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掃了一眼跪著的一對母女,不是她想像中的娘子帶了小兒,越發曉得自己想岔了。
那年長婦人以黑布蒙眼,顯然是個瞎子,年輕娘子模樣妖嬈,美人痣點於眉心,這般妖氣黃氏一點也不喜歡。
而阮氏一面說,一面又要落下淚來。
楚論肅心疼她,過來攬了她的肩,安慰道:「我知道你賢惠,不是親兒亦當親兒,但那個不肖子實在不值得你如此費心!」
阮氏靠著楚論肅哭得越發傷心了。
黃氏和楚倫凜這些年的關係早不比當年了,看得楚論肅和阮氏旁若無人的親昵樣子,心裡就很不舒服。
再聽了這番言論,簡直是驚得目瞪口呆。
楚維璟那是嫡長子,是孫氏留下來的骨肉,又不是庶子,阮氏作為填房為楚維璟操持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便是阮氏有楚維瑞在膝下,表面上的規矩還是要守的,楚論肅怎麼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虧得如今躺在地里的不是她黃氏,不然做鬼都不放過他們!
阮氏嚶嚶哭了會兒,眼睛斜斜去看跪在地上的母女兩人。
在桂媽媽把人帶上來讓她看了第一眼開始,阮氏就認定了這是楚維璟的外室了,那般妖嬈,是慣會勾人的胚子,楚維璟從前不通男女之事,叫她勾了魂了也是正常的。
黃氏也不願意在此處多折騰。叫了幾個婆子進來,多備了幾頂轎子好把俞氏母女送去璋榮院。
楚論肅越發惱了:「替他遮什麼羞!」
楚維璟根本不理會楚論肅,從知道孫氏和楚維瑂的死與楚論肅脫不了關係的那一刻起。他對楚論肅就徹底死了心了。
無論楚論肅怎麼護著阮氏和楚維瑞,怎麼罵他打他,楚維璟都不會難過和憤慨,他只是隱忍著,等著把他們的真面目揭穿的那一天。
而現在,就是那一天了,箭在弦上。那就放箭吧。
黃氏帶來的幾個婆子具是有眼色的,如今事情未明。做事還是留一手的好,見俞醫婆是個瞎子,扶她起來時也是動作細緻,不曾怠慢。
俞娘子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剪水雙瞳去望楚維璟。
她不是愚笨人,住在清霽巷的這幾個月,她多少也弄明白了些楚維璟的出身。剛曉得他是楚家三爺時,俞娘子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是直接把命交到了仇人的手中了,可細細了解下去,她曉得楚維璟要留著她的原因了。
父親和繼母聯手害死了親娘親妹,換作是誰都咽不下這口氣的。
楚維璟在等機會,那麼她也就等著。沒有楚維璟相助,她一個人也拿阮家人沒一點辦法。
哪知今日楚府的媽媽上門來,開口就是太太曉得三爺心疼她。不想讓她在外頭受委屈要迎她進府,俞娘子沒見到楚維璟,心虛得不行,一萬個不願意,可一瞧桂媽媽帶了不少人,她們母女根本脫身不了。便乾脆唱了這齣戲,歡天喜地應下來。
可入了楚府。望著這麼大的宅子,俞娘子有些怕了。
萬一,叫阮氏認出來了呢……
幸虧,在剛剛跪在阮氏和楚論肅跟前的時候,楚維璟就闖了進來,不用叫她一個人承受阮氏的審視。
楚維璟沖俞娘子頷首,既然黃氏來了,那聞老太太那兒就已經曉得了,有長輩插手,阮氏別想顛倒黑白。
這邊從二房出發,璋榮院裡聞老太太讓琉璃扶了楚維琳起來,道:「屋裡涼,你剛出了一身汗,一冷一熱會著涼的,讓寶蓮進來扶你去後頭收拾一下。」
楚維琳抬眸看著聞老太太,見她神色嚴肅,曉得她已經是拿好了主意,只是叫自己避開些罷了,便點點頭,去了碧紗櫥里。
又等了會兒,黃氏便領著人來了。
楚論肅青著一張臉,行禮後落了座,楚維璟跟沒事人一樣站在了俞氏母女的身邊,楚論肅見他如此就氣不打一處來,張口要罵,可在聞老太太面前,到底把那些難聽的話都咽了回去。
阮氏紅著眼睛:「侄媳婦沒當好家,還能大伯娘幫侄媳婦拿個主意。」
聞老太太隱忍不發,想看阮氏怎麼唱這齣戲,她板著臉,淡淡道:「把事情說明白了。」
阮氏含淚把那番話又說了一遍:「是侄媳婦思慮不周,原只想著璟哥兒身邊沒個人,沒考慮到規矩……」
聞老太太放下手中茶盞,唇角微微挑了挑:「有什麼主意好拿的,外室而已,阮氏,這事也不怪你,你自個兒也沒弄明白規矩。」
阮氏聞言一喜,卻忽略了聞老太太對她的稱呼是「阮氏」,而非平日裡的「論肅媳婦」。
聞老太太話鋒一轉,陰冷道:「你自己是外室出身,就覺得外室能光明正大入門了,是不是啊?」
一句話,就叫阮氏入墜冰窖,她愣怔在那兒,一時說不出話來。
楚論肅噌一聲站起來,皺著眉頭道:「大伯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黃氏的眼皮子直跳,扭頭去看帘子,見那帘子亦在晃動,露出外頭一雙牡丹錦鞋,顯然是偷聽的顧氏也就嚇得失了分寸。
聞老太太依舊淡定,下巴抬了抬,指著跪著的俞醫婆,道:「阮氏,才幾年工夫,你認不出來嗎?認不出來也不奇怪,當初她可不是一個瞎子。」
阮氏僵著脖子去看俞醫婆,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俞娘子身上,根本沒有去細看過這個瞎眼婆子。叫聞老太太一問,再一看,心裡就犯了嘀咕。
自從曉得母親為何會被打瞎了眼睛,俞娘子就卯足了勁,她伸手取下俞醫婆眼睛上的黑布,譏諷道:「認得出來嗎?我母親雖然瞎了眼,可她一直記得你的樣子呢,化作了灰都記得!」
俞醫婆握著女兒的手,道:「四年前,也就是景德十六年的清明前,我入阮府替一位染了風寒的年輕姨娘診脈,診出了喜脈,卻沒弄明白,四年的工夫,阮府里的姨娘怎麼就成了楚府里的填房太太了?」
阮氏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見鬼一般地指著俞醫婆:「血口噴人!」
聞老太太根本不理會阮氏,對著碧紗櫥喚了一聲:「維琳,出來說話。」
之前叫楚維琳避開是不想叫她摻合到這場鬧劇里來,可聞老太太見了倔強又執著的楚維璟,她突然就改了念頭。
他們是要為母伸冤,作為長輩,她一味的大包大攬,並不能讓他們平復心中怨氣。
聽到楚維琳也在,阮氏越發知道不妙了,聞老太太要追究的只怕不是楚維瑞的出生月份,而是另一樁可怕的事情。
楚維琳握著寶蓮的手,她終是等到了這一刻,等到了能叫阮氏和楚論肅說出真相的時候了。
走到阮氏跟前,楚維琳居高臨下看著她,目光如冰水:「從二房放出去的夏青說過,從你入門起,她就沒洗過你的月事帶子,替你接生的穩婆說……」
楚維琳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和刀子一樣往阮氏身上割去。
楚論肅心裡慌得要命,又見不得阮氏受委屈,大吼道:「輪的到你指手畫腳嗎?」
楚維琳就跟沒聽到楚論肅吼她一樣,繼續盯著阮氏道:「清水道館裡的程姨娘,想必你也很熟悉吧,你那聾啞的姨母……」
阮氏只覺得整個腦袋都要炸了,為何這些事情都會一股腦兒會翻了出來,她看了眼楚維璟,又看向楚維琳,這兩個人定然是謀劃了很久了。
她們一直在謀劃著,要把自己逼死!
一股火從心裡冒了出來,恐懼扔到了腦後,阮氏突然間就鎮定了下來:「璟哥兒,維琳,我曉得你們的母親沒得突然,換作是誰,心裡都放不下的。我是匆匆進門,卻絕不像你們懷疑的那樣,不要被有心人誤導了去,對外人的幾句閒話信以為真。」
這話說得叫黃氏大為意外,她上下睨了阮氏一眼,這般解釋和反擊,倒是有些意思。
楚論肅跟著點頭,對聞老太太道:「大伯娘,定是有人在背後挑撥離間。」
若不是心裡有數,聞老太太只怕都要細細思量一番阮氏的說辭了,只是她早已起疑,怎麼會叫阮氏三言兩語糊弄過去。
「論肅、阮氏,那你們覺得是誰在誤導他們?」聞老太太反問了一句。
這話就不好回答了,尤其是阮氏是媳婦,怎麼能在背後指名道姓地隨意猜測家中人?她只能向楚論肅求救。
楚論肅沉著一張臉,他也不好回答,家中上上下下人是多,卻沒有哪個能背這個黑鍋的。聞老太太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楚論肅只能硬著頭皮想,半響蹦出來一句:「也不知道是哪個奴才嘴碎。」
楚維琳冷笑一聲,接了話頭過去:「四伯父想說的是我屋裡的陸媽媽,還是三哥哥那兒的胡媽媽?」
這般直接,反倒是讓楚論肅不好說下去了。
聞老太太端正了身子,擲地有聲道:「倫凜媳婦,先把俞氏母女請去廂房。」等黃氏請了人出去,她又道,「論肅,上個月徐平順家的沒了,你知道嗎?」
楚論肅怔了怔,不曉得聞老太太怎麼突然提起了這一茬。(想知道《佞妝》更多精彩動態嗎?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選擇添加朋友中添加公眾號,搜索「wang」,關注公眾號,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未完待續)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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