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山、鄭四海、蘭策、周行川、伍懷南等人,也隨之進了帳篷。
帳篷中央有個火盆,角落裡還有爐子燒著壺水,四周鋪著厚厚的獸皮,邵沉鋒嫌髒,脫下大氅墊好,才扶賀芳亭坐下。
等眾人都坐好,王老樁也不繞關子,直接講起了當年的事。
「我們來歷各異,有的原是禁軍,有的原是侍衛,有的原是軍中小卒,還有的是鄉間浪蕩兒,或家中不受寵的庶子,太子將我們籠到一起,找人教我們武藝,傳我們陣法。」
「太子說,他費了這麼大的心思,不是要培養東宮親衛,而是要培養一支不亞於魏武卒、趙邊騎、秦銳士、陷陣營那樣的驍勇之師,為大昭開疆拓土,戍衛邊疆。其實當時我們都不知道魏武卒等等是啥,後來才知,是史上有名的精兵。」
「有一天,太子又說,關在家裡練是紙上談兵,讓我們隨軍出征。數月後,大勝而歸!此後,便經常令我們隨軍,我們也都習慣了。」
「直到那一年,那一年......」
蘭策端了碗水來,王老樁潤了潤喉嚨才繼續,「那一年,西邊的戎族屢犯邊境,皇帝令武威軍平叛,太子當堂請旨,讓赤甲軍助戰。皇帝應允,笑稱太子憂國憂民。」
賀芳亭明白他說的就是悲劇發生那一年,屏息靜氣,但聽到「憂國憂民」四個字,心中忽然一跳。
皇帝夸知縣、知府或低級將領憂國憂民,是好話,但如果用這四個字夸二品及以上的高官,那人就得小心了。
如果夸的是太子,就更是危險。
因為,憂國憂民,是皇帝的活兒!
王老樁:「我們跟往常一樣,騎最好的馬,配備最好的兵器,吃最好的軍糧,沖在最前頭,殺最多的敵!」
賀芳亭仿佛預料到了接下來的事,語氣低沉地道,「然後呢?」
王老樁的聲音依然平靜,就像在說別人的事,「然後,我們遭遇了背叛。一場大戰後,武威軍康將軍為我們慶功,賜下美酒佳肴。酒菜里都放了蒙汗藥,他們驟起發難,很多兄弟稀里糊塗喪了命。但因我們平時伙食好,有些兄弟覺得酒菜的味道有點怪,以為是壞了,吃得不多,我便是其中的一個。」
賀芳亭:「所以,你們反殺?」
王老樁點點頭,「沒錯,我們反殺。劉將軍、馬將軍、趙將軍都說姓康的定是投了西戎,不再是我們的袍澤,因而我們奮起殺敵,毫不容情。怕他們找來援兵,還派人堵住了出山的關卡。殺了三天,總算殺光了姓康的四千兵。」
賀芳亭不用親眼目睹,也能想像那三天的慘烈,沉默數息,問道,「那你們還剩多少人?」
王老樁:「一千零六。」
這個數字,他永遠不會忘記,「幾位將軍身先士卒,也戰死了,劉將軍臨死前,抓著我的手,說這事兒透著古怪,不對勁,讓我別去找武威軍別的將軍,回京城找太子!只有太子能為我們做主!於是,我帶著剩下的兄弟,找個好地方,埋葬了死去的袍澤,一路躲躲藏藏,往京城趕。但還是被發現了行蹤,折損了三百多人。」
說到這兒,他看向賀芳亭,「公主,你猜不猜得出,這是怎麼回事?」
賀芳亭沉痛地點頭,「能。想殺你們的,是皇帝。」
她的外祖父。
停頓一會兒,接著道,「皇帝最開始,想必很寵愛、很信任太子,因此太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練精兵,也就練了。皇帝那時候,可能還會欣慰後續有人。但他畢竟是皇帝,慢慢的,就有了猜疑之心。而太子卻還沉浸在此前的父子情里,絲毫沒有察覺。皇帝其實也不想換太子,只想剪除太子的羽翼,讓他安分守己。赤甲軍,就是太子最大的羽翼!」
王老樁眼裡漸漸有了光亮,「公主真聰明,長公主殿下和老鎮北王也是這麼說的。」
賀芳亭:「剪除赤甲軍,是皇帝的意願。但具體怎麼剪除,可能是七皇子出的主意。」
所以他才那麼害怕赤甲軍的報復。
不僅是怕他們為太子報仇,也是怕他們為同袍兄弟報仇。
又因為康將軍那一支沒留活口,死去的赤甲軍也被王老樁他們埋了,傳回的戰報定是赤甲軍全部失蹤,他會誤以為赤甲軍損失不大,還會誤以為赤甲軍的戰力比他想像中更驚人,才會一直放心不下。
王老樁:「長公主殿下也是這麼認為!」
賀芳亭急著聽下文,「你們到了京城,之後呢?」
王老樁沉默好一會兒才道,「公主,你知道你這位舅舅,是個什麼樣的人麼?」
賀芳亭:「母親很少說起,但祖父祖母說,他溫良恭儉,仁義聰敏,若能登基,必是明君。」
母親是真的不想讓上一代的恩怨影響到她,只想讓她平安一生,可惜天不從人願,最終還是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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