然後繞道南直隸,被調到了江西,塔塔克則是從武昌城戰場上跟著多尼逃出來的,他所在的牛錄損失還不算大。
他們現在對殿前軍和李定國大軍都十分恐懼,特別是殿前軍的騎陣,給塔塔克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軍隊的士氣和信念從來都是靠勝利來維繫的,當年明軍屢戰屢敗,所以畏「滿」如虎,現在清軍連連戰敗,自然也是畏「明」如虎。
而且,隨著清軍的戰敗,無論是塔塔克這樣的真八旗,還是李忠誠這樣的假八旗,以及那些北方調來的綠營兵,繳獲和劫掠都大大減少,戰鬥的意願和意志也隨之愈發薄弱。
最重要的是,滿清的王公大臣們原本就因為以小族御大族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今隨著八旗不可戰勝的神話被一次次打破,旗丁大減,綠營的忠誠也開始愈發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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