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祖國的東北已經進入初冬時節,中原地區正值深秋,落葉繽紛時,南疆省臨邊市,卻還是綠樹成蔭的夏末時節,只是到了夜晚的時候,氣溫會格外涼爽宜人。
高山密林,蔥鬱繁茂。
曾經在南疆偏隅之地鼎盛數百年,即便是戰爭年代都未曾被殃及的伏地門宗門,如今卻是淒淒冷冷,臨山遠城的宗門內外,因為無人打理的緣故,荒草遍地,門窗泛舊,背陰的牆根下布滿了青苔。
傍晚時分。
一位穿著樸素頭戴鴨舌帽的老人,從通往郊區的最後一班公交車上下來,沿著荒廢許久的小路,往伏地門宗門所在地走去。
剛走到宗門大門口,老人忽然停下腳步,警惕十足地向左側看去。
卻見幾米開外的一棵參天大樹下,昏暗的光影中,站立著一名眉目清秀,約十五、六歲年紀,身著青黑色道袍的小道士。
見老人看了過來,小道士躬身施禮:「敢問是蔡賢蔡門主麼?」
「你認錯人了。」老人轉身就走。
「如果您是蔡門主,我師父說,普天之下,唯山門可救您,也唯有山門,能保伏地門不滅。」
老人豁然回頭:「小真人是……」
年輕道士躬身施禮:「我師父是山門致玄真人,如果您是蔡門主,相信山門的話,請隨我走……」
「去哪兒?」
「崑崙。」
這位小心翼翼的老人,正是在外面逃亡兩年的伏地門門主蔡賢,他知道,自己的親弟弟,自己的師弟,乃至於他們的徒弟、子女,這兩年都先後死在了詭術傳承者刁平的手上。既然刁平能找到廖永善、蔡理他們,那麼自己……恐怕躲到天涯海角,也難逃一劫。所以蔡賢為了不連累家人徒弟,為了給伏地門能留下血脈傳承,只得獨自遊走於全國各地,生怕在哪裡住的時間長了,就會突然間「偶遇」尋仇中的刁平。
此刻聽了這位小道士的話,不得不謹慎多疑的蔡賢不敢相信,道:「小真人,在這裡等我多久了?」
「快半年了,我們輪流在這裡等您,這半旬,恰好輪到我。」
「我憑什麼相信你們?」蔡賢皺眉道。
「我師父說,您沒得選擇,您的弟弟及其子女、徒弟,還有十六位佛門密宗金剛,去年在齊齊哈爾一戰身死,佛門密宗不得已退出奇門江湖,當今天下,唯有我山門與詭術傳承者為敵,所以,蔡門主只能相信並依靠山門,否則,後果您很清楚。」
蔡賢默然不語,陷入了沉思。
小道士也不著急,靜靜地站在大樹下。
許久之後,蔡賢點了點頭。
……
幾天後。
甘寧省天水市的火車站外。
穿著黑色羽絨服的刁平從公交車上下來,背著行李包往火車站售票大廳方向走去。
剛走到廣場中央,迎面走來一人站在了他的面前:「你,是刁平吧?」
戴著棒球帽的刁平微皺眉看著這名青年,身材修長高大,黑色風衣,相貌俊秀,氣質脫塵,尤其是那一頭隨意束在腦後的長長銀髮,更是讓他看起來似仙人又像妖孽。
廣場上那些路過的遊客們,看到這位白髮青年,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耀皇宗白行庸。」刁平神情冷漠地說道:「找我有事?」
「如果方便的話,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談談。」白行庸面帶微笑地說道:「難得見到大名鼎鼎的詭術傳承者,給個面子吧?」
刁平面露猶豫。
突然,他目光冷冽如刀鋒般直視向火車站內——他聽到了那飛速駛過沒有停靠的隆隆火車聲,他感應到了,伏地門術士的濃鬱氣息,隨著那列飛速駛過的火車,越來越遠。
這一霎那,刁平渾身殺機崩現。
白行庸感受到那股濃烈的殺氣,不禁提高了警惕,單手掐訣,束在腦後的滿頭銀絲脫離繩結的束縛,無風飄搖。
「你別緊張,我只是感應到了伏地門的人,就在剛剛駛過的那列火車上。」刁平輕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這不怪你,即便是我現在站在火車站的站台上,也無法攔下仇人,機緣不到。」
白行庸的氣機漸趨消散,微笑道:「請。」
「請……」
刁平默念心法平撫著心中戾氣,沒來由得,便想起了去年受傷住在京城時,蘇淳風對他說的那番話,有鐵卦仙以醒神境做卜算,出口成讖定運勢,報仇之事必然能成,如今平陽宗已經成立,一宗一醒神,鍊氣大圓滿之境的便有四位,他刁平也穩穩邁入了鍊氣後期境,更有一位半聖的客卿名譽長老馮平堯,放眼天下,還懼他何人?
而且就在剛才,感應到了那趟西去的列車上有伏地門人的氣息,從強度上判斷,應該是伏地門的宗主蔡賢了——此去西行,必然能遇到蔡賢。
何必急於一時?
白行庸駕車帶著刁平來到了天水市的外環路上,找了處僻靜的地方停下,微笑道:「說實話,因為官方公開力挺,並為你們詭術正名,如今的奇門江湖才會平平靜靜沒有聯合起來針對你們詭術傳承者,但並不等於,江湖就認可了你們……包括我在內,詭術自古被視作邪術,當今時代卻要融入奇門江湖之中,讓人無法接受啊,雖然你復仇之事任何人都能理解甚至支持你,你和你的師父,也沒有做過什麼大惡之事,但誰能保證,詭術傳承者以後不會那麼做?再者,如今眾所周知,你心魔戾氣極重且易復發,誰能保證你將來不會成為奇門江湖上的大患?可惜啊,我和蘇淳風是朋友,鐵哥們兒,他也支持你們,那我就沒辦法了,所以前些時日得知你途徑秦嶺省而過,我就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一路尋了過來,如果遇不到你,也就罷了,如果遇到你了,那就向你發起挑戰,不和你戰一場,我心裡總覺得遺憾。」
刁平皺了皺眉,點頭道:「如果你不怕受傷,如果蘇淳風同意,我就和你斗一場。」
「別,這是咱倆的事兒,不要讓他知道。」白行庸趕緊說道。
「那我不和你鬥法。」
「這,好像由不得你吧?」白行庸冷哼一聲。
刁平眼睛眯縫起來,道:「你如果不想死,最好別用威脅我的語氣說話,我的忍耐力,沒你想像的那麼大。」
白行庸笑了,點頭道:「不愧是刁平……我給他打電話。」
……
接到白行庸打來的電話時,百忙之中抽出空就跑回家裡的蘇淳風,正在臥室里眉開眼笑地逗孩子玩兒。其實剛剛幾天大的孩子,看什麼都是朦朦朧朧的,僅是對光線、聲音有反應而已。
可即便如此,蘇淳風還是逗得樂此不疲。
「行了行了,讓孩子睡會兒覺……你這人真是的!孩子還小,醫生都說了要多睡眠!」王海菲略顯生氣地把蘇淳風往旁邊推了推。
蘇淳風嘿嘿直樂,恰好手機鈴聲響起,便接著電話走了出去。
「喂,老白啊,什麼事兒?」
「我在天水,和刁平見了面,想著和他切磋一下,結果刁平說需要經過你的同意,怎麼樣?」
一聽到白行庸這番話,蘇淳風長長地舒了口氣,得虧了自己兩世為人有先見之明,把刁平的戾氣給打磨得差不多,幫助他將心魔壓制住,還主導組建平陽宗,將刁平納入平陽宗,以宗門的規矩束縛住了他。否則的話,以刁平的心性,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接受白行庸的挑戰——這兩位鬥法,就算是說好了點到為止,一旦鬥法開始,雙方都不可能收得住手。
走到二樓的露天小院裡,蘇淳風點了顆煙,道:「老白,你的心思我明白,但現在,你不能和刁平鬥法,再等最多半年,刁平大仇得報之後,如果你還想著和他斗一場,我來安排。」
「為什麼現在不行?」
「這裡面事情比較複雜,電話里我給你解釋不清楚。」蘇淳風道:「有時間我們見面再談吧,你把手機給刁平。」
白行庸無奈,只得把手機遞給了刁平。
刁平猶豫了一下,接過手機:「副宗主。」
「平娃,白行庸沒有惡意,你別放在心上,這次就不用和他鬥法了,專心你的尋仇路。」蘇淳風道:「在沒有殺死蔡賢之前,儘量不要與任何人鬥法,防止戾氣和心魔再生,記住了嗎?」
「嗯。」
「好了,我就交代你這幾句。」
刁平把手機還給了白行庸。
白行庸哭笑不得,拿過手機後有些詫異地說道:「淳風,刁平剛才喊你副宗主,是怎麼個意思?」
「抽時間來中州,咱們見面談。」
「好。」
……
遠去的列車上。
後背冷汗褪去的蔡賢,闔目故作平靜狀。剛才途徑天水市火車站時,他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了那股強橫冷厲的意念力,裹夾著勢不可擋的殺機和術法力量波動,悍然沖向了他。得虧當年逃離京城之後,蔡賢就無時不刻保持著極高的警惕性,從而能非常及時地施術防禦,再者倉促間對方也來不及施展出最強的攻擊,特快列車的速度又快,幫助蔡賢幸運地脫離了對方的術法攻擊范威,否則的話,此命休矣。
蔡賢可以肯定,剛才在天水市火車站施術的人,正是刁平。
沒想到,世間事如此巧合。
坐在他旁邊的小道士略顯好奇地輕聲問道:「蔡門主,剛才我們途徑天水市火車站,有術士施術發起攻擊,是詭術傳承者嗎?」
「嗯。」蔡賢沒有睜眼,點了點頭。
「你不用擔心,我師父說山門要保護你,那麼你肯定不會有危險的。」小道士很認真地說道。
蔡賢苦笑著點點頭。
只是他心裡明白,他是伏地門的門主,當年在他的指示下伏地門所做的那些十惡不赦之事如今已經公告天下,莫說奇門江湖容不得他,一向脫離紅塵不涉世事的山門、佛門密宗,也絕無可能容得了他。只不過詭術重出江湖,如今天下局勢詭譎動盪,山門是要利用它這個該死的罪人,去對付詭術傳承者罷了。至於如何利用他……
蔡賢不清楚,但他卻知道,自己終究不會有個好下場。
此番願意聽從山門的指示,隨同這位小道士遠赴崑崙,還不是希望山門能言而有信,保下伏地門的術法傳承,不至於被詭術傳承者刁平斬盡殺絕,從此消失在奇門江湖的歷史長河中麼?
當然,如果能活下來最好。
蔡賢琢磨著,有機會遇到了佛門密宗的人,自己是不是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皈依佛門,從而受到佛門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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