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鐵釺子插中了冰棱,發出一聲巨響。
魯智深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身處於一艘河船的船艙里。
船艙不大,但陳設華美,看得出這船的主人,應該是身份不凡。
艙外的過道里,傳來交談聲,似乎是兩個船工在說話,說的是這艘船的目的地,汴梁。
魯智深坐起來,用力晃了晃腦袋。
我怎麼會在這裡?
他依稀記得,昨晚和高余吃酒,說起了梁山的那些好漢。但勿論是從高余的口中,亦或者是從其他人的口中,那梁山好漢的行徑,似乎和他所想像的江湖好漢不同。
這,也讓他很煩悶。
於是不停的吃酒,後來又耍了拳腳和禪杖,再繼續吃酒……
再後來,就什麼都記不得了。
洒家,吃醉了酒嗎?
魯智深站起來,依舊有一絲天旋地轉的感覺。
一旁,擺放著水盆,裡面還有一條濕巾。魯智深抄起濕巾擰乾了,用力擦了擦臉,頭腦算是清醒了不少。他復又坐下來,透過舷窗向外看,只見陽光明媚,河兩岸榆槐在風中搖曳。河水奔流,不時卷裹冰稜子從舷窗下掠過,在陽光下,泛出光亮。
魯智深,沉默了!
他真名並非魯智深,智深只是他出家後的法號。
他本名魯達,原本是渭州小種經略相公手下的一位小使臣,以勇猛而著稱,甚得小種經略相公喜愛。可惜,一時莽撞,打死了渭州的一個衙內,於是便逃亡離開。
之後,他在五台山出家,又在五台山主持的介紹下,來到了汴梁大相國寺。
只因他體型魁梧雄壯,頗有幾分金剛氣勢。於是大相國寺的主持長老便把瘋魔杖法傳授給他,並委任他做了大相國寺的護法金剛。佛寺的生活,單調而枯燥……魯智深又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當了兩年護法之後,他就向寺里提出,去少林寺修行。
但是在少林寺沒多久,他又待不住了。
聽一些俗家弟子說起了梁山的宋江等人,魯智深很感興趣,於是便離開了少林寺,想拜會一下宋江等人。只是沒等他抵達梁山泊,宋江已突圍離開,讓他走了個空……
再之後,他就遇到了高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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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余是高俅之子。
魯智深不喜歡高俅,但對高余並不反感。
因為在他眼中,高余沒有什麼衙內的驕橫之氣,反而帶著一絲絲江湖好漢的氣質。
也正是這原因,他才會和高余坐下來吃酒。
梁山,已經去不得了!
如果沒有遇到高余的話,魯智深說不定會繼續流浪,一直到找到宋江。
可現在,找到了又如何?
那就是一群強盜,絲毫沒有江湖好漢的氣質。
魯智深覺得,他也不可能與宋江等人,尿到一個壺裡面去。
回汴梁嗎?
魯智深下意識的有些抗拒。
他不喜歡寺廟裡那種莊重的氣氛,更不喜歡每日參禪打坐,執行戒律的枯燥生活。
可不回去,他真不知道,該去哪裡?
就在魯智深感到茫然的時候,艙外傳來了腳步聲。
緊跟著,船艙門開了,馬大壯提著一個食盒,另一隻手拎著一壇酒,走進了船艙。
「大和尚,你醒了!」
「啊,洒家醒了。」魯智深看到馬大壯,目光不由得柔和許多。
他不喜歡陳廣身上那股子孤高之氣,也不太願意再見高余,因為高余破壞了他的理想。
倒是馬大壯,他非常欣賞。
這小子身上有股子憨勁兒,單純,老實……這一點,很像他!
「大個子,這是哪裡?洒家怎地在此?」
馬大壯席地而坐,把食盒放下,打開了蓋子。
裡面有半隻蒸豚,還有一盤五花肉,陪著蒜泥醬料,一大盤熱騰騰的炊餅。
「還說呢,昨夜咱們吃飯,你卻吃多了酒,把人家那店裡的肉食都吃了個乾淨,最後醉倒在那裡。小魚兒、陳教頭和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算是把他帶到船上。」
說著,馬大壯把飯菜拿出來,擺在了地板上。
「你要不要吃,俺餓了。」
「哈哈哈,你可真是個飯桶。」
「說的你好像不是似地……昨晚你吃的比我還多,剩下那隻肥鵝被你一人吃了,連骨頭都不吐出來。」
「這個,這個……」魯智深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有些尷尬笑道:「洒家那是吃醉了。」
他說著話,便走過來,和馬大壯一樣,席地而坐。
馬大壯從食盒裡取出一口尖刀,把那乳豬切開來,分了一大塊肉給魯智深。
「他們不吃嗎?」
「都吃過了,已經晌午後了……」
「那你還吃?」
「我餓了。」
馬大壯說完,就抓起了一個炊餅,然後狠狠就是一口。
看馬大壯吃的香甜,魯智深也餓了……本來就有點飢餓,這會兒更是飢腸轆轆。
他哈哈大笑,也拿起一個炊餅,一口就是小半個。
兩個人居然比試起來,你一口肉,我一口餅。那食盒分有三層,裡面裝了滿滿當當的飯菜。這兩人沒用盞茶功夫就吃了一個乾乾淨淨,端地是風捲殘雲一般……
「大個子,吃酒!
那飯菜吃完,魯智深拿起了酒罈子,遞給馬大壯。
馬大壯卻搖著頭道:「俺不吃酒,不好吃……四娘也不讓俺吃酒,你自己吃吧。」
說著話,他就把那杯盤放進了食盒。
站起身來,馬大壯往外走。
魯智深笑了笑,捧起那罈子,便一飲而盡,方才算是酒足飯飽。
「大個子,如果沒什麼事,陪洒家說說話。」
「說什麼?」
魯智深想了想,笑道:「說說你的事情?」
「俺的事情?」
馬大壯復又坐下來,搔搔頭道:「俺的事情有甚好說,俺一直在須城,這還是俺第一次離開須城出遠門呢……大和尚,俺聽說你就住在汴梁,和俺說說,汴梁好嗎?」
「汴梁啊……」
魯智深想了想,開口道:「那要說的,可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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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斜照。
河面上一片殘紅,景色醉人。
高余走到了船頭,看著那些忙碌的船工,目光旋即順著河面,向遠處眺望。
這河道的盡頭,就是汴梁城。
估計再過幾日就能到達,卻不知那一邊,又是怎樣的情形?
父親,母親?
對高余而言,是兩個非常陌生的名詞。
曾幾何時,他也期盼自己有父母,可是當這一天即將到來時,高余的心情卻有些恐懼。
汴梁,他並非第一次去。
可為什麼這一次,卻讓他的心情,如此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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