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飛英雄傳 第162章：王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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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盯著牆上的掛鍾，它就像航班相鄰座位上的女生，如此陌生又充滿誘惑。
現在已經是大四下學期，我的大學生活無疑已經進入了百日倒計時——任何倒計時都一樣，那並不會激發人們抓緊時間的意識，而是讓人感覺百無聊賴，預演著即將到來的空虛感和真正空虛感到來的銜接狀態。
人們若要生活下去，就必須找尋意義，所以我們需要某些時間節點去結束此前的意義，建立新的意義，哪怕這些時間節點完全是主觀臆斷，甚至不符合實際。
至於例子就不用舉了，俯仰皆是，信手拈來。
……
我要在這百日的時間裡做些什麼呢？說實話我沒有什麼計劃。
無非還是寫自己的小說、詩歌；向鱷魚小蕙學習基本的綠焰技能；然後鍛煉翅膀。
說到翅膀，現在這對翅膀的生長速度明顯加快了，我不知道這是因為綠焰技能的催化作用，還是因為飛鳥給我的那些翎羽自帶的強大魔力，總之一對翅膀很快豐滿起來，羽翼潔白，扇動有力。當然這種有力是和以前相比較，距離真正飛翔，還有十萬八千里。
至於綠焰能力方面的練習也是有進步的，小蕙妹子說，現在只要我集中精力，身體就會被一層薄薄的光澤包圍，遠遠看呈現淡綠色，這就是綠焰護體的效果。我問小蕙妹子這光澤有什麼作用，是可以當做護盾，還是當做魔法屏障？
小蕙思索片刻，字斟句酌，「提高免疫力，防止亞健康。」
李婷婷則明顯對此表示不滿，她說在翎羽社內部集訓中，很多少年不到一個月就能超過我的修為，而我這大半年下來卻成果寥寥。
讓李婷婷弄不明白的是：如果我資質平庸，為何在與黑鱗凱的戰鬥中會發出「以身為箭」那種可以抗衡紫焰的招數，如果我具有慧根，那麼為何修煉起來卻進度緩慢；而且羽翼再生的情況她以前也聽說過，那都是領袖級羽人刺客的能力，為何這等好事也讓我碰上了。
所以李婷婷的結論是：我的潛能巨大但完全是個不努力的懶瓜！
「提高免疫力，預防亞健康！」聽鱷魚小蕙這麼說，我倒覺得很滿意！綠焰這法術還是很有好處的，至少省了不少賣感冒藥和維生素片的錢。
……
這幾天很熱，我經常是白天躲在屋子裡，也不吃東西，直到傍晚再出去散步，到學校里鍛煉身體或者約老大、老三吃燒烤。
系裡學習部的一位幹事多次打電話給我，催我上交社會實踐報告，我應付了幾次，但總是懶得提筆去寫。後來張天霞老師打來電話，也說起這件事，知道我就在學校附近居住，就讓我到她辦公室詳談。見面時她依然熱情如故，問我實習的情況，我說此前因為受傷和心情不佳沒有去實習，進來聯繫了一家電影雜誌社，但也沒什麼具體事情可做，所以遲遲寫不出社會實踐報告。
張天霞老師依然很惋惜我謝絕參加全省共青團代表大會，辭去學生會副主席職務，直至錯失留校機會的這一系列操作，本以為我早就回家幫家族做生意或者考公務員去了，結果快畢業才發現我竟然蝸居在附近，默默寫作，真是出乎意料。
「寫作是一方面，同時也是等著朋友們實習回來，大家畢業之前可以再聚聚。」我說。
「你和李楠還在一起？」張天霞問。
「在一起呢，挺好的。」我說。
張天霞覺得有李楠帶著我，我倒不至於就此遊手好閒下去。她還鼓勵我說，只要我筆耕不輟，這些都很有用，無論是當作家還是當記者，都需要思考和積累。對此我都答應，表示一定努力。
「至於社會實踐報告，還有隨後畢業論文答辯那些事，你都不用擔心……」張天霞對我說，「實踐報告我讓學生會給你做一份就行，論文答辯的題目和重點我回頭髮給你，你手寫回答一下，交給學生會就行……但是你學分肯定夠了吧！」
我說學分足夠。
張天霞滿意地點頭，「如此就可以畢業了。」
最後張天霞說，「寫作很辛苦，別想著做到完美，盡力就好，寫好了也給老師看看，需要聯繫出版社也可以幫忙……我明年就要去文理學院那邊了，不具體負責新聞系工作，這幾年主要就是和你們這屆學生在一起，你們都很爭氣，和你們在一起很快樂……」
「是我辜負了老師的希望，對未來沒什麼規劃……」我直言不諱。
「理解理解，年輕時誰不想突破自己呢……沒有人願意被別人規劃人生。」她說。
……
「理解理解，人生每個階段都有每個階段的活法……」晚上我和李力一起吃飯時他也這麼說，和張天霞老師如出一轍。
「怎麼和張天霞說的一樣啊！上午她也這麼對我說……你倆意見一致的情況可不多！」
李力搖搖頭，「師者父母心！當老師的，都理解這個時候學生的想法，迷茫期，最需要正面鼓勵。」
隨後他似乎是想總結點什麼，「張天霞這幾年幹得不錯，這次算是高升了；還有你那個姐姐楊曉萌，留校了，領導對她評價很高，將來考個碩士、博士都不成問題，這些人務實，目標明確，自律性強，是社會的核心力量。你本來也可以走那條路，但還是詩人氣質占了上風，追求理想和自我，飛鳥和你啊都如此突然轉向自我內在探索……我覺得這裡有我的責任，給你們的影響不好……我們號稱得到所謂的自由，卻更加被社會邊緣化，其中捨棄了很多東西，不知道到底值得不值得！」
「值得。」我說。
……
喝得迷迷糊糊後與李力道別，我回到自己的小屋，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突然看見飛鳥默默沉思的背影……我過去從後面給他來個熊抱，嚇他一跳……又習慣性地偷瞄穿短裙的楊曉萌，琢磨她為何總是如此活力四射……李楠大喊「打你啊！」她越這麼說，我們越鬧成一團……洋洋妹子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說出最關鍵的話，她機靈的小腦袋裡到底裝了多少東西……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大學四年就這樣過來！我隱隱覺得美好的時光就此將徹底結束——從飛鳥先生的消失開始，拉響警報，隨後大家逐漸各奔東西——以畢業作為時間節點，一切將戛然而止！所剩只有空虛！
於是我從床上猛然站起來，脫去上衣，展開羽翼，用力拍打……起飛吧！快起飛吧！否則還有什麼意義，還有什麼希望和未來！同時，莫名的悲傷和孤寂讓我開始流淚，無以名狀，無法解釋，在這清涼的夜風中，徹底宣洩。
此刻我只能如此。
……
《停電》
漆黑籠罩
餘音尚未溜掉
馨香清茶翻倒
連水帶杯一筆勾銷
平靜如此易得
如雪中散步咯吱有聲
月露光華水仙呢喃
生鏽的感官
沉入棺木中的甜美酣睡
直到對方掛斷了電話
嘟…嘟…嘟…嘟…嘟…嘟…
冰冷舔噬手被
藍色水母適合在黑暗中撫摩
外祖父用粗糙的大手
遞給我他的斧頭
光和熱的節奏
爐火與燉肉的香味瀰漫
……
……
畢業典禮我並沒有參加，不是嫌花一百元錢租件學士服拍照麻煩，而是沒有飛鳥，李楠和洋洋都忙得抽不開，楊曉萌依然在外地各處調研，寢室老大和老三更是對所謂畢業典更是禮充耳不聞（老四想回來參加，也被田文罵回去了），如此一來，我又有什麼好慶賀的呢！對此大家都心領神會，我們對學校的感情，說到底是同學之間的感情，斯人不在，何必流連！
於是我們約定，等飛鳥現身，一切順利解決後，五個人再聚不遲，那才是屬於我們的「五個人的焰火狂歡夜」！
……
畢業典禮過去半個月後，一天下午我到新聞系學生處領取畢業證和學位證。
一位新來的老師看了我的身份證，然後分派一名學妹幫我翻找畢業證和學位證。
她把我帶到另一間屋子，在一大堆畢業證和學位證中翻了一陣，最後拿出兩張紙，「王東，新聞系一六屆，沒錯吧！」
我在領取登記表上簽字，又填了一份個人檔案託管表，交了150元的檔案託管費，如此畢業手續就全部辦妥了。最後學妹遞給我一本製作精美的全校一六屆畢業生留念冊。
「就這些了。」學妹說。
我向她致謝準備離開。
她突然叫住我說，「學長！還有咱們新聞系畢業生留言簿……可以上面寫幾句話！」
這是一個比全校畢業生紀念冊更大更厚的本子。我接過本子翻看，當然不會有李楠和洋洋的留言，楊曉萌的也沒有，作為我們這一屆新聞系的學生會主席，她沒有留言倒讓我稍覺意外。也可能楊曉萌太忙，或者是等大家留言寫得差不多，她再最後總結。總之我覺得這東西沒什麼用，免不了就是給新聞系唱頌歌，於是把本子還給了學妹。
「等以後功成名就了，回來再寫也不遲。」她給自己打了個圓場。
……
至此，我辦妥了一切手續，除了圖書館借書卡和餐卡兩個月後自動失效外，我和這所大學的官方再沒有什麼聯繫。同時我從六歲起得到的「學生」這個的社會群體屬性也基本終結，今後我就是「群眾」或者「社會人員」，這也算一種升級了。
我的大學生活結束了。
————————第一卷、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