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北風行 第三十二章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一襲白衣一閃而入,殺氣、煞氣、霸氣同時畢現。

    原本鬧哄哄嘈雜如市井的大殿,瞬間如同冰窟一般寒氣逼人,大殿裡除了雉子外的其他人無不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襲來,偌大的殿中竟無一人敢大聲呼吸,一位六十來歲的老嫗甚至緊張到當場昏厥。

    進殿後的白衣僧人如石佛般不言不語,凜冽的殺意躍然而生。

    白衣僧人淡淡的目光掃向眾人,卻無一人敢與之對視,一個個皆是兩股戰戰,生怕一個不小心惹來滔天大禍,大殿裡落針可聞。

    一虎進山,百獸噤聲。

    他悠悠走到雉子身邊,白色衣袖輕揮,剛才那個還凶神惡煞攔在雉子身前的胖和尚,此時如一隻蒼蠅被「啪」的一聲拍飛,貼在廊柱上一動不動,嘴角流淌下幾絲鮮血。

    白衣僧人輕輕握住雉子冰涼柔若無骨的小手,溫聲道:「沒事了,咱們走吧。」

    雉子默默點頭,如初嫁為人婦的小媳婦般乖巧跟在他身邊,二人在眾人錯愕、畏懼、不甘的目光中似閒庭信步出了陰森大殿,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簡直是目中無人到了極點。

    「日後若想燒香可以,拜佛亦可,但我勸你最好少捐,或者不捐香火錢。」

    「唔?」雉子有些不解地看向身邊這個和尚,他的很多說法、做法簡直與這個世道格格不入,甚至是背道而馳,「為什麼呢?」

    「世人眼中的佛法太膚淺,也太片面,而這恰好被那些欺世盜名的小人給鑽了空子。」

    白衣僧人看著那些如過江之鯽的愚夫愚婦們一臉的虔誠,滿眼的狂熱,有的甚至一步一扣首,一直拜到了大殿,眼神中不禁閃過一絲悲涼。

    「我問你,世人因何拜佛?」

    雉子一時有些語塞,是哦,世人因何拜佛,世人的欲望千千萬,自身達不到,自然有所求,無外乎是為了那些功名利祿,酒色財氣罷了,為自己,為家人求個平安,求個今世的心想事成,求個來世的六道輪迴有個好去處。

    自己呢,我想求什麼呢?

    白衣僧人如猜透她心思一般,「世人拜佛,拜的不是佛,而是他們自己心中的欲望,世人所捐的香火錢,是與佛祖的一種買賣,這樣的佛法值多少錢一斤?」

    「求佛之人不是都說佛祖有求必應麼,其實,這就是句屁話,倘若真的那麼靈驗,那天下萬事皆休,可能麼?可見是一派胡言!」

    「人心不足謂之貪,貪嗔痴三毒,貪尤為害人。」

    「佛祖真能有求必應,那些打著佛祖旗號騙人的和尚們難道自己不會去求麼?幹嘛還非得挖空心思,百般威逼利誘讓那些本就囊中羞澀的香客們去捐幾個可憐的香火錢呢?」

    雉子驀然回首,望向那個香菸繚繞的大殿。

    「佛說,我渡不了人,人是未來佛,佛是未來人,人只可自救,自救即可成佛。」

    「什麼意思?」

    「人不是佛,佛可以不吃不喝,無欲無求,高高在上的不沾染一絲紅塵、因果,但世人行嗎?人要穿衣吃飯,人有妻兒老小,人有七情六慾,人有生老病死,人只有先把這一世活好,活通透了,才是最好的修行,莫去求什麼虛無縹緲的來世。」

    「唔。」雉子若有所悟。

    二人攜手下山,看碧空白雲自在悠然,看遠山蒼翠如黛,看山溪清淺可人,看路邊無名的花草野性勃發,看紅塵過客匆匆忙忙

    說到此時,空桑自己停下來又喝了一碗醴,雖說醴酒清淡,酒勁不大,軟糯甘甜,適合量淺的女子飲用,可僅這會工夫,她已喝了不下七八碗,一壇醴酒差不多去了一半,而她此刻有些醉眼朦朧,面紅耳赤。

    虎頭嘴裡咬著一塊烤得焦黃的蒸糕,又往火堆上添了些柴。

    「有時候真的搞不懂哎,娘跟我說起那個白衣僧人的時候,我見娘親的眼裡明明閃著光,但不知為何,每次提及他時,又總是有些咬牙切齒,我覺得那白衣僧人挺好的,你覺得呢?」空桑的小臉伏在併攏的膝蓋上,歪臉望向虎頭。

    「我覺得你娘與那白衣僧人有事。」

    「哦,有什麼事,說來聽聽。」空桑滿臉興奮,眼神很熱切。

    「這事得去問你娘,他倆啥事我哪知道去,我又不是神仙。」

    「嘁!」空桑失望地撇了下嘴,「那你剛才還說他倆有事呢,問你啥事你又說不知道,這不胡說八道麼,不是說出家人不打誑語麼,還是俺娘說得對,和尚沒一個好東西。」

    你娘這是一桿子把一船的人都打下河了啊,和尚招你娘惹你娘了。

    「你娘若是和那和尚沒事的話,那你是打哪來的?」虎頭微笑道。

    「我是打致虛庵來的吖。」空桑剛一說完,立即捂嘴,瞪大一雙黑亮眸子狠狠望向虎頭,她猛然意識到剛才自己失言了,有些追悔莫及。

    這個臭和尚

    不想,好像虎頭根本沒在意剛才她說的話似的,繼續若無其事道:「我是說那白衣僧人極有可能是你爹,沒有你爹,你娘又怎麼生得你?」

    「哦。」

    空桑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這雙娘親手納的布鞋此時已磨破了兩個大洞,一路走來,鞋底如今也磨薄了,腳底透來陣陣寒意。

    「好像說的是這麼回事,哎,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空桑愁眉苦臉道。

    「現在想到也不晚吶,還是繼續說說你娘和你爹的事吧,後來呢?」

    「我娘和我爹?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平白無故突然多了個爹好像還不錯,哈哈」

    離山下的車馬越來越近了,雉子好幾次都偷眼看向那個白衣勝雪的僧人,見他依然無動於衷,終於,在走到巫石崗時,她偷偷拽住了他的衣角。


    雉子仰臉問道:「你喜歡我麼?」

    白衣僧人認真看向身邊這個搖曳生姿的小娘,一頭細軟的青絲垂下了幾縷,沾在一張吹彈可破有些汗水的臉上,脖頸下一片雪白肌膚,胸前雖不豐腴,倒是隱隱有些規模了,最誘人處是那兩瓣一走一顫的翹臀,步步生蓮,禪意無限。

    一渡有些口渴似的艱難咽下一口津液,輕輕點頭,「喜歡!」

    「你娶我。」說完這話,雉子滿臉飛霞。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看她一雙秋水明眸中漣漪蕩漾,一張俏臉紅得似能滴出水來,手指輕輕颳了一下她的翹鼻。

    「別鬧,雉子姑娘,你是個好姑娘,咱倆不般配,我一出家人房無一間,地無一壟的,不能誤了佳人,雉子小姐還是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過安生日子吧。」

    「那你幹嘛惹我?」

    雉子嘟嘴又道:「我不管,你若脫下袈裟還俗,爹就我這一個閨女,家裡房有百棟,地有千頃,資財更是夠後世幾輩兒孫花的,你若不還俗,那我也隨你出家,天當鋪蓋地當床,陪你海角天涯去闖,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正在這時,長天雲間忽然傳來一聲清亮的鶴唳聲。

    白衣僧人如被施了法術般微微一怔,聞聲仰頭望天,不知看到了什麼異象,神魂如出竅般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雉子見他這般情形,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只得靜靜陪在他身邊。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白衣僧人才恢復如常,雉子那顆懸著的心才算安穩下來。

    「多謝雉子小姐的厚愛。」一渡深沉道:「剛才上天降下神諭,我必須要遠行,因事關機密,請恕在下不便多言,貧僧與小姐的這場緣分,恐怕只能至此了。」

    「為什麼?」

    「都是我不好,不該招惹這塵緣,既誤了你的終身,也壞了我的道心,咱倆若是有緣,你我日後再重逢,若是」

    話音未了,白衣僧人已漸行漸遠。

    雉子眼睜睜看著他遠去,淚眼朦朧間只見那無一塵染的白色袈裟,轉瞬變成了衣衫襤褸的百衲僧衣,他的容顏也在剎那間蒼老了幾十歲。

    一念九十剎那,一剎那又有九百生滅。

    「什麼?」虎頭驚詫道:「你是說一渡走了?」

    「恩。」空桑無比落寞的點點頭,顯然,她對二人如此的結局也很失望,誰知道那個看上去無比灑脫豁達的傢伙,最後竟然這般無聲無息的走了,難怪娘會罵和尚沒一個好東西,這般來看,還真不是冤枉他們呢。

    「那你是哪來的?」

    「你是不是傻?」空桑白了虎頭一眼,有些鄙夷他竟問出如此弱智的問題,「我當然是娘親生的吖,難道還會是野地里撿回來的?」

    「哦。」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冷風捲起浮雪萬千,如夏日裡無數撲火的飛蛾,蜂擁而至,雖然守著一堆篝火,但依然抵擋不住這刺骨的寒氣。

    「跟我回家吧,這裡不是人待的地方。」虎頭扔掉手裡的燒火棍。

    空桑環顧了四周那些高高低低的墳塋,覺得身上更冷了,但凡有個去處,誰願意待在墳地里呢,現在聽到虎頭的這個提議後,她覺得兩人聊了那麼多,就數這句話最中聽了,她無比歡欣地露出兩顆小虎牙,一對小酒窩。

    或許是因為空桑餓怕了,無論虎頭怎麼勸,她依然無比執拗地背起那個裝滿供品的口袋下山。

    看她背著那沉重口袋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的樣子,虎頭接過來替她背在身上,或許兩人還不是太熟的緣故,她警惕地跟在他身後,生怕虎頭在半道上把東西給扔了。

    回家的路總感覺很快,不知不覺,在二人東拉西扯中走進了五柳巷。

    虎頭把住大門上的門環,右手往左一扭,「啪嗒」一聲,門關被打開,接著輕推門扇,院子裡傳來了幾聲低沉的犬吠。

    虎頭摸了摸跑來大黃狗的頭,「叫什麼叫,連我你都不認識了。」

    其實這也怪不得大黃狗不認識,它的確有些老了,別忘了,虎頭今年都是十一歲的少年了,它如今也算是老狗了。

    這時,屋門也開了,一家人都迎了出來。

    「是虎頭麼?」阿茨邊走邊大聲問道。

    「娘,是我,我回來了。」

    阿茨疾步走上前,剛要數落虎頭,突然看到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不知是什麼情況,就忍住沒多說什麼。

    進屋後,虎頭就把空桑的事大概說了一下。

    阿茨一聽是眼前這小姑娘救了兒子一命,立刻拉到身邊噓寒問暖,也不管囡囡在一旁有些吃醋的不冷不熱。

    不一會,空桑就被阿茨拉到後院沐浴更衣,安排住處去了。

    這時,張元祝看了虎頭一眼,又看了看在一旁悶悶不樂的囡囡,「虎頭,跟爹到書房,有些話要和你說。」

    虎頭沖囡囡露出一口白牙,不過,囡囡扭頭沒搭理他,他有些無趣地摸了摸小光頭,跟著去了靜心齋。

    進到書房,張元祝一揚下頜,「坐。」

    虎頭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張元祝在這屋裡添了一把椅子,估計是上次父子倆聊天,虎頭有些話對他有所觸動,讓張元祝突然意識到兒子如今的學識、閱歷、眼界竟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驚喜感,不再是那個成日裡只知玩鬧嬉戲,淘氣調皮的黃口小兒,眨眼間已成長為頗有見地的少年了。

    過完年後突然失蹤三天,把一家人弄得坐立不安,人心惶惶。

    如今見他安然無恙歸來,自然是滿心歡喜,但不知為何囡囡那丫頭有些出人意料的不是那麼歡天喜地,算了,姑娘大了,小心思也多,即便有什麼事也有她娘去開導,自己這當爹的還是跟兒子能尿一個壺裡去,操那閒心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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