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中午時,宋濂和紀允祥沒有趕回來。
「秦家少爺找到了,他們趕著去勸解他,孫媳見不是什麼大事,就沒有稟明祖父,自行作主讓他們出門。」姜氏實話稟報。
「朋友合以義,隨他們去。」紀承宣不是迂腐的人,不介意小輩們這種小小的失禮。
男人在前廳,女眷去後堂。
宋箬池和宋箬涓看到姜氏不用立規矩,和她們一起坐下用飯,露出詫異的表情。
吃過午飯,女眷們坐著閒聊了幾句,紀老夫人就宋箬溪眼瞼微微下垂,臉上帶著淡淡的倦色,道:「孫媳,帶你妹妹去房裡歇著去。」
「池兒涓兒,你們若是累了,也可去歇著。」紀芸挑眉道,
「女兒不累。」宋箬池和宋箬涓知本份,這裡可不是她們的外祖家,能過來走動,已是紀芸給她們臉面了,她們要懂禮,這樣以後紀芸才會繼續帶她們出來見客。
等姜氏帶宋箬溪離開,紀大夫人笑道:「娘,我們來扯字牌吧!」
「是不是過年的銀子不夠,又想來贏老太婆的銀子了?」紀老夫人促狹地笑問道。
「娘,您就疼疼兒媳吧,兒媳眼饞那根釵子很久了,一直都沒銀子買。」紀大夫人煞有其事地道。
「娘,我也看中一對玉鐲。」紀二夫人湊到紀老夫人面前,嬌聲道。
「芸丫頭,你有沒有看中什麼?」紀老夫人問道。
紀芸眸光流轉,輕笑道:「臙粉堂的胭脂,女兒好久沒用過了。」
「好好好,今天老太婆就讓你們均貧富。」紀老夫人哈哈笑道。
「謝謝娘。」三人齊聲道。
母女婆媳四人坐在桌邊抹牌,三人抓牌,一人數信。宋箬池姐妹倆陪坐一旁,婢女們在兩人身邊放了張小几,擺著兩碟糕點隨她們取用,茶水稍涼就會來換。
對紀家如此的優待,宋箬池和宋箬涓心中滿是暖意,其實嫡母對她們真得不錯。
紀老夫人的貼身婢女丁香坐在紀老夫人身旁,幫著看牌,見紀老夫人下面已經有十二胡,差個小十,就能湊成小二七十,剛好十五胡,能放牌了,遞了個暗號給兩人。
紀芸手上沒有小十,看了看紀二夫人。
紀二夫人看著手上的三個小十,蹙眉看了看桌上的牌,道:「我已跑起了,要對子,這單吊,太難吊,我吃牌,丟這張出去。」
紀老夫人還沒瞧見,丁香笑,「老夫人,有了。」
「剛好十五胡,翻信。」紀老夫人把牌放了,翻開底牌,是個小七,紀老夫人的牌里沒有小八。
「沒有信,我白數了。」紀大夫人嘆道。
打完四圈,紀老夫人贏的最多,紀大夫人小贏。
「這胭脂沒錢買了。」紀芸嘆道。
「過年只能戴金鐲出去了。」
「娘的手氣太好,我這一下午都沒上場。」紀大夫人搓著手,「手好癢喲。」
「三個丫頭都是壞丫頭,哄我老太婆,你們當我不知道你們放牌給我啊。」紀老夫人癟著嘴,「我還沒老糊塗呢。」
眾人皆笑了起來。
這時,姜氏和宋箬溪走進來。
宋箬溪笑問道:「外婆,什麼事這麼開心?」
「溪兒,快來,外婆打牌贏了好多銀豆子,外婆讓你吃紅。」紀老夫人笑著招手道。
「祖母,孫媳也要分紅。」姜氏笑著伸手道。
「見者有份,池丫頭涓丫頭也有。」紀老夫人開心的把贏來銀豆子分給了四個小輩。
「謝謝太夫人。」宋箬池和宋箬涓行禮。
「哎喲,這哪裡是均娘的貧富,這明明是均的是我們。」紀二夫人嘆道。
「二弟妹,你這會子才鬧明白,已經晚了。」紀大夫人掩嘴笑道。
說說笑笑時間過得飛快,宋家人在紀府用過晚飯才告辭離去,在家宴上宋箬溪陪著紀老夫人喝了兩大碗甜米酒糟,上了馬車,酒意上涌,熏得小臉緋紅,眯著泛著水光的眼睛,憨憨地笑。
「好酒貪杯的丫頭。」紀芸把女兒摟進懷裡,輕擰了一下她的臉,笑罵了一句,又吩咐銀翹,「把小棉被拿出來給姑娘蓋著。」
「娘,我喜歡外公家,我不要回宋家,我要住在這裡。」宋箬溪伸手摟著紀芸的脖子,撒嬌道。
紀芸眼中一亮,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允禎允祥年紀與宋箬溪相當,二個嫂嫂皆是寬厚之人,與她素來交好,姜氏性情溫順,與宋箬溪相處的甚好,若是宋箬溪嫁過來,上有嫡親外祖母護著,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若是女兒不喜歡允禎允祥,還有姐姐家的錦霆錦雩,穆家的家風也不錯,挑人到不必只局限在易家,一家有女百家求,多相看幾家,挑個最好的給女兒,臉上笑意更濃,柔聲問道:「我的兒,你以後就住在外公家好不好?」
「好。」微醺的宋箬溪不知紀芸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她話帶雙關,笑眯眯應道。
紀芸滿意地笑彎了雙眸。
回到宋家夜已深,就沒去松鶴院打擾宋家二老,直接回了竹隱院,梳洗安睡,一夜無話。
天明時分,大雪紛紛,這不是廣陵府,可以免請安,再冷的天,也得去松鶴院。卯時初,值夜的青荷站在床邊,道:「姑娘,起床了,該去請安了。」
宋箬溪眼睛都沒睜開,抱著棉被翻了個身,背對著青荷。
「姑娘,再不起來可就晚了,老太太會罰你跪佛堂的。」青荷著急地催促,劉四娘已給各位婢女上過課,老太太那是相當的嚴苛,千萬不能讓姑娘由著性子做事,到時候觸怒老太太,姑娘是要吃苦頭的。
宋箬溪扯起被子蒙著頭,天寒地凍的,請什麼安,她要在暖和的被子裡睡覺。
「姑娘,等請了安,再回來睡回籠覺吧。」青荷上前去拉被子。
宋箬溪用力拽著被子,就是不肯起來,賴床到底。
「青荷,姑娘還沒醒來嗎?」香朵領著小婢女進來了。
「姑娘醒了,可是不肯起。」青荷無可奈何的道。
香朵笑著上前道:「姑娘,今日臘月二十八,要貼春揮,早點去,可以請老太爺寫幅好的給姑娘。」
「春揮,我會寫。」宋箬溪蒙在被子裡,含糊不清地道。
「好,等姑娘請安回來,香草就磨好墨了,巧桃也裁好紙了,到時候,姑娘就寫幾幅好的賞給奴婢吧!」香朵笑盈盈地道。
「奴婢也要,奴婢謝謝姑娘。姑娘,你快起來吧,奴婢還等著你寫春揮呢。」青荷和香朵合力拽被子。
「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在醜夷不爭。」沒辦法賴床的宋箬溪只得嘀嘀咕咕地念著,起床梳洗。
冬季天亮的晚,等宋箬溪出門時,外面還是漆黑一片,寒風凜冽,雪花紛飛。到正院時,宋綏和紀芸已起來,宋濂、宋淮、宋箬池和三個姨娘都已到了。
「三老爺,三太太,七姑娘來了。」
宋箬溪進去時,宋淮和宋箬池站了起來。
「溪兒給爹爹請安,給娘請安,爹爹萬福,娘萬福。」
紀芸笑道:「昨兒喝了酒,今天起不來了吧!」
宋箬溪不好意思說,她賴床不肯起,笑笑,在宋濂身邊坐下。
一家人坐著說了許久的話,還是不見宋箬涓前來請安,宋綏和紀芸的臉色就有些不好,許姨娘暗自心驚,卻不敢多言,眼睛一直往門口瞄。
「不等了,擺飯。」宋綏沉聲道。
婢女們趕緊把飯擺上,辰時正要去給老太爺老太太請安,這會已晚了。
「三老爺,三太太,十姑娘來了。」早飯剛上桌,宋箬涓就來了。
宋箬涓匆匆地走進屋子,臉上帶著慌亂的神色,有點氣喘,屈膝行禮道:「女兒給父親請安,給母親請安,父親萬福,母親萬福。」
紀芸盯了她一眼,問道:「銀翹,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太太話,已經辰時二刻了。」銀翹恭敬答道。
老太太卯時初起身,卯時正用過早飯,進佛堂誦經,辰時正出來,府上人都是辰時正之前去候著,姑娘們要卯時未來給太太請安,用過早飯,隨太太們前往,宋箬涓今天晚了三刻鐘。
宋箬涓跪下道:「母親容稟,女兒不是故意越時的,女兒是在路上滑倒,弄髒了衣裙,返回去重新換了衣裙再趕過來的,故而來遲。」
「怎麼會滑倒的?有沒有受傷?」宋綏關心地問道。
「回父親的話,女兒沒事,沒有受傷。」宋箬涓道。
「沒受傷就好,起來,吃飯。」宋綏笑道。
紀芸看了宋綏一眼,「榮蕎去告訴周顯家的,讓婆子們把路掃乾淨了。」
榮蕎答應著退出房去。
一家人吃完飯,就往松鶴院去,其他三房已經到了。宋老太爺帶著另外三個兒子去了書房,宋老太太歪在榻上,宋箬潔和宋箬瀅在她身邊坐著。小蔣氏等人坐在椅子上。
聽到通報,宋老太太冷冷地笑,等三房的人請安完畢,坐起身道:「你升官了,我老太婆受不起你的安,三房以後不用過來了。」
「兒子越時,請母親責罰。」宋綏知道老太太是要借題發揮,什麼話都不辯,直接跪下,讓她把這口氣出了,大家才能安逸。
紀芸帶著兒女們也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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