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的手臂恢復得很快,摘掉止疼的藥材後活動也沒受影響。一直咳嗽的錢老看著他直感嘆:「年輕真好,年輕真好呀。」
臨行前,葉白被塞進一個巨大的水缸里,水來來回回已經換了三四遍。趙熔抄個大竹刷子像搓牲口一樣死命地搓著葉白手臂,邊搓邊破口大罵:「小爺我什麼時候淪落到給男人洗澡了!」
葉白疼掉了半條命,腦子一短路,說:「你就當給傅香衾洗唄,喂,輕點。」
再回首時,趙熔的雙頰飛出了紅暈,即使隔著濃濃的水霧也能看到了對方謎一樣的微笑。當初艾德在賭坊的時候也是這個表情。千萬不要細想人心,會忍不住吐的。
葉白渾然不覺,看著自己的手臂自言自語:「專業人士就是不一樣,潛入之前還特意洗個澡祛除身上的氣味,而且提前了小半個月開始忌酒忌肉,當然房事也得斷--雖然這事跟我沒一毛錢關係。」
葉白自己搓了一陣兒澡,發現趙熔已經好久沒有動靜了。轉頭去看,兩人一不小心四目相對,趙熔跟見了鬼一樣驚聲尖叫,一腳踹開門就逃走了。
大部分沒經歷過挫折的年輕人以為最痛苦的【約x】莫過於見光死。但稍微長大點後你就懂,卸了妝才死其實更痛苦,那時候連後悔都來不及,只能關了燈默默含淚把事情做了--反正就5秒,咬一咬牙就挺過去了。
但經歷過約界最殘酷考驗的老男人會告訴你,上面這些都是小意思,最痛苦的約是褲子都脫了結果發現對面的「裝備」比你還齊全,一點「漏洞」都沒有。對方嘿嘿一笑,當著你的面把燈一盞一盞地關掉,曖昧地說:「放輕鬆,5秒很快的。」
趙熔畢竟還是個少年,受的教育又非常保守。不經意一句話他就忍不住想入非非,竟然忘記了自己面前是一個赤條條的男人。回過神的時候,腦中傅香衾的影像和現實中葉白的臉不小心連了起來,趙熔幼小的心靈像被猛/插了一刀,說他像見了鬼真算輕了。
葉白撥了撥水,說:「洗完了也不跟我講一聲。」
等一切收拾停當,葉白站在靈通別院的小門前,只有錢老一個人來送。傅香衾躺在在別院屋頂上,隨意地揮了一次手就當告別了。而趙熔還躲在房間裡抱著被子,平復心靈創傷。
錢老拍著葉白的肩膀說:「趙熔這小子可能到叛逆期了吧,葉小友勿怪。早去早回。」
葉白原以為此行是朱亥侯生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節奏,結果走出門的時候發現大家誰都沒怎麼當回事,氣勢上更像是要出門遛狗,撐死了就是順便幫鄰居錢大爺一個忙,雙狗齊遛。
南門外,葉白似乎能聽見幾聲兵刃相接的聲音,應該是錢老的人把這一帶的暗樁「料理」了一遍。一躍過圍牆,身旁頓時一點聲音都聽不見了。
南院是仇氏的花園,遍布著各式各樣的花草,盛夏時在這裡走上一遭或許有不少樂趣,但此時的冷月下卻顯得十分陰森。光禿禿的樹木,古怪的假山,四周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見不到,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葉白踩過枯黃的落葉,發出嗞啦嗞啦的聲音,在一片空曠的園子裡顯得格外突兀。雖然地圖上明確標註著附近沒有任何一個哨兵,葉白還是趕緊把隨身帶著的「閉息丸」吞了進去。
藥一進肚子,葉白的手腳立刻變得輕飄飄,這種感覺跟他以前吃過的靈藥很不一樣。滋補靈藥進入體內,蘊藏的靈力很快就會散進血脈,繼而湧入【氣海】里,整個人會忽然感覺異常的充實有力。但閉息丸很不一樣,葉白全身上下頓時像套了一個大塑膠袋子,憋得不行。而且渾身冰涼,感覺自己凍得就剩下一副骨頭了。
雖然葉子還會發出一點聲音,但動靜的確小了很多,葉白壯了壯膽子快速地移動起來。他的身法不差,藏在各種各樣的陰影很難被察覺。
在錢老和傅香衾的渲染下,仇府一直是一種龍潭虎穴的存在,可葉白一路走過來卻出乎意料地順利。仇府房子很多,樹很多,空地也很多,唯獨少的就是人。往來的僕人家丁本來就很少,更可笑的是哨兵們個個哈欠連天,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四個字「我要收工」。
「難道門口掛個仇字,就沒人敢闖進來了嗎?」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子,仇氏世代為將,幾萬顆腦袋才把這一家人墊到如今不可撼動的高位。煞氣之重,別說人不敢闖,連惡鬼都得繞得遠遠的,但這並不是全部的理由。
走出花園之後,眼前是一個空曠的平地,中間築著一座高台。高台四方各立著一個架子,掛滿了兵器。這裡平常是仇氏族人練武的地方,中間的高台則是比武的擂台。穿過這裡,就是此行的目的地,觀魚台。
一踏進這片廣場,葉白就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吃了閉息丸之後,他的五感削弱了很多。台子中間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怎麼都看不清,但那一股若有似無的危險氣息讓葉白不由自主的謹慎。就像小羊在餓狼身邊的時候有本能性的不安。
這時候,腳步聲從葉白的身後響起,他趕緊閃到了角落裡借著陰影將自己藏了起來。一隊哨兵剛剛巡完南院,鬆散的腳步一進入這塊場地立刻變得整齊劃一。兩列的十人小隊終於顯露了一些身經百戰的殺氣,停在了亭子下。
台下的哨兵雄赳赳地稟告說:「無相道長,南院無事。」
台上慢慢踱出一個中年人,梳了道髻,頭髮在月光的映襯下一片銀白。他的兩顆眼球跟玻璃珠子一樣通透,毫無疑問是義眼。但在黑夜中,道人的行動似乎遠比正常人自在,舉手投足間自成一番成竹在胸的氣度。
無相道長嫌惡地說:「聽到了聽到了,以後說話小聲點,我耳朵都給你震聾了。」說罷一招手,北面又來了一隊人馬,即刻換了班。
隊伍中有人壓低聲音,嘟噥說:「南院有無相道人坐鎮,連只不姓仇的蚊子都飛不進來,我們天天走這一遭有什麼意義啊。」
另一個人回答說:「算了吧,無相道人也多少年沒出手過了,他比我們還無聊。除了當年那個放牛娃,誰有膽子敢闖這裡。」
站在擂台上的無相道人看似平靜,手上不聲不響多了一顆拇指大小的鐵丸。哨兵雖然隔開了近百米,但他們的對話卻一字不漏鑽進了無相道人的耳朵里。這裡面有一個不該被提起的人,無相道人陡然露出了一股殺氣。
兩隊哨兵漸行漸遠,葉白抓准了機會從角落裡一躍而出,乘著這時候腳步聲還很混亂迅速地向觀魚台奔去。但起勢太匆忙,第一步落下的時候趔趄了半米。無相道人本來出手懲戒一下說閒話的哨兵,結果注意力一下就轉移到了葉白那個方向。
無相道人雙目已盲,其他的感官卻無比敏銳,周圍有一絲靈力波動、有一點聲音都瞞不過他。
鐵丸蹭著葉白的耳朵飛了出去,如果葉白的身法再遲鈍一點,頭骨一定會被敲出一個大洞,重演前世西紅柿雞蛋湯的死法。但葉白很快穩住了身形,腳下的動作更加輕盈和敏捷,三兩個呼吸間就衝過了這個廣場。
趙熔雖沒言明,但他讓葉白來取射虹弓就是因為他能避開南院的無相道人。
無相道人在自己大空了之後也沒有多少意外,因為他打從心底里就不相信真有人敢闖仇府。他自嘲地搖了搖腦袋說:「都過去十幾年了,當初那點破事怎麼還是放不下。」
一股極其微弱的藥味殘留在院子中,夜風一卷,慢悠悠地飄到了無相道人的鼻子裡。他皺了皺鼻頭,對著觀魚台的方向,說:「不對,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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